雖然那次他的確答應要和我吃飯
不過狀況有點複雜
我稍微解釋一下
當時我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了
所以我主動邀請他某一天出來吃飯
那天剛好也是實習規定要回學校的日子
一開始他是說
他那天只有早上在學校
我稍微有感覺到是軟性的拒絕
但是都已經努力到這裡
所以不想放棄
於是又很執著的問說
那吃早餐可以嗎？不過是早上七點多喔之類的
他的回覆是說：
「我們八點要練團所以也差不多，我問一下學弟好了。」
我當時真的是完全誤會這句話的意思
(還是說他故意要讓我誤會?)
我以為他的意思是說
「他會去問他們一起練團的學弟
他有一個飯局
所以會晚一點到」
結果並不是這樣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後面等等會一起解釋
不過總之我們還是一起出來吃飯了
在吃飯之前的那陣子
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形容當時的心情
那幾天之間
被單方面的通知爸爸得癌症了
必須要馬上住院開刀
沒有徵兆 沒有序幕 沒有前奏 沒有不祥的預告
一切就這樣發生
在吃飯的前一天
我還在手術房外面等爸爸開完刀
一邊考慮明天到底要不要去赴約
一邊看著手術的流程通知
「手術一定要順利」
那個當下
這個想法緊緊的抓住我意識中某個最痛的結
雖然那天名義上是要照學校的規定回去一趟
其實我知道我是可以不用去的
因為只要說出爸爸生病開刀的事情
相信學校絕對不會勉強你回去 當然
但是 對 沒錯 這樣講 的確很罪惡
我清楚知道 我很想去
非常非常非常 想
爸爸開完刀以後
我打給媽媽請她過來照顧爸爸
說我隔天必須按照學校的規定回去一趟
然後 離開
路程上我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我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種強烈的衝突之中
就好像推開心中最深處的那扇門
逼迫自己直視門背後那個黑暗的深淵一樣
我感到可怕的罪惡
原來
所謂人們視之為人生依歸的家庭
對我來說
卻不是最後的心之所向
並不是說
「家庭很重要 而他更重要」 的那種發現
而是比這個更可怕 更絕對 的發現
過去我跟一般人一樣
以為我很在乎家庭
可是真正發生事情的時候
所謂家庭在我的人生順位裡
排名其實很後面
至少對現在的我來說
有太多的事情都可以比家庭重要
我其實是
某個角度來說
拼命想掙脫那個東西而活著的
那個發現
真實到讓我自己覺得罪惡
罪惡到想要嘔吐的地步
先不談這個
無論如何
我們還是吃到飯了
那天早上我準時到達約定的地點
幾秒鐘以後就看到他熟悉的身影
不過帶了另外一個男生
「被耍了。」
這是我當下唯一的想法
加上昨天剛經歷過家人的手術
心情有多惡劣不用再解釋
我硬撐著跟他和他帶來的學弟聊天吃飯
可是只有我知道
我吃下去的東西
都沒有味道
這輩子沒吃過那麼難吃的三明治
好像在吃海綿墊一樣
原來如此 我在心中暗想
那句話真正的意思是說：
「那天他要問問看別的學弟
要不要一起來吃飯」
可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跟我講過有別的學弟會來吃飯的事
誰會知道呢？
剛開始我稍微撐著
盡量跟他帶來的那個學弟聊一些練團的事情
在和那位學弟聊天的空檔
才趁機和他聊一些近況
因為上週才在社辦和他不期而遇
所以他還很驚訝的問我說
最近怎麼經常回來學校
「當然是為了你啊。」
當然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
他帶來的那個學弟
很明顯並不想跟我聊天
口氣和表情都是
最後變成他們兩個自己聊起來
那個時候我已經沒辦法再假裝了
趁他們聊天的時候
把臉看向很旁邊的位置
露出非常難看的表情
表情管理什麼的
我已經放棄了
那個時候我眼角的餘光
看到他一邊在和學弟說話
一邊往這裡直視著我
而且是很長一段時間的直視
我知道他有發現我惡劣的情緒
後來我匆匆結束短短半小時的談話
要走的時候
他看著我的表情
有很明顯的害怕
以及想要避開的感覺
除了心寒
我已經失去所有的感受
那天一整天的學校演講
我像例行性公事一樣
機械式完成它們
回家的路上
腳步浮浮的
好像沒有踩在堅硬的地上
整個人 整顆心 被徹底掏空了
臉上的表情一個不剩的被奪走
聲音和溫度都像被隔在一公里以外的抽象圖畫
感受的儀器別無選擇的全部停止運作
爸爸的事
他的事
家庭的事
未來的事
都無所謂了
那天回家
我傳了一封很長的訊息給他：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什麼
但如果你不想和我一對一吃飯的話
你可以直接說你不想或是你沒有時間
我都覺得 ok 沒問題很好
今天你在我事先不知道的狀況下
突然間帶學弟過來(你到底是怎麼跟他說的?)
對我來說是交際上很大的壓力 (更何況他從頭到尾沒有要理我的意思)
你如果和我吃飯覺得很尷尬
要帶人來就先說一下或剛開始就拒絕都比這種狀況好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
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我不知道別人怎麼認知這件事情
但至少在我的想法裡
這種事情是人和人之間很基本的尊重」
沒錯
我發了很大的脾氣
因為我已經覺得無所謂了
不管他怎麼想
或是以後都不再理我
我都無所謂
所以完全以攤牌的方式說出來
他回我：
「本來你上次來社辦我不是就說要找這屆幹部了嗎?
這次我之前也說過要問學弟看看了...」
看他這樣反駁
我只覺得更生氣
「你說你問他
你沒有說他要來
這是兩件事情
你沒有說清楚
我以為你是要先跟他們說你有事情會慢點到
你沒講清楚我怎麼會知道？
如果他要來 至少傳簡訊的時候應該順便一起告訴我
算了 這種事情無所謂
你覺得怎樣就怎樣吧
畢竟你也一直都是這樣的態度
我已經沒有力氣和精神花時間在你身上了」
我傳完這個訊息之後
他就不再回任何東西了
當然
我們就這樣暫時斷了聯絡
但故事卻在之後朝向奇異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