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柳森嚴的師父

作者: luciferii (路西瓜)   2023-05-29 12:50:28
作者:胡養之
原題:再記柳森嚴
原載:《大成雜誌》第八期(1974.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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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成」第六期刊出「何鍵與柳森嚴」一文,關於這
位柳大侠的傳奇性神秘事跡,不少朋友和讀者們,都感到
興趣盎然;但仍嫌其不夠詳盡,筆者也意猶未盡;蓋近四
十年中,只要一提到中國武術這方面,就離不開這位被稱
爲「三湘大俠」的柳森嚴其人。許多記載却嫌離事實太遠
,缺乏近代武術歴史價值;因此,筆者參資博訪,繼續捜
集有關真實資料,故有「再記柳森嚴」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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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形骸、無拘無束
  
  柳森嚴這人的個性非常豪爽,沒有城府;絕不像那些
武俠小說中所描寫「大勇若怯」、「深藏不露」,帶着神
秘氣氛的武林高手,却是一個放浪形骸、無拘無束的人,
在他高興的時候,你如果想叫他露兩手開開眼界,保証他
决不會使你失望;並且會鄭重其事地打一路拳給你看。即
使你要求他敎你幾度「散手」,作爲防身之用,他也會使
你如願以償的。
  
  正因爲這樣,所以,在長沙城市內外,若干三敎九流
各階層的人──特別是茶樓、酒館裏面的伙記們,都很是
親熱地叫他爲「柳師父」!原來這些行業中的職工們,絕
大多數都向他學過幾手的;一經見面,他們便往往使出「
招式」,請柳指導;同時柳也老實不客氣地當場給他們指
正。因此,在北門「森濟醫院」一帶所有稱柳森嚴爲「師
父」的人,百分之九十五都是他的掛名門徒。因之,在抗
日戰爭前後(自民國二十三年至三十八年)的十多年中,
由於風氣影响所及,不僅長沙市區附近,毎至湖南許多地
方,都有練武的習尚。假定外省人新到湖南而不知入境問
俗,想跟當地的人動起粗來,則不免會被那些「臥虎藏龍
」打至皮破血流的!
  
  一般人總把「名士」與「風流」合爲一談;其實,被
稱爲「三湘大俠」的柳森嚴,也同樣患有「寡人之疾」。
他的風流故事,决不遜於任何「名士」。有一位經常跟柳
接近的朋友對我說:柳森嚴不只風流成性,且爲調情聖手
。一次,他們同去一間理髮店理髪時,柳森嚴的鄰座,原
坐着一位三十來歲的時髦女人。那位朋友對着鏡裏,早已
看到柳師父向她注視,而那女人則無動於中,一面讓理髪
師替她梳理;一面則撫摸着站在自己面前約三歲大的孩子
。柳見她一派正經,無懈可擊。只得向那小孩入手,於是
伸手摸摸她面前的孩子,笑說:『這孩子眞長得漂亮,天
眞可愛,喂小朋友,你有幾歲牙?』
  『孩子,你快告訴這位叔叔,你今年幾歲?』那女人
禮貌地向柳點點頭。續說:『孩子怕生,不好意思說。』
  『小把戲(湖南人歡喜這樣稱呼孩子們),你乖,等
一陣我買糖給你吃,告訴我,你姓什麽?這位太太是你的
什麽人?』柳進一步逗着那孩子玩,目的在想知道那女人
的身份。
  果然,那女人爽快地答道:『我是他的媽媽,他爸爸
姓曹,叔叔貴姓?』柳森嚴趕快表示:『啊!曹太太,我
小姓柳。』
 這時爲那女人梳洗的理髮師便插嘴說:『太太,你不認
識這位先生麽?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柳大俠、柳森嚴師父呢
!』
 『啊!先生原來就是柳大俠!』那女人半囘頭以驚奇的
目光,盯了柳森嚴一眼。接着便十分興奮地把孩子推到柳
的面前,笑着說:『娃仔(湖南女人叫自己的兒子),快
叫柳大俠,要他抱你。』柳立即把孩子抱起來,吻了他的
小臉一下。據說,那位時髦的女人理完髮便主動地請柳森
嚴上館子吃東西(等於香港人請到茶飮茶樓)。我那位朋
友經過那次理髮後,便知道柳不單是武林中的高手;而且
也是情塲上的高手了。
  實際上,他的生活很隨便,閒來無事時,最歡喜逛窯
子。大家都知道:長沙城裏面最著名旳「野雞窩」是「大
東茅巷」、「小東茅巷」;比較高尚點的地方則是「天鵝
潭」一帶,柳森嚴也常去光顧,不少的「多情湘女」,一
見到柳森嚴便羣芳競卉似地,齊呼「柳師父!」而柳對那
些娘兒們,也能直呼每個人的芳名。故人們叫柳爲「痞子
」,大概也就是因爲他這些不拘小節的生活方式所致。
好吃成性、打抱不平
  柳森嚴生來就好吃,凡是到過長沙的人都知道:除了
開筵請客免不了上大館子之外,平時到小食店去則可稱得
上價廉物美;而長沙最著名的小食店,首推火宮殿。這裏
好像南京的夫子廟、重慶的敎塲口;也是柳森嚴經常流連
的地方。
  火宮殿位於坡子街,距離市中心的「八角亭」也不遠
;長沙戲院的鄰近。由於那裏是一條小街,門前不很寬敞
,兩旁排列着許多攤販,如炸餃子、炸牛肉、炸臭豆腐,
小燒餅、牛肉粉麪等和各式各樣的點心,幾角錢便有交易
。裏面的小吃店,更爲物美價廉;在長沙別的地方吃不到
的,那裏則應有盡有,如紅燒湘江鯉魚、血炒子鴨、辣椒
炒子雞,神仙砵飯,尤其著名。
  此外,火宮殿裏還有說書的、賣藥的、相命的測字檔
、唱曲的及江湖賣藝者,也無不具備。只要見到柳森嚴一
進去,那些小吃店的堂倌們立即圍上來,『柳師父!』『
柳師父!』叫個不停!『今天弄點爽口的辣椒炒子雞,給
你老人家(長沙人通常尊稱對方的口吻)吃好吧?』臨走
時,許多人爭着替柳結賬,並說:『閒話得。』(湘諺小
意思,表示不成敬意。)
  由於柳森嚴歡喜去逛火宮殿這類地方,因此,抗戰初
期,他在坡子街與南大街交口的地區曾出過一次風頭,也
可說是打了一次抱不平。根據當時的報紙披露:一天下午
,森濟醫院主人柳森嚴師父,經過坡子街口時,發現一羣
人在圍觀什麽,柳也去參加看熱鬧。當他走近人羣後,見
到一個全副武裝的軍官,對着一名人力車伕指手劃脚,厲
聲叱喝,並向那車伕面上猛摑了幾掌,現出紅紅的指痕印
!柳森嚴詢問一位圍觀者之後,才知道那車伕因爲聽錯了
那外省籍軍官所說的地址,把車子拉錯了方向,以致引起
那軍官的勃然大怒,惹得一塲誤會而挨揍!
  也許是「藝高人胆大」;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充分
表現出「大俠」的風度。柳森嚴認爲那軍官對於一個可憐
的車伕,欺壓得太過火了!於是,他立即撥開觀衆,走入
人羣,首先把跌在地上的車伕扶起來,並叫他拉着車子離
去。可是那軍官好似餘怒未息,反而把目標轉到柳的身上
來了,指着柳咆哮地說:『他媽的,你這小子敢把他放走
?』柳却沉着地囘答道:『那車伕不懂你的話,並非存心
拉錯地方,你打也打了,駡也駡了,還想怎樣?』
  『我要打死他!』軍官指着那車伕叱呼:『快給我滾
囘來!』
  柳森嚴見那軍官橫蠻不講理,也有些氣憤了!他大叫
:『車伕,你快走,這裏由我來負責!』接着指向軍官說
:『身爲國家的軍官,眼裏却沒有國家的法紀,對老百姓
開口就駡,動手就打;他是一個拉車的苦力而不是敵人,
你憑什麽要打死他?』
  『他媽的,你敢敎訓老子!』那軍官向柳的臉上摑來
,柳一閃身後退,便給他撲了一個空,軍官更怒,作勢把
掛在腰間的手槍掏下,就在他掏手槍的一剎那,柳森嚴忽
一閃身已接近軍官的身子側邊,行動比閃電更敏捷,那軍
官已被柳摔倒在一丈開外的地上,而其手槍亦已握在柳的
手中。事後據柳表示:閃身一上,奪槍連摔人,一共不過
兩秒鐘,而三個動作一氣呵成,乾淨利落之極!尤其更快
的是,他在這幾秒鐘內連槍彈也取出了呢。
  那軍官從地上爬起來,看到柳森嚴手中的槍,又摸摸
自己腰上掛的只有一個空槍売了,便知柳手中的槍是奪取
他的,猶踉蹌地悻悻然駡道:『他媽的,你敢打我,我非
槍斃你不可!』
  柳森嚴把手槍遞給軍官,並笑道:『好吧,你就槍斃
我罷!』軍官畧一檢査手槍,發現子彈已被取去,更怒:
『我要揍死你!』正當他準備採取行動時,一個觀者忽走
近軍官身邊,輕言細語地笑道:『長官,你知道剛才奪槍
的人是誰嗎?他就是柳森嚴呢!』
  那軍官聽了雖不敢再進逼,然其餘怒未消,直至憲兵
來調解,一塲風波始告平息。而柳的徒弟們事後詢問他:
『師父,剛才你是怎樣動手的?』柳告訴他們:『這一招
很簡單,即人們所謂的「空手入白刃」,只是用得快一點
罷了。』
飛簷走壁、小僧担水
  談到輕功的問題,柳森嚴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中所表示
的意見是:他未曾見過眞正能夠飛簷走壁的人,最好的輕
功,也只能比別人跑得更快,跳得更高而已。但他親到南
嶽衡山某寺,去訪問過一位奇怪的和尚,却發現他眞正有
着飛簷走壁的本領。這位和尚住在山麓的一座寺裏,不論
山上山下的人,無不知道他的行徑很古怪,他每日進進出
出,都極少經過寺的大門,而往往從一丈高的寺院圍牆跳
進跳出,甚至挑水担柴,也不例外。柳森嚴從附近居民口
中,得悉了這進一步的消息後,他即兼程上山,等待在那
寺院的附近,並隱藏於林中的樹枝上,以觀究竟。他之所
以如此,是恐怕那和尚見了生人,不願顯出其絕技。
  柳森嚴在那裏伏着約半小時的光景,忽發現一條人影
從寺院的圍牆上一閃而下,他定睛一看,那人果眞是個三
十多歲的和尚;且其肩上還担着兩隻空水桶。柳判斷這就
是人們所傳說中的古怪和尚了;他本想跳落樹下去跟他攀
談的。但他還想偸看那和尚是否可以担着兩桶水,踰牆而
入?因此又伏着不動。一會兒,那和尚果然担着水到了圍
牆邊,他把水放下肩來,先將担桿摔進牆裏,然後從容地
以兩手捧着一桶水,一躍踰牆而入;跟着又躍跳了出來,
如法泡製地將另一桶水捧起,又跳進牆去了。
  柳森嚴在樹上看得目瞪口呆!他暗想:一桶水起碼有
四、五十斤重,即使在平地用手提着也很吃力;而他則如
此輕描淡寫地,還捧着躍越過丈多高的圍牆而水不覆,頗
不容易。相信這人不僅輕功到了化境,內力亦已非常雄渾
!他很是希望結識這位世外高人。於是,柳即從樹上躍下
,走進寺裏,向一位僧人作自我介紹後,要求會見主持該
寺的方丈和尚。方丈和尚聽說是大名鼎鼎的柳森嚴師父來
了,忙着出迎,柳向他表示來意:『寶剎有位大師,不獨
輕功了不起,內力也很少見,我想拜見他。』
  方丈和尚聽後,竟像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不勝表示
驚奇地說:『小寺向無習武藝的人,柳師父可能聽錯了!』
  柳森嚴也覺得奇怪:『剛才我親眼看見他分別捧着兩
桶水踰牆而入,難道還會有錯嗎?』方丈和尚頓悟,便陪
笑道:『啊!不錯,那是小徒,他那裏有什麽武功?只不
過喜歡跳跳蹦蹦罷了!他從小跟着我,直到現在還做些担
水斬柴的工作,叫他出來拜見柳師父就是;但他根本不曾
練過武功的。』
  一會兒,那位具有輕功的小和尚,懷着畏懼的心情走
了出來,合十對柳森嚴乞憐似地說:『貧僧從未習過武藝
,更不知道什麽輕功、內力,請柳大俠原諒!』柳已明白
那批和尚誤會他此來是尋對手比武的,乃加以說明:『我
親眼見到大師,越牆進來,手裏還捧着兩桶水,若非功力
深厚,怎會有這種絕技呢?』
  柳的話未說完,那小和尚已被嚇得哭起來了,嗚咽地
說:『柳師父,你要想敎訓我,儘管出手,貧僧束手待罪
好了!』方丈和尚也嘆道:『這只怪小徒的行徑古怪,惹
來是非!』柳森嚴見他們還是誤會,便笑道:『大師們不
要再誤會了,我此次特來訪問是想結識一位世外高人,那
敢與他較技呢!』又說:『對於你的輕工,我是親眼目擊
的,不過,我很想知道大師那種担水踰牆的輕功,到底是
怎樣練成的?』
  方丈和尚進一步地解釋;『其實,小徒的確未曾習武
,貧僧可以担保作証。至於他那躍牆的玩藝兒,我剛才說
過他從小就歡喜跳遠跳高,每日工夫做完之後,他總相信
人家說的:腿上綁着沙袋,再來跳躍;若能跳至五尺高,
那末,卸下沙袋後,則可能跳至一丈以上。他爲了這一夢
想,就每日趁着空閒時間,自行綁着沙袋不停地跳躍;同
時,手裏還捧着一塊石頭。就這樣不斷地跳了將近十五年
,腿上的沙袋越綁越重,手裏的石頭,也越捧越大,其後
把沙袋卸下,而手中仍然捧着石頭再跳時,不料竟可踰牆
而過;並且還可將石頭換上一桶水了。……』
  『原來大師的絕技是如此苦練而成的!』柳森嚴聽了
頻頻點頭。可是,他仍懷疑那位小和尚未嘗練過其他武藝
,而可能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乃欲乘機試試他究
竟有不有眞實的內功?於是親熱地就近將小和尚的手腕一
握。這樣一握,如果眞有內功的人,不管他怎樣深藏不露
,不加以反抗,然其內力還是會相應而發的。要是眞正沒
有內功的人,那也會有着自然而然的强烈反應,則經不起
這亠握。果然,柳的手與小和尚的手一經接觸,那和尚立
即滿面發靑,不勝痛苦似的!柳森嚴至此完全了解他所說
是實話,馬上鬆手,並笑道:『不料大師眞是未曾練過內
功,柳某得罪了!』
峨嵋從師、苦練十年
  左舜生(湖南長沙人)先生,曾在他的著作中這樣說
:『湖南是一個專門出產奇人怪物的地方。……』我認爲
:柳森嚴算是其中之一,而抑有甚焉者,則爲柳的師父淸
風道人李某,更像武俠小說中那些子報父仇的大俠。
  淸風道人姓李,係湖南常寧人,常寧位在衡陽的西南
面,唐代置縣,元時升爲州,明復爲縣,淸屬衡州府;民
國後屬湖南第二專區,距筆者的家鄕甚近,因此,幼時嘗
聞淸風道人的事跡。據柳森嚴自述:他師父淸風道人出身
農村的小康之家,但淸風在八、九歲時,他家的產業則遭
鄰近的一個惡霸敎頭所侵佔。那敎頭恃其武藝高强,專門
敲詐善良。鄕里都對他深惡痛絕,却因懾於他的武功,沒
有一個人敢出頭跟他對抗,只是敢怒不敢言。
  這惡霸敎頭因敲詐淸風父親不遂而惱羞成怒,並將其
父打至半死!他知道內傷太重,不久於世,便告訴兒子淸
風說:『我的內臟已被損壞,看來凶多吉少,敎頭爲人兇
狠,爲了斬草除根,我死後,他一定不會放過你;你如果
想替我報仇,就該即刻出去,到處訪尋名師,藝成之後,
把那惡敎頭宰了來祭我!』
  少年時代的李淸風,在他的親友協助下,先跟販鹽的
商人去到廣西(當時湘人如犯了什麽罪,就多半向廣西方
面逃亡),其後又聽說四川峨眉山上,有不少身懷絕技的
隱士,便决定設法去碰碰運氣。歷盡艱辛,終於到了峨眉
,但他看到雲封霧鎖,林壑深邃,却又不禁悵惘欲絕,暗
想:奇行異能的人,到底住在山中的什麽地方?敎我到那
裏去尋訪呢?
  爲了打聽奇行異能者的行踪,淸風便在上山路口一所
亭子裏躭下來,一面向上山和下山的人乞討食物,一面則
打聽消息。這樣在亭子裏生活了將近一個月,遊客、牧童
、樵子、僧侶等等,他見得太多,可是他始終未曾見到所
希望尋訪的異人。由於他已感到絕望了,一天晚上,明月
當空,他輾轉亭角,不能入睡,正在呑聲飮泣之時,驀地
,一陣腥風陡起,跟着有一隻大虫由林中撲了出來。他在
家鄕時,曾見過被獵戶打死的大虫:而且在人們口中,也
知道大虫的兇殘!因之暗想我如果被牠吃掉或者咬死,那
末,父仇將永遠無法報復了,還是逃走罷!
  
  說時遲那時快,當他正準備逃避時,大虫一聲狂嘯,
忽向他猛撲過來!在這生死關頭,他知道無法逃出虎口!
於是,當大虫撲近時,他立即就地一滾,兩手在地上各抓
着一把沙塵,猛力向牠的眼睛一擲。剎時,那大虫伏地狂
嘯,兩隻前爪向兩眼亂抓。他一擲得手後,即攀登一株樹
上,笑看着大虫在地上打滾狂嘯,自言自語豺:『原來這
傢伙是如此容易對付的!』並慶幸自己未被咬死!
  『小施主,你年幼而有急智。』一位道士出現在淸風
的背後;隨即將他帶離現塲。淸風將自己的來意從頭訴說
,道士笑道:『我早就覺得你的行徑可疑,我已在附近看
着你好久了。現在我收你爲徒,可是你要答允我一件事,
即武藝學成之後,只准你報父仇,而不得傷害其他任何人
,否則我絕不收你。……』
  淸風上山的頭兩年,除了打掃觀宇和斬柴之外,根本
未練過什麽功夫。兩年後,道士命他將山峯下的石塊一一
搬上山上。他初時只搬三四斤重的石塊,一步一步地緩行
;後來幾十斤重的石頭,也能迅速搬上山去了。這樣鍛鍊
了四年後,淸風不僅舉重若輕,並把陡險的山道當作平坦
大道,眞所謂履險如夷。隨後再進行砍柴的工作,但不許
用刀而只可用手伐樹;如此不斷地練了兩年,他的掌風一
使,可將碗口大的樹連根拔起!繼續練的是以掌風來熄燈
燭,練了一年後,在百步之外,掌一推,任何燈燭,無不
立滅;最後掌風一發,燈架燭檯亦爲之粉碎無遺!
  淸風聽從其師的吩咐,再練了兩年內力後,藝已大成
,不獨輕功、內力,俱已超羣;且其力大無窮,無堅不摧
,他一舉手一投足,均可致敵於死!老道士認爲他囘家報
仇,此其時矣。而淸風上山不覺已近十年,艱辛備嘗,也
希望囘家替父報仇了。
一掌打死惡霸敎頭
  當淸風道人返囘常寧北部水口山他的故居時,發現他
的家園已變成蔓草叢生的廢墟了。他暗忖:老父早已死去
,不由悲從中來!因而放聲痛哭。但附近的鄰居也不認識
他了,跟淸風父親生前最要好的何大爺,雖然知道他是李
家的孩子,却不知道他具有報仇的本領,初時因爲害怕那
敎頭的惡勢力,而不敢收容淸風道人在家留住,只偸偸地
將敎頭打死他父親的事相告罷了。
  淸風道人鑒於當前的情勢,認定那惡霸敎頭不但未嘗
改過,而且變本加厲!事實上,淸風從何大爺的口中,知
道敎頭强佔別人的田地房產,儼然成爲一個大富翁了。淸
風乃對何大爺表示:『大爺,現在只請你做個見証,我要
去找那敎頭淸算血債!』
  『李家只有你這滴血脈了,你去找他,豈不是送死嗎
?』何大爺一面勸淸風趕快迴避,不可以卵擊石;另方面
則懾於那敎頭的惡勢力,堅决不肯去,但淸風道人藝高人
胆大,順手將何大爺一拉,何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一
瞬間便到了那惡霸敎頭的大門首;淸風道人並高聲叫道:
『大敎頭,請出來,我是李某人家裏的孩子,爲了讓你斬
草除根,我所以送上門來了,現在就請動手吧!』
  『啊!你就是我一掌打死的那個李某的兒子?』惡敎
頭對着淸風道人獰笑:『好罷,你旣送上門來,我就成全
你!』那敎頭大步地向淸風道人走來,並悻悻摑來一掌!
但聽到「拍」的一聲後,淸風道人若無其事的動也不動,
而敎頭忽把手一縮,頓時露出了驚惶的神色,覺得從未遇
見過這樣强勁的對手!因而想打退堂鼓,强笑道:『我不
願江湖朋友們說我以大欺小,你先囘去,改日再比過。』
  淸風見敎頭有意乘機脫逃,乃一個箭步上前,越過敎
頭,擋住他的歸路。這時已有若干人圍觀,淸風向大家亢
聲道:『各位父老鄕親,今天是我爲地方除害,替先父復
仇的時候了。……』
  說罷,凌空一拳擊向敎頭,雖然淸風的掌並未觸及敎
頭,敎頭却像中了邪一樣,踉蹌地退了幾步,果眞臥在地
上了。不料,那敎頭剛起身,忽向淸風一掌劈來;同時拳
脚齊飛,淸風也不在乎,並問:『大敎頭,你還有什麽絕
招,現在可以盡量施展出來啊,决不怪你!』
  附近的居民都來看熱鬧,因此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見
到那平時凶神惡煞的大敎頭,今天突然在一個小道士面前
垂頭喪氣,原形畢露,大家覺得很開心。淸風見大敎頭無
所作爲,便道:『敎頭,你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說
罷,即閃電般地一掌擊中了大敎頭的胸部,敎頭立即倒地
,口吐鮮血,凄厲地叫起來了!
  淸風道人這時以大仇旣復,再向衆鄕鄰一揖道:『各
位鄕長前輩,先父的血債已告淸償,這惡敎頭侵佔我家的
產業,我現在收囘來捐給祠堂作公益事;而他過去强霸各
位鄕長的田地,各位現在無須再畏懼他的淫威了,大家各
自去收囘耕種吧!』
一身俠骨、滿胸義氣
  經此之後,淸風道人立即成爲常寧縣人心目中所崇拜
的英雄偶像。不料,正當他摒擋離鄕準備雲遊時,那敎頭
的師父忽然來找他了。據柳說:那敎頭的師父姓許,北方
人,年紀已六十開外,惟其身材高大,目露兇光,一望而
知是一個不等閑的人物,手裏經常携有一枝三尺長,杯口
大的鐵質烟筒。他一眼望見淸風道人還有幾分孩子氣,禁
不住地冷笑道:『你就是打死我徒弟的淸風道人嗎?』『
不錯,我便是爲父報仇;打死一個惡霸敎頭的人,但,我
却不知道他就是施主的徒弟。』淸風道人說話的態度,表
現得彬彬有禮。
  
  但許某則咄咄逼人:『聽說你眞有幾手邪門功夫,我
倒很想見識一下!』『道門之中,那會有邪門?我與施主
向無過節,不敢向施主領敎。』淸風也答得很好。許某則
進一步地表示:『旣非邪門,那末,你一定有些眞功夫了
,我就要看看你的眞本領。談到過節,你殺死了我的徒弟
,我怎可以袖手不理呢?』
  淸風道人見事已臨頭,無可避免,乃應聲道:『那我
只好捨命陪君子了,請指敎!』許某不再說話,右手拿着
烟筒,向觀宇內那個重約三百斤的香爐脚下一挑,便把香
爐挑起來而輕輕的放落在地上,笑謂淸風說:『請你把它
搬上香案吧!』淸風道人亦從容向許某借過烟筒,把香爐
一樣從地上挑起來,向香案上輕輕一放,比前者更乾淨利
落,並有禮貌地一揖道:『施主,見笑你
了!』
  說完把烟筒遞還給許某時,對方忽把烟筒向淸風道人
的咽喉戳來,淸風不虞有此一招,乃順手接住烟筒一拗,
使一根筆直的鐵烟桿,頓時變成灣曲的半月形,把它向地
上一扔道:『施主,你好狠毒,想要我的命!我只將它弄
彎,總該沒得罪施主了吧?』
  許某一望烟筒,神色立變,强笑道:『小徒該死!小
徒該死!咱服了,後會有期!』說罷,掉轉頭就迅速離去
了。
  戰前,湖南武林中人對於淸風道人天生神力的傳說,
還津津樂道;尤其是一掌打死常寧惡霸敎頭袁某的故事,
更成爲湘中英雄人物所崇拜的偶像。不久,淸風道人便離
開了常寧到了長沙,他的名氣,亦已由湘南傳遍了湘中和
湘北了。這大概是在民國十年的前後,淸風道人在長沙湘
江岸上,發現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以其一身俠骨,滿胸義
氣,乃决心收他爲徒,這便是後來名震大江南北的柳森嚴
了。其後偕柳雲遊三峽,直至民國二十年左右到長沙比武
之前,柳才囘到湖南。因而李、柳師徒均成爲傳奇性的江
湖俠士,向爲人所景仰。正如前湖南省府主席何芸樵將軍
的「容園自記」所說:「柳森嚴雖闖蕩江湖,然無絲毫江
湖氣。……」直到大陸變色後,這位傳奇性的大俠便不知
所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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