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 作者：黃雍嘉
此時，唐小鴨走出臥室，雙手捧著玉匣和一大疊銀票。
「這是天山活人蔘，和五萬兩的銀票。」
唐小鴨恭敬遞給李四指。
南方舟和唐小築聞言差點掉下巴。
五萬兩銀，足可供五百戶家庭衣食無憂一年。
天山活人蔘，更是傳說中的神物，能延年益壽、青春常駐，千金也買不
到。
李四指用食指沾了點口水，清點銀票，確定無誤，收入懷內，接著，他
打開玉匣。
頓時，滿室清香，令人聞之神清氣爽。
「抱歉，我必須驗貨。」
李四指說完，由懷內掏出一根火紅的針。
「天生萬物，各屬五行，相生相剋。」他將針緩緩接近天山活人蔘，
「故老傳說，萬物只要過百年，就有性格；過千年，就有靈性。天山活人
蔘，性屬寒，我這根火山神針，一刺，便知真假。」
針緩緩接近，未觸碰，數十根蔘腳縮成一團。
「驗貨無誤，是真的。」
李四指關上玉匣，收入懷內，滿室清香頓時熄滅。然後，他由懷中掏出
一塊玉瓷，遞出。
唐小鴨到手後，迫不及待打開，倒在桌面。
米粒大小的純白原石滾出，頓時寒氣四溢，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打個寒
顫。
「叔叔，這是甚麼寶物？」唐小築好奇地問。
「這是月光寒石。傳說中，是古墓派至寶的寒玉床之精，為天下至陰至
寒之物。我耗盡半生積蓄，無數心血，終於到手了......」
唐小鴨喃喃說完，將月光寒石收回玉瓷，看著遠方，不再說話。
「黑樓，很高興與閣下的這次交易。下次，若有任何需要，黑樓大門，
永遠為你而開，在下告退了。」
李四指朝南方舟微微點頭後，轉身離開。
唐小鴨不再有胃口吃飯，轉身走進自己房間。
唐小築望向南方舟，後者聳一聳肩，繼續低頭吃飯。
「每個人都有不想說話的時候。」
南方舟打個飽嗝。
某日深夜，窗外大雨滂沱，南方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無法入眠。
突然，他的耳朵捕捉到馬蹄聲，正由數里外，由遠而近，往水雲居而
來。
這麼晚了還有人來求診？
好奇心大起下起床，蹣跚地打開房門門縫，一窺究竟。
只見書僮帶領著一人走進廳堂。
那人頭戴斗笠，身披蓑衣，雖然看不出身形，卻給南方舟一種如豹子那
種充滿爆發力的感覺。
水珠，不停由那人身上各處滴落，他的臉被布蒙住，只露出一雙丹鳳
眼。
對方發覺南方舟的視線，朝他望來，南方舟不由自主打個哆嗦。
好冰冷的眼神。
南方舟往內一縮，那人發覺他的膽怯，冷笑一聲，就坐在廳堂品茗。
書僮走進內室。
不久。
唐小鴨焦急奔出，帶著那人，走進庭園中的小石屋，兩人進屋後閉門不
出。
之後數日，都不見唐小鴨身影，即使見到也是匆忙奔過。
南方舟忍不住將當天所見告知正在空地苦練飛刀的唐小築。
「到此求診者，全是外界所謂的名醫無法醫治的疑難雜症。」唐小築轉
頭看他，一揮手，飛刀射在標靶中心的飛刀柄上。
「可能，那患者有難言之隱，或臉上受創，才會這麼神秘。你唷，別胡
思亂想，當心還沒中年，頭髮就白了。」
南方舟被她這手神技嚇到了。
「我從未想到，暗器能到如此境界。」他抓著頭皮，「風華山莊也有教
暗器學，但跟妳的飛刀一比，唉，不提也罷。」
「各門各派，都有獨到之處，方能立足洶湧的江湖中。」唐小築笑著解
釋，「少林七十二絕技，聞名天下。唐門歷史僅次於少林，能靠暗器獨步天
下，全賴歷代長老研發的一百零八種暗器。有些暗器專破硬氣功，有的是天
女散花，令敵人無法閃避。每種暗器，各有各的巧妙，也有修練的難處。唐
門族規嚴訓弟子，最多，只能修練兩種暗器，一為主，一為輔，主輔相成，
方有踏入江湖的資格。」
南方舟只能點頭，眼前又打開了一扇門。
他看著她手上的飛刀很特別，不禁問道。
「妳的飛刀造型很特殊，可以借我看嗎？」
「可以，拿去。」她倒轉飛刀，遞出刀柄。
南方舟接過飛刀，仔細研究，發覺飛刀通體由精鐵打造而成，一體成
形，外觀像柳葉，薄如紙，放在掌心，卻沉甸甸的，感覺像放顆石頭似的。
外觀與內在相差太大，讓驚嘆號爬滿了他的整張臉。
「這飛刀是怎樣打造而成的？」
「這柳葉飛刀，是專為我製造而成，有錢也買不到。」看到他的表
情，她得意起來，下巴微微抬高，「自從我母親攜帶九天神雷設計圖私逃，
鬼手唐若愚身亡，九天神雷這新火器的計畫已經無望，大智工坊只剩下解散
工人這條路。這時，族老之首唐餘波靈機一動，將之改成暗器的打造之地，
交給唐若愚的首席大弟子掌管，自此，唐門暗器，更上一層樓。」
唐小築解釋，「飛刀，在於快，但快，就要輕，一輕，殺傷力就不深，
就算命中敵人要害，萬一敵人外功堅硬，皮痛肉不痛，沒用的。柳葉飛刀，
完全依照我的身型體格打造，可一刀斃敵。可惜，遇上圖王這絕世高手，再
高明的暗器也沒用了。」
想起那一戰，南方舟也滲出冷汗，不再言語。
在鄱陽湖畔養傷的日子，是南方舟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如果少了礙事的唐小鴨，那就十全十美了。
唐小築日夜伺候他湯藥，直把他樂到魂不附體。
有時，他會胡思亂想，當初，圖王為何不把自己打重一點？
好幾次，他握住唐小築的手，剛開始還會甩開，後來，就任憑他輕握，
臉頰白裡透紅，嬌羞無比。每次的輕握，總讓他看到傻眼。
轉眼間，又到了中秋佳節。這日，唐小鴨有事外出。
終於，他盼到兩人獨處的時間。
南方舟等待這天好久了。
天未明，他就特地起個大早，悄悄出門，策馬奔至最近的早市，買了一
堆新鮮食材，然後，再提了一壺百年女兒紅。
接著他返回小築下廚整治一桌好菜，有紅燒獅子頭、桂花鴨、清蒸鰣
魚、揚州干絲、東坡肉。
南方舟把桌椅搬到戶外，兩人坐下後，面對著鄱陽湖。
正值秋末，成千上萬的白鶴，由北方飛至這天下第一大湖過冬。
此時夕陽的餘暉，由天水交界處，將廣闊的湖面渲染成金黃色，那美
麗，讓兩人將全部身心投入，直到月兒緩緩伸起，才如夢初醒。
此情此景，又有佳人相伴，令南方舟憶起與齊己、皎然並稱為唐三高僧
的貫休的詩。
他忍不住內心的澎湃，詠唱：
「百慮片帆下，風波極目看。吳山兼鳥沒，楚色入衣寒。過此愁人處，
始知行路難......」
唐小築聽到如癡如如醉，突然聽他停頓，忍不住朝他望去。見到他深情
的雙眼，才知中計，卻無法離開他那癡情的眼。
「夕陽沙島上，回首一長歎。」
唐小築的身心都快融化了。兩人互看許久，直到南方舟出言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