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魔途振劍錄 256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9-04 10:00:52
第三十八章 入塔 3 挾寶脅談
  殷衡皺眉道:「咱們青派殺人,要麼便堂而皇之留下作案證據,要麼滅跡
滅個十足。北霆門與成都如此之近,王建一死,境內處處閉關大搜,屆時如何
造假、如何分批脫身、脫身後如何留下線人作往後的密探,都須計議。你要讓
晉王趁亂得利,怎生繞開大梁,引誘新任蜀王歸順,兩面夾擊大梁,也得籌畫
。」
  韓濁宜冷冷地道:「你我所見倒是略同。不過即使得了西川,中間也還隔
著一位岐王呢,要夾逼大梁,也不容易。岐王,唔,那不就是你頂頭上司的義
父,是你主公的主公麼?」
  殷衡聽見他酸溜溜地說起舊主稱號,只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
  韓濁宜再問:「好罷,我即將東返,你甚麼時候送第一行拓文給我?」
  殷衡不假思索:「重陽之前。若前輩解開了第一行,咱們明春再解第二行
。」
  韓濁宜又搖頭:「說笑的罷?短短時日,你徒步又去西蜀,又去魏州?」
  殷衡微微躬身,說:「我不敢在前輩面前稱當年勇。不過,前朝天復元年
——」
  這話卻被韓濁宜打斷:「你主公不要了,果然連口裡說的都換了一套。貴
上岐王父子誓言仍奉李唐正朔,李家那黃口小兒還在天子榻上坐著,你這廂便
改口稱『前朝』啦!」
  聽見韓濁宜先前的譏刺,殷衡並沒現出異色,不想竟被他這幾句搶白駁得
一怔。二人夤夜相談,暗潮不斷,殷衡始終神色自若,間或有意無意現出幾分
輕佻本性;現下自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反而說得他無言以對。
  ——是了,這班殺手毫無節操可言,哪裡有利,便往哪裡撲。今天替李繼
徽殺人,明朝可以幫晉王取下李茂貞父子的頭顱。
  十多年來,韓濁宜越思索,越自以為明白:如今冷雲痴巴結蜀王也好、改
投晉王也好,只要出得起重賞,青派便跟到天涯海角。他們效忠的根本不是哪
個霸主,而是財帛、甲第、和美饌。
  怪的是,眼前這人身屬那群逐利之輩,說不要主公便不要,卻對同僚情義
如此看重。若說有甚麼是韓濁宜想不明白的,便是這群人眼中的「義」,究竟
為何物?
  韓濁宜挑著鳥喙般的嘴角,冷笑飲酒。殷衡半晌才答:「大哥…李繼徽和
他義父二人,再也不是敝上了。」
  那聲「大哥」脫口而出,彷彿已經這樣喊李繼徽喊了一輩子。神情卻教韓
濁宜難以索解,若說是依戀崇敬,又似透著輕蔑。
  韓濁宜聽了他語調、見了他神情,心中微微生疑,面上並不露痕跡:「那
你現在過的是哪家天下的日子啊?」
  殷衡淡淡地道:「鄉下粗人,不問年號,就數著糧米收成、牲口生息過日
子。」
  韓濁宜盯著他又是輕鬆、又是澀然的複雜表情,道:「如此倒有先民風範
了。人家是帝力於我何有哉,你境界更高一層,便沒了皇帝,也好過日子。」
  殷衡到此地步索性賴皮,眨了眨眼:「甚麼風範的,我粗人不懂。」
  韓濁宜扯足了順風旗,毒針被擋回傷己的羞愧才算勉強揭過,慢悠悠地道
:「你剛剛說天復元年怎麼啊?」
  他這麼一攪,殷衡倒像是與他親近了幾分似地,湊近幾步:「我聽說天復
元年,王建治下的巴州城防禦使自己向岐王投誠,也不知有沒有這麼一回事?」
  天復元年距此不過四年。韓濁宜一愕,略一回思,就哈哈笑了出聲:「有
的。不正是你們做下的手腳麼!那又怎樣?」這裡所指的「你們」,自然是赤
青二派尚未分裂時,那令到大半壁中原的藩鎮均感到戒懼的西旌了。
  殷衡道:「那回事聽說是這樣的:那防禦使原本是要被岐王派人刺死的,
臨時卻改作了逼他獻城。刺客不知怎生是好,於是,防禦使被刺客下了延挨不
得的劇毒,同意獻城。對方應允回邠州覆命後便到鳳翔取解藥交換。後來…事
情也就辦成了。」
  韓濁宜輕「呵」一聲,恍然而悟:「你便是那名徒步往返三地、解了防禦
使身上劇毒的刺客。哼,確也唯有你的輕功能辦成這事。」
  殷衡笑而不答。韓濁宜又道:「我聽老文說起,那時候冷雲痴起意向王建
賣好,除了自願供應軍士衣物糧米,又想送他一夥護衛與暗殺人手,門中人才
卻還不夠多,不也正對你們西旌青派拋媚眼兒?你那時又不跟人家相好,現在
才送上門?」
  這話仍是在譏刺。殷衡順著他的話道:「我那會兒還有主公,不願見他,
現今就沒甚麼顧慮了。你說咱們青派是反覆之輩,我過去忝為反覆之輩的頭兒
,自然更加卑鄙些。」
  韓濁宜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在笑聲裡向屋門伸出手掌,作了個請客姿勢:
「你這就隨我連夜入山。」
  韓濁宜回想到此處,骨節嶙峋的手緊緊扣在椅把之上,恚怒的心情又翻了
上來:殷衡明明已隨自己深入天留門,那是自己的地頭,自己居然仍由得他帶
著令牌脫身,可算是無能之至。此人一去,江湖上莫說令牌,便是甚麼見鬼的
拓文也沒出現過。自己給他刺中了心底的隱憂,氣勢怯了,竟然沒曾趕盡殺絕。
  倘若當日不由分說,喝令天留門人將之亂劍殺死,搜出令牌,世間更無人
得知甚麼北霆門之盟,自己又何至於白等這一十六年?何必今日再與冷雲痴那
等草莽武人合作,讓北霆門分一杯羹?
  他記得,那日天色將曙,快馬奔至了天留門地底城前,由暗道進入黑暗山
腹之中,殷衡乍然見著深藏於五層浮圖中的巨型洪爐,神情震撼難言,看向自
己的眼神,終於露出了真正的敬意:
  「韓先生學問名不虛傳。黑杉令那樣的寶貝,原也只有這等規模的洪爐煉
得出來。」
  韓濁宜笑道:「我不希罕你佩服我,佩服我的人還怕少了?你師父沒同你
說過罷,這座高爐也不是老夫的手筆。傳我技藝那老兒自甘微賤,寧可絕學埋
沒,也不願拿出去為一方豪傑效力,終於被大勢所淘汰。我接掌此窯,多年來
的鑄煉不過依樣葫蘆而已。」
  二人快馬馳來,浮圖頂上的一線天色未曾泛白。黎明前的山腹沉暗得便如
地獄惡夢,然而浮圖四周壁燈輝煌,塔中炙熱難耐,稍稍湊近高爐,都覺得身
上毛髮要起火了。二人彷彿站在正午的沙漠一般。
  殷衡背靠窯壁,指著爐底幾座半人高的大凹槽道:「那便是熔煉之處?」
  韓濁宜點頭:「你手上那枚令牌即從此處而來。」
  殷衡問:「令牌當初怎地又會落在西旌手中?」
  韓濁宜並不即答,端詳殷衡一會,才說:「這些往事你多聽一句,來日種
在你身上的毒便劇烈一分,橫豎要死,死得舒服些不好麼?」
  殷衡緩步接近爐底方向,聽韓濁宜坦然說出此言,回頭向他笑了一笑。韓
濁宜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倒說不出下一句話了。
  殷衡略微蹙眉忍受高熱,指著凹槽又問:「這高爐中心如此炎熱,甚麼鐵
鍋放下去也都燒爛了,你們拿甚麼作為消融鐵砂之器?」
  韓濁宜道:「這個容易。創制此爐那老兒留得有獨門器物配方。高熱能溶
鋼鐵,卻燒它不壞。莫說此時,漢代便有過這樣的手藝了,難道數百年後還做
不到?難在所有器物規模都須擴增而已。」
  ——時至今日,韓濁宜在獨處之時,仍不禁感慨:常居疑師法前人又加以
創新的智慧,確然並非自己所能及。常居疑已重入中原,無論如何要將之捉到
除去。殺他之前,亦須逼他將不曾傳授的學問一五一十吐出來!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6-09-04 14:15:00
波斯文?
作者: O97 (097-最近有時無法打中文)   2016-09-04 19:15:00
英文啦!不過那時的應該是古英文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6-09-04 22:23:00
拉丁文?
作者: ghed (ghed)   2016-09-05 21:46:00
巴州離關中不是還隔著漢中?岐王要一塊飛地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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