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7-10 07:45:12 聯合報 阿燦仔（台北市）
「燦仔，這若是古早，葉子都要被人剪光了。」媽媽指著植物園入口處的月桃說。「
為什麼？」「月桃葉在做紅龜粿時可以墊在下面，大葉可剪成三個墊片，小葉可做兩個。
」「那紅龜粿怎麼做？」「先把糯米用水浸泡再用石磨磨。」「怎麼磨？」媽媽用兩隻手
做示範：「一人用手推石磨的把柄，一人用勺子把糯米跟水舀進石磨的洞裡。」
這是我跟媽媽到植物園的固定對話。幾年前她得了失智症，現在發生的事，下一秒馬上忘
光，當媽媽牽著我的手走在植物園，偶爾會遇到旁人好奇地問她幾歲，她會說她生肖屬牛
，卻不知道自己今年九十一歲了。為了讓她多動腦，我常故意問她問題，譬如她以前擅長
做油飯，我就問她油飯怎麼煮，需要哪些材料，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問，問到最後，有時她
會說「你又不會做幹嘛要問那麼多？」
路上若看到時鐘，我也會刻意請媽媽幫我看時間，她通常說得出正確的分秒，但有時會把
長短針看顛倒。她喜歡看花花草草，家裡離植物園又近，所以常帶她去散步；去植物園的
路上會經過一間廟，她一定會停下來，虔誠地雙手合十拜拜，也要我跟著她拜。
為了維持媽媽的肌力，每次到植物園我們都用走的，可是仍明顯感受到她體力的衰退，以
前她可以完全走一圈才休息，現在走一圈要休息三次。今年她也自覺走不穩，開始牽著我
的手邊走邊聊天，「樹好美花好漂亮，地磚鋪得好平好好走……」千篇一律的說詞，彷彿
她是初次來植物園。
有時媽媽感嘆自己老了，沒用了。我會告訴她：「小時候妳照顧我們，現在我們照顧妳，
這樣公平嗎？」她聽了就笑：「你能這樣想最好。」可是她有時會問我「你是誰？」我心
中難過，仍笑著反問：「妳有幾個兒子？」她倒是把我們三個兒子的名字都記得牢牢的，
「啊，你是燦仔嗎？那你就是我兒子了。」
我不知道媽媽還會記得我多久，但希望媽媽能開心地過完老年，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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