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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一週後，福斯、賓士及寶馬（BMW）停止在俄國的銷售；對德國汽車
業3巨頭而言，做出這個決定並不困難——去年3家車廠在俄銷量不到30萬輛，只是它們全
球銷售1千3百萬輛的一小部分。
然而，三家車廠的董事會還是猶豫了一下。一位車廠顧問透露，高層不免聯想到，如果類
似情況是發生在銷售額占其3分之1以上的中國，又當如何？這位顧問說：「那就近乎生存
危機了。」
這對全球第二大車商福斯汽車尤其如此。福斯在歐洲約擁50萬名員工，在柏林以西的沃爾
夫斯堡（Wolfsburg）有歐陸最大汽車廠，但就收入和利潤而言，福斯更近似中國汽車廠
，而不是德國車廠。
每年逾半淨利潤 來自中國
福斯是近40年前第一家前往中國製造汽車的外商，年淨利潤至少一半依賴中國——確切數
字不詳。2021年，福斯汽車——或是說由旗下奧迪、保時捷和斯柯達製造的「大眾汽車」
，在中國每9.5秒就銷售一輛。福斯中國負責人沃倫斯坦（Stephan Wöllenstein）說，
多年來福斯在中國「被視為德商的代名詞」。
即使在俄國攻打烏克蘭前，福斯就擔心新上任的德國聯合政府可能危及福斯在中國的利益
。德國總理蕭茲已發出外交政策轉向的信號，德中雙邊關係令人憂心。去年底，還未上任
的外長貝爾博克（Annalena Baerbock）明確表示，在與中國領導人習近平打交道時，她
會與前任不同。貝爾博克稱中國政府為「威權政權」，抨擊其在新疆有強迫勞動的行為。
在立陶宛給予台灣實質承認觸怒北京之後，德國汽車供應商大陸集團與海拉在立陶宛工廠
生產的產品在中國港口被扣。福斯一名高層表示：「看見中國如何回應立陶宛，德國大企
業很擔心。」烏克蘭戰爭若引起全球對中國強烈反彈，福斯處境可能更加困難。
德國社民黨主席克林貝爾（Lars Klingbeil）向《明鏡》週刊表示：「我不希望未來十年
我們在中國也面臨類似的情況，我們必須大幅減少對威權國家的依賴，從俄羅斯的能源供
應上我們已經看清此點。對中國，現在就應開始。」
引進亞裔主管 搶救電動車市占
福斯執行長迪斯（Herbert Diess）承認他們在北京的確不似從前，去年他就坦承：「中
國可能不需要福斯，但福斯非常需要中國。」福斯是1980年代初期北京放寬外國投資後，
首批進入中國的跨國公司，用當時的執行長哈恩（Carl Hahn）的話說，中國迅速成為福
斯「全球擴張的發動機」。福斯的桑塔納是十年來中國最暢銷的汽車，之後捷達車款是第
一。除了2005年、2015年小幅下降外，福斯汽車在中國的銷量每年都穩步增長，2018年更
創紀錄售出410萬輛。
2008年金融海嘯期間，福斯靠在中國的營運保命；2015年廢氣排放造假醜聞超過3百億美
元的賠償費，也因中國的獲利而有著落；2020年初中國經濟反彈，也緩解了福斯因疫情導
致歐美關廠的衝擊。不過，2021年中國整體車市成長4%，而福斯卻衰退了14%，僅售出330
萬輛。
對於福斯來說，更令人擔憂的是，其旗艦電動車的中國銷量不如預期。去年，福斯在中國
僅售出ID系列電動車七萬輛，遠低於8萬至10萬輛的目標。福斯砸下數10億美元在中國發
展電動車，但卻面臨五菱等國產廉價電動車的激烈競爭，以及蔚來、小鵬和特斯拉等高端
車的強攻。在傳統汽車市場居領導地位的福斯，去年甚至沒有擠進中國電動車排行榜的前
十名之列。
晶片短缺限制了整個汽車產業的雄心。儘管電動車是福斯的優先項目，沃倫斯坦說：「由
於供應瓶頸，福斯在中國最新電動車上約有兩萬輛的缺口。」然而，福斯的管理人承認產
品也有問題，尤其是車載軟體，一開始缺乏整合中國流行的社交媒體和微信等應用程式的
能力。對於中國電動車購買者來說，汽車諮詢公司ZoZoGo的鄧恩（Michael Dunne）說：
「這與操控、煞車、加速無關；有關的是車的網路連接有多好，而福斯車卻落後了。」
在德國隔空經營，對福斯汽車在中國的業務可能不利。沃倫斯坦表示，福斯從善如流，現
在中國新軟體部門的負責人主要是亞裔，不再堅持德國的專業是福斯全球成功關鍵，坦承
從德國沃爾夫斯堡出發，並不能自動滿足世界各地客戶的口味，在地人才也十分重要。
迪斯承認，經過數十年的稱霸，福斯必須重塑中國業務。他說：「我們是一個值得信賴的
品牌，但卻是一個保守的品牌，以你父母駕駛的汽車而聞名；我們正在變身，我們會留在
中國，我們要創新……。」
前總理梅克爾時代，德國支持西方與中國緊密經濟交往可將中國引向政治變革的想法，「
通過貿易啟動變革」是它一個核心觀點。然而，政治潮流不斷在變。近年隨著華盛頓和北
京之間日益緊張，跨國公司在中國的生存變得複雜；如今，烏克蘭戰爭更導致與俄羅斯的
經濟和商業聯繫戞然而止。
執行長：擺脫威權國家不務實
迪斯為福斯繼續與中國的經濟接觸提出的理由是：它帶來了生活水準的改善。他說：「我
們都知道，鐵幕世界裡中國對外關閉，生活不理想。開放後，許許多多人擺脫了貧窮。」
柏林新政府上任時，對福斯的關注集中在新疆。2013年，福斯響應中國大西部投資的政策
，在新疆設置工廠。近幾年，中國則被控在新疆侵犯人權，迫使一百萬維吾爾人做奴工或
被拘留。在二戰期間也有利用奴工紀錄的福斯，一直堅持它的烏魯木齊工廠沒有侵犯人權
。該廠雇用了大約650人，所有員工都與福斯直接簽約，標準與福斯營運的其他中國廠相
同。
迪斯說：「德國政府提出這個問題後，還認為中國人會對我們歷來所給予心存感激，或是
公司可以免受任何外交後果，是不現實的。我們給了他們什麼？我們在那裡做生意，我們
賺了幾十億。」
在威權國家投資的相關辯論，因為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成為熱門話題，也引起世人對中國可
能通過軍事手段控制台灣的關注。中國若向俄羅斯提供軍事援助，更可能會導致消費者抵
制與要求退出中國市場。
柏林全球公共政策研究所所長本納（Thorsten Benner）說：「德國企業應該借鏡俄羅斯
的事例，從中不難看出對考慮用軍力接管另一領土的威權主義大國進行投資，風險有多大
。」他指出：「習近平的作為促使德國的中國政策必須更加務實，讓我們覺悟梅克爾政府
的親中政策及相信中國正在開放，其實是錯的。」
不過，迪斯認為，主張跨國公司應擺脫威權國家並不務實，「我們若把業務局限在占世界
人口約7至9%（而且比率持續萎縮）的成熟民主國家，那麼，顯然汽車製造商就缺乏可行
的商業模式」。
福斯堅信 中國是最大成長市場
福斯汽車內部人士希望俄烏戰爭會讓德國政府把焦點從中國移開。沃倫斯坦說，「你永遠
不知道」北京會如何回應德國官員的批評；但他也表示，目前福斯在中國仍享有「優惠待
遇」。他說，外國汽車製造商中，唯有福斯被允許在安徽建造第三廠，並持有多數股權，
顯示「中國政府對福斯汽車集團的特殊信任」。
在緊張的政治局勢中，福斯指稱其在中國的業務已有回春跡象，目前每月在中國銷售1萬5
千輛電動汽車，年銷量有望超過14萬輛的目標。未來數月的軟體更新，也將為中國的駕駛
人彌補缺失。福斯已為ID電動車系列在大城市的大型商場打造120個展廳，希望年中擴大
到約兩百間。
但鄧恩說，隨著競爭的加劇，特別是在電動汽車領域，福斯過去幾十年在中國擴張的戰略
已不可恃，他說：「這是第一次不清楚福斯增加產能是否會起作用。」迪斯不同意。他說
：「我仍然認為這是資產，在可預見的未來，中國將是歷來最大的成長市場。」他指出，
福斯在中國的市場占比仍然是其競爭對手的兩倍。
即使在福斯競爭對手當仁不讓之下，市場也有足夠的擴張空間。中國每千人約兩百人擁有
汽車（歐洲為每千人有650輛），福斯負責人認為，值得放膽在中國做生意。迪斯說：「
如果不立足中國，你就有問題；在中國，你就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