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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本《帝國的勝利》與《帝國的悲劇》是馬可孛羅在2021年引進，由英國Profile
Books出版社與哈佛大學聯手打造的古代史書系其中之二。這系列每一本，都向不同的作
者針對其擅長的領域來邀稿，而這兩部作品則都是同一個撰寫者：麥可．庫利科斯基
(Michael Kulikowski)，也因此，我就把最後這兩冊當作一卷的上下部分來看了。
《帝國的勝利》與《帝國的悲劇》總描述的時段從哈德良到西部帝國崩潰為止。要知道，
羅馬這個千年國家是不斷變化的政體，它最初的城邦，擴張成一個初步的「霸權」國，經
歷了奧古斯都的「羅馬革命」成為一個城邦聯合體，然後，在三世紀以後為了因應日益艱
困的環境，再次轉型成複雜的中央集權官僚制，其最終型態就是後世所見到的「拜占庭式
專制國家」。庫利科斯基在這兩本完成的，就是描述後半部分的這段轉型的故事。
在庫利科斯基的筆下，中期的羅馬帝國從哈德良時代開始了基礎的官僚化，在社會上也同
時出現了轉變。在奧古斯都的「羅馬革命」時代就已經開始被「新陳代謝」掉的傳統貴族
，全面讓位給新興的騎士階級。他們也許還有部分保留了財產跟名譽、聲望，但在實權上
都被取而代之，皇帝的政府內部真正執政的是那些看起來位於社會的中間階層，他們擔任
了在秘書、財政、軍事等各種實職，是皇帝名符其實的左右手。而到了卡拉卡拉把公民權
全面的賦予整個帝國之後，社會流動與變化就更大了。許多被「羅馬化」的「外省菁英」
開始入主中央，到了戴克里先時代為了統治廣大帝國而複雜化的官僚人員成分就更加全面
性。
隨著三世紀的危機，為了讓皇帝能更有效的統治而不得不擴張的官僚架構，其必然之惡，
是隨之而來的是它的擁腫與腐敗。或許上層階級還能逃過一劫，但中低底層往往都被為了
養活這批官員的稅賦給壓得喘不過氣。與此同時，這些職掌權柄的人也趁機擴張了自己的
私利，造就了比共和晚期更加誇張的貧富差距，四世紀最頂端的貴族財富甚至連克拉蘇都
要瞠目結舌。這邊，庫利科斯基說了一個我之前不曾見過的新說。作者指出，這幾年的考
古新資料證實，東帝國在約四世紀後取得了新的金礦，這讓君士坦丁堡有別於西部的同僚
羅馬，有餘裕解決一直困擾政府的貨幣貶值的問題；同時，也讓皇帝能夠貫徹發薪水給那
些官僚，保障他們的忠誠度與向心力。而這恰恰是西帝國崩潰的原因之一：皇帝付不出薪
水，只好默許他們自己去另覓財路，中央政府對他們來說也日益可有可無。大量的貴族與
官僚擁有私產與莊園，他們也掌握了地方化的權力，而為了維持這些利益，跟當時入侵的
蠻族合作還比聽從羅馬來得有效率多了。
此外，個人覺得，在庫利科斯基的筆下，四世紀後的西部帝國政府，彷如民國的北洋時期
，雖然有個中央，但底下山頭軍閥林立，每個有實權的不是進來自己稱王，不然就是挾天
子以令諸侯，直到最後權威喪盡，一位軍頭奧多亞塞(Odoacer)覺得皇帝已經是「雞肋」
，就此將之廢除，然後轉變成供奉遠在天邊的東帝國，一來既可以繼續維持自己的合法性
，又不用有人時時掣肘自己。作者描述這個現象是：「無人聞問的衰亡」。導讀的翁嘉聲
老師說作者這是一個有別於彼德‧布朗的「古代晚期」學派對西部羅馬帝國衰亡的不同詮
釋，個人其實倒不太在意，反正關於這方便的歷史說法千千萬萬種，一般讀者只要明白知
道「帝國始終不庭的在變化」這個事實就好了。羅馬從「一個帝國」變成「一國四府」，
最後變成「一國兩府」，最後變為「半個帝國」，歷史現況就大概就是這樣。至於怎麼詮
釋，那是學術圈要忙的事情。
作者這兩本都是採行敘事體的方式撰寫，描述的跨度很長，出現的事件與名詞等也很多，
書的厚度也很可觀，讀者需要一點耐心。不過好在是兩位譯者都有出色的完成其工作，至
少閱讀上是不用費勁。
會特別提這點是，這系列第三本，也就是個人沒有撰寫長評的《帝國的誕生》的譯者王約
就失敗了，那個翻譯就真的是讓人忍無可忍，這點讓我覺得十分可惜。馬可孛羅這套名家
說史系列，堪稱是目前繁體書市在這個主題上的決定版，在深度跟可讀性來說都是上乘之
作，但卻有一本敗筆，令人扼腕。(而且還是最精彩的共和末期)
不過，我看簡體書市似乎要引進這一系列，就不知道是不是自行再譯，若如此，也許如果
覺得缺了一塊的讀者，或許有補救的機會。
另外一個遺憾的點是，中文版推出了五本，而其實英文版則還有最後的一本：《New
Rome: The Roman Empire in the East, AD 395 – 700》，由著名的拜占庭史家Paul
Stephenson撰寫，在2022年推出。但就我所知，馬可孛羅似乎沒有想要推出的計畫。惜哉
！
扣掉以上不談，這套名家說史系列，還是值得對歐洲古典史有興趣的讀者架上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