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老的小說有個特點，就是時不時會冒出幾句文言文、或是古文教學，
但又跟課堂上學的那種死板板的古文不同，而是很活活潑潑的，
大大地增進對中文語感的趣味。
倪老前幾年玩微博時，在粉絲慫恿下有列出他心中必讀的古文名單，
最近終於得空，四天連假待在家看他強力推薦的聊齋誌異與隋唐演義，
發現倪老一生寫故事，還真受這兩本書影響頗巨。
先說聊齋，當然小時候都看過蔡志忠的版本，或者是一些改編的白話文本，
但是硬啃原文感覺還是不同，即使撇開裏頭的狐媚精怪、時空交錯小大互換的妖異感，
光是倪老小說的命名方式，就超級蒲松齡。
不過聊齋完全文言文，一面看還要一面查生字，跟看英文小說差不多，累。
倪老曾說全天下最精彩的短篇小說就是聊齋志異，還曾發願要把聊齋整本用白話文
改編重寫，看過幾篇他寫的白話聊齋，覺得只有「好快刀」一篇改寫得好。
再說隋唐演義，隋唐演義這本章回小說有個很奇妙的地方，就是在每一回的前頭先來一段
作者對人世間的感慨議論，倪匡小說也常常有這種段落，而且變本加厲，不只開頭寫，
中間只要想到就穿插一大段，導致古龍都笑他：「你這不是在寫小說，倒像在寫評論散文。」
這種愛發表個人意見的寫法，好像在別的章回小說裡沒看過；
蔡瀾說有一次金庸跟倪匡一起吃飯，兩個人玩的遊戲就是比賽背隋唐演義裡的人名，
起初蔡瀾還跟得上，到最後兩個人連裡頭的打掃小廝、馬夫雜役的名字都較上了，
蔡瀾只好落荒而逃。由此可知，隋唐演義倪老他們看得有多熟。
追尋一個人的思想過程其實挺有趣，曾找來金庸看的第一本武俠小說「荒江女俠」，
發現原來俠客養鵰與段譽的腳趾排酒都是抄這裡頭的，但青出於藍，寫得更加蕩氣迴腸
出神入化，不得不服老金真是超一流的小說藝術家。
（「Good Artists Copy, Great Artists Steal.」 by Pablo Picasso.）
前幾天在看卜洛克的馬修史卡德系列，驚訝於同樣是寫通俗小說的卜老，
得獎之多之豐富，共有『愛倫坡獎*7、夏姆斯獎*10、安東尼獎*4、馬爾他之鷹獎*2、
2004年英國犯罪作家協會鑽石匕首獎、2002年夏姆斯終身成就獎，其餘小獎不計。』
卜老寫紐約的多變與風騷，的確寫得好，但我覺得他的功力，最多與倪匡是並駕齊驅而已，
倪老寫宇宙萬物如此空靈通幽，令人腦洞大開，深得老莊三昧，
卻在華文世界沒有拿過任何文學獎項，真為他感到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