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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No.49
Blood of My Blood　I
　　離開夜精靈營地大半天後，希理絲終於又開始胡說八道，拉著夜刃豹韁
繩在林間亂跳。
　　「好啦好啦，大家快！加快腳步，迅速跟上！」騎在最前頭，她輕快地
說：「都是繞路的關係啦，進度慢不行的！不安全！快點回大路，繼續順順
走，我們跑跑跑，要往艾薩拉開心前進！」
　　「這次是因為意外狀況，瑞斗不會怪妳的啦，小希。而且，能救人是好
事啊？」轉過頭，瑟凡西諾向瑞斗微微一笑。「對吧，瑞肯恩？」
　　為什麼要問我啊？瑞斗翻了個白眼，看向跟在後面的艾波恩。
　　「我去休息時，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問。「昨天開始，你好像就有點
悶。」
　　「沒什麼，只是在想點事。」
　　「那就好。」瑞斗低頭，繼續比對自己從索瑞森石板上拓下的符文。「
我還在想，你該不會還認為這種安排不恰當吧？我可是自認為已經算仁至義
盡了。」
　　艾波恩沉默了一下。
　　他看看前方的希理絲跟瑟凡西諾，確定那兩人都沒注意到他們後，才低
聲開口：
　　「我想確認一下，瑞斗。你早就知道那裡是夜精靈的秘密營地了，對嗎？」
　　「沒錯。」檢查著書上的符文陣列表，法師頭也不抬。「所以你現在明
白，為什麼希理絲那時是要我報價，而不是開價等我同意了。」
　　「因為她要確認你知道多少。」艾波恩喃喃地說。「她要知道你有多瞭
解風險，又願意花多大代價去背負它。」
　　「沒錯。」
　　仰起頭，瑞斗想了想，「啪」地一聲合起法術書。
　　「你會問我這個問題，是因為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沒錯吧？」
他問。
　　艾波恩安靜地點點頭。瑞斗搔搔腦袋。
　　「──真要說的話，其實是有點靠直覺。不，應該說，靠著我對希理絲，
或者說對夜精靈這整個種族的了解吧。」
　　姆指輕揉下巴，瑞斗瞇著眼，慢慢地說。
　　「我不確定你對艾澤拉斯的原生種族跟歷史瞭解到什麼程度，但從你應
對希理絲的方式，我就先假定你除了以前遇上的旅伴外，沒有多少和夜精靈
打交道的經驗好了。
　　你應該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精靈都是機掰人。雖然是隨口閒聊，但我那
評價起碼有一半以上是認真的。
　　血精靈跟高等精靈先不談。夜精靈這種族雖然外表看來很大方，對什麼
事都好奇，但其實非常排外，也很喜歡藏秘密。若不是因為這樣，他們也不
會蹲在卡林多好幾十萬年不動，自己內部都不曉得分裂過幾次以後，才開始
跟人類有交集。」
　　「你的意思是，打從一開始，你就預期希理絲有事瞞著你？」
　　「應該說，沒必要的事，她絕對不會主動說，只會成天跟我話唬爛。」
　　指指前方還在跟瑟凡西諾胡說八道的盜賊，瑞斗無奈一笑。
　　「還有我要更正一點：我並不知道那個地方有夜精靈的秘密營地。」豎
起手指，他說：「我只是認為，依夜精靈喜歡藏秘密，又極度排外的性格而
言，在自己的地盤上留了個保險，是非常有可能的。
　　當然，這只是我的獨斷看法，並不代表這就一定是事實，或者所有夜精
靈都是希理絲那副死樣子。但我非常清楚：在卡林多大部分被部落佔據的情
況下，夜精靈在防禦梣谷上，肯定會有他們自己的做法。而且這套做法，多
半也不會分享給只將大把資源放在東部王國，把卡林多扔給他們單打獨鬥的
盟友知道。」
　　艾波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都已經是盟友了，我以為應當要很團結才
對。這樣下去是惡性循環而已。」
　　「沒錯，但你也很難指責這種資源分配方式有問題。因為從現實面來說，
天譴軍團還在東瘟疫之地亂跑，暴風城也才剛被奧妮克西亞跟奈法利安亂搞
得一蹋糊塗，不先整頓內政，顧好自己地盤，根本不可能做事。既然如此，
把海洋另一端的卡林多扔給夜精靈自己處理，是完全可以想見的結果。」
　　垂下頭，瑞斗看著手上的索瑞森石板殘片。
　　「所以，即使那些選擇實在太過殘酷，也都是能夠理解的。」
　　他低聲說。
　　重整心緒，瑞斗吁出一口氣。
　　「……扯遠了，總而言之，我原本就認為夜精靈可能在軍事上，做了比
我們原先所知還要更嚴密的部屬。否則他們也不可能在這地方撐這麼久。」
輕咳一聲，他說：「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希理絲那時的態度，讓我能確定這
點。」
　　艾波恩揚起眉毛。瑞斗明白，他引起對方興趣了。
　　「某些程度上，那傢伙跟我一樣非常怕麻煩。對她來說，多一事不如少
一事，少一事不如別出事。」
　　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瑞斗攤開手，語氣平淡地說。
　　「你也曉得，貿然進入軍事基地，會有被部落盯上的風險。尤其當我們
救的人，原本就是聯盟軍隊的一員時，這個風險就更大了。更別提她本來就
曉得，夜精靈在軍事部屬上藏了很多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秘密。
　　我並不是說她一定會見死不救，但以她握有的情報來看，她當然曉得眼
前的危機，要比我們原先所想的要大得多。所以她在救人這件事上，態度才
會非常強硬。」
　　「那既然如此，你當時何必那樣對她呢？」艾波恩歉疚地問。他又想起
了盜賊那天晚上的表情，跟自己那瞬間的得意。
　　「所以你認為，我那時應該讓步嗎？」瑞斗反問。
　　艾波恩沉默不語。
　　「……你應該很清楚，那傢伙若想搞你，她的花招可是多到能出一整套
專書。」法師冷靜地說：「就像我說的，不管要冒多大的險，你跟瑟凡西諾
都不會把放棄當成選項之一，但她並不是如此，而且還非常樂意拿別人的命
來賭一把。
　　所以，如果我希望她能照著我的要求做，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曉得：
我知道她背了多少風險，又願意花多大代價跟她對賭。只要確定彼此都在同
一條船上，背負同等程度的風險，那基於共同利益，她就絕對不會亂來。」
　　「所以你不信任她。」艾波恩瞇起眼。「那你為什麼要讓她帶路？」
　　「我並沒有不信任她。相反的，我非常信任她在這些事情上的判斷能力。」
瑞斗笑了。這可是他的真心話。「我不知道瑟凡西諾為什麼能跟那傢伙那麼
好，或許她也有自己的一套評斷標準也說不定。但在我看來，那傢伙的腦袋
轉速跟反應都快到噁心。換言之，只要確保自己跟她同一國，那她絕對是最
優秀的戰友。」
　　遠遠地，瑟凡西諾的身影已經要看不見了。瑞斗拉起韁繩，輕拍夜刃豹
的耳際，加快腳步跟上。艾波恩跟在他身後。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在他背後，艾波
恩的聲音非常平靜。「當時她可以將我們帶到那些已知的營地去，而不用讓
我們去秘密營地。若她擔心洩密，那這應該是最妥當的作法。」
　　「沒錯，她當然可以這麼做。但你要記得，艾波恩：希理絲那傢伙算盤
一向打得非常精。如果她要抱大腿，她肯定會挑最粗最肥美的那一根。」
　　側身避開一旁橫生的樹枝，瑞斗說。
　　「你也曉得，在我們幾個人裡面，她是唯一能肯定夜精靈有秘密營地，
又知道詳細位置的人。換言之，她才是唯一有辦法正確評估風險的人。而從
結果來看，你也發現了，我們跟秘密營地的距離，跟那些原先已知的營地距
離並沒有差太遠。
　　因此，雖然我不太確定她是不是這麼盤算的，但在我已經掀了她的底，
兩邊路程又差不了太多的情況下，往資源最多的那邊鑽，以她的性格而言是
完全合理的判斷──因為她非常清楚：不管是你、我，還是瑟凡西諾，都不
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艾波恩不再說話，騎著夜刃豹在後頭默默地走。瑞斗非常清楚，他正在
思考自己得到的線索，並做出自己的判斷。而這正是瑞斗所希望的結果。
　　策著夜刃豹，他無聲地微笑起來。紫眼中的光芒冷冽湛然。
　　在林中野營一晚，他們又回到主要幹道，沿著模糊破碎的運輸幹道繼續
趕路。
　　希理絲一如往常地在最前方蹦蹦亂跳，偶爾放慢速度跟瑟凡西諾閒聊，
並非常識相地跳過瑞斗，繞到後面去鬧至今依舊對她沒有多少招架能力的艾
波恩。瑞斗盯著索瑞森石板，還在苦思該怎麼改寫上頭的符文順序，引出普
拉格曾提過的那些效果。艾波恩對梣谷的原生植被相當有興趣，邊採集樣本
的同時，還得忙著擋掉希理絲的胡搞蠻纏。瑟凡西諾則是非常放鬆，除了跟
希理絲漫天閒談，或是好奇地探問艾波恩採集到的樣本以外，沿路都在東張
西望，欣賞梣谷蒼翠的風景。
　　「──喔！」她突然發出驚喜的叫聲。「好可愛！」
　　瑞斗抬起頭。在瑟凡西諾指著的樹梢上，有隻通體雪白的貓頭鷹。
　　「喔。」他漠不關心地低下頭。也是啦，能被瑟凡西諾說可愛的東西，
在這森林裡確實不多──除了夜刃豹陸行鳥月夜猛虎灰斑薊熊跟肥到不行的
梟獸以外，再加個貓頭鷹，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嘛。
　　然而艾波恩卻望著那隻貓頭鷹出神。
　　他記得那對褐黃的大眼，還有那雙攀在樹枝上閃閃發亮的利爪，尖利得
像是下一秒就能撕開某人的喉嚨。
　　「全身都白白的，好可愛哦──！」術士興奮地說：「眼睛圓滾滾的，
看得好認真的樣子……」
　　艾波恩忍不住轉頭看向她。而就在術士背後，那片深邃無邊的陰暗森林
裡，有道微小卻鮮明的金屬光芒，正在林間閃動──
　　「小心！」
　　艾波恩大吼一聲，手中的斧頭已然擲出，精準擊落那枝往希理絲腦袋飛
去的羽箭。
　　而在此同時，一隻黑豹也從灌木叢裡猛然躍出，暴吼著朝希理絲撲了過
去。希理絲沒反應過來，瞬間給撲下座騎，被黑豹按到地面上。
　　咧出尖牙，黑豹立時便要咬斷盜賊的喉嚨。而同一時間，牠的胸腹也已
經纏上了濃濃的黑紅氣息，痛苦動盪與腐蝕術正在牠的體內翻覆。但黑豹並
沒有退縮，依舊狠命往盜賊的喉頭咬落。
　　剎那間，一發祕法能量衝擊毫無預警地在黑豹身上炸開。黑豹瞬間被擊
飛出去，在空中靈活地轉了一圈，又重新落進灌木叢裡，就此失去蹤影。
　　「小希！」跳下夜刃豹，瑟凡西諾往倒在地上的盜賊衝過去。「妳沒事
吧？」
　　而就在那一瞬間，噔！一枝羽箭再度飛來，狠狠釘在瑟凡西諾與希理絲
中間的地面上。
　　「──不要靠近她。」
　　烏爾莎的聲音迴響在樹林裡。
　　「這是我們卡多雷自己的問題。」
　　「……是晨光小姐嗎？」拾起斧頭，艾波恩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若出手協助，我也不會留情。」烏爾莎的聲音冰冷無比。「就算
你們只是被無端捲入的也一樣。」
　　「……嗯，我也這麼覺得啦。」
　　掏出匕首，希理絲翻身坐起，金眼警戒地瞇起。
　　「我懂，要清我的意思。」她嚴肅地說：「可是我沒有做壞事。」
　　「就、就是說啊。」瑟凡西諾緊張地說：「晨光小姐，妳先出來，我們
好好談一談嘛。如果是因為我們帶人過去，對妳們造成困擾──」
　　囌！一枝羽箭再度飛來。希理絲在地上滾了一圈，驚險萬分地閃過了。
　　看來是沒有半點談判空間了。瑞斗默默扣緊手中的法術。
　　雖然他不曉得說話的人是誰，但聽起來，這人多半就是先前跟瑟凡西諾
她們接觸過的夜精靈指揮官了。
　　儘管對於她們針對希理絲的理由，瑞斗大致有個底。但若她們真要追究
走漏風聲這件事，那他們昨天根本不可能走出營地。挑這個時間點殺過來並
不合理。
　　換言之，在他們離開營地之後，肯定發生了某些狀況，讓對方不得不追
出來清理門戶。
　　而且，指揮官理論上是該坐鎮營地的人。就算要殺希理絲，她也不該自
己出面，真要保險，多派幾個人出來就行了。
　　因此，綜合這幾點，能得出的結論就只有一個──
　　「──她們不會放過我們的。」
　　營地被人抄掉，這可是血海深仇。
　　就算剛才她們說得好聽，好像只要交出希理絲，這事就算完了。但對方
可是打從一開始，就設了假營地要坑他們這群外地人的傢伙。哪可能在這種
殺紅了眼要報仇的時候，還這麼好心放過其他人？
　　「……做好心理準備吧。」
　　瑞斗冷聲說。在他手裡，燦亮的白光正閃爍不定。
　　一如那枝在漆黑叢林中微微發亮的利箭，搭在烏爾莎的弓弦上，蓄勢待
發，滿懷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