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然後莫恩默默的加入軍隊，默默的從戰歌開始，與其說是
享受殺人的快感，更像是，找盡所有機會的，去死。不得不說，在銀
色黎明那些年，魏恩跟伊赫諾塔查把他教的很好，那群該死的天譴軍
團把他教的更好。如果說魏恩跟伊赫是有系統的訓練他善用自身戰士
的優勢，那天遣軍團就是讓他在自身優勢中直覺反應，違反邏輯性的
殺敵。
「蠻兵莫恩，」戰場指揮官喊著他的名，「出列。」
「是。」
「晉升一等士官。」
「是。」跳級了啊…莫恩領走新的軍階掛上，旁邊的盜賊昏黃的
雙眼盯著他的新肩飾，舌頭舔了舔破碎的下唇，他看了一眼，是個資
深士官。
恐怕晚點會有麻煩，他心想，走到分配的行軍床。我不怕死。莫
恩在心底默念，因為我一無所有。死亡，怕是最後一個要擔心的事情
。我也想死，誰都不在了，魏恩不在了，蕊娜不在了，父母都不在了
，妹妹…應該也不在了，伊赫呢？妮亞呢？托卡札跟愛娜雅呢？
幸好一直都沒有看到以前熟人的名字，伊赫諾塔查跟妮亞的面容
也一直都沒有出現在聯盟軍的隊伍內，至少，還可以有個小小的希望
，希望這些人都還活著，都還好好的活著。
「聽令，」另一位戰場指揮官走進休息室，「以下名單隨我進攻
奧特蘭克山谷。」
唱了一堆名字，都沒有莫恩，那個資深士官晃到指揮官身邊，咬
了兩句耳朵，指了指莫恩的方向。無聊，奧山出了名沒人想打，除了
聯盟方有絕對優勢以外，被派去打的部落士兵幾乎都是刺頭兒，連指
揮官都不太願意跟去。
「長官，」反正我無所謂了，「一等士官莫恩，自請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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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想到不但是刺頭兒，還幾乎都是無榮譽感的混帳。各種
扯後腿，甚至有一小隊根本不管是部落是聯盟，全數無差別格殺。
『恩…五個盜賊啊…』莫恩躲在至高點看著情勢，雖然說是盜賊
，但是那些不愛洗澡的死人身上的臭味，怎樣都聞的到。像是，他正
後方就有一個。
「你，」並沒有回頭，但是長柄武器直指著那個盜賊，「可以選
擇自己離開，或是，」怒氣值開始累積，「我把你扔下去。」
沒有什麼聲音，那股臭味倒是默默消失。莫恩冷笑，看準了幾個
落腳點後，幾個大跳衝進聯盟的隊伍內，一刀一個人頭，在塔上的眾
人面前，殲滅了這個偷摸過來的小隊。
清點了聯盟的屍體，一個夜精靈的身形讓莫恩遲疑了一下，掀開
頭盔看清面容，舒了口氣。
「沒看過你發呆啊莫恩。」身後的薩滿開口，莫恩沒有回頭，他
甚至連薩滿的名字都沒記得。開始覺得無趣，他單槍匹馬的往前走，
準備殺進地理位置最靠近的石爐哨站跟碉堡。
哨站比較好下手，先斷他們的糧草再說。他沒有理會後面跟上來
的獵人跟薩滿，甚至覺得他們有點礙事。但獸人跟牛頭人看見他這麼
大義凜然的往下一跳，似乎非常佩服他。也許是以為他驍勇善戰，膽
大包天，想要直衝聯盟陣營之類。
他們是不懂的，他才不是為了部落而戰。他是為了死亡。當然他
不會也不可能解釋，他什麼都不想管。
一路往前，跟在他背後的霜狼薩滿在他身上放了大地盾還妥善的
插好圖騰。做好備戰準備，他衝鋒，衝進哨站開始旋風斬，遠處的斥
侯吹響號角，他聽見更遠處傳來陣陣奔跑聲與狼嚎。
多管閒事。
哨站埋伏的幾個盜賊被他的旋風斬逼得現出原形，群起圍攻他。
全被他的震懾波擊飛。
被暈得七葷八素的盜賊有些倒地有些醒轉之後衝上來想致盲他，
有些丟了煙霧彈。但他們根本不理解莫恩的瘋狂，那已經脫離了一般
戰鬥的常理。磨的尖利的武器尖端穿過煙霧，一刀刺穿了其中一個夜
精靈盜賊的腦袋。夜精靈發出慘叫後被莫恩一手從刀尖上推掉。
另兩個盜賊從莫恩的背後冒出，莫恩回身直接把他們一刀兩斷，
太弱了，真的太弱了。沒有一個能打的。當然身上的大地盾幫了一些
忙，又一個盜賊衝上來，匕首往他的身上用力一戳。
勉強停下了他的攻擊，但也停不了幾秒。被戳中的手臂冒著熱氣
，看來抹了十足十的毒藥。莫恩拔掉了匕首，瞄準了那個原本想退開
準備重新攻擊的盜賊的腦門。
還有誰？再來打啊！瞇細眼睛，他發出高昂的戰吼。旋轉手上的
武器，蹲低身體，準備再次跳高，衝進穀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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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阿拉希回來的晚上，月圓。暫時駐紮在塔倫米爾，莫恩跟旅店
老闆沙恩要了一瓶南海鎮烈酒，慢慢晃到旅店的塔頂。
魏恩跟蕊娜離開的那天，正好也是月圓。他記得，分開的那天，
蕊娜認真的跟他說，希望莫恩能夠留下來跟托卡札互相照應，「雖然
你是個人類，」看著蕊娜金綠的眼眸，「但你跟阿札一樣，都是我們
的孩子。」
一直到他倆跟著流沙之鱗的使者離開視線，莫恩都提不起勇氣，
只能默默的在心底喊了聲爸媽再見，再默默回到聖光之願禮拜堂。已
經在休息室擦劍的托卡札看他走進來，抬了抬頭，朝著桌子的方向。
是一面盾牌，及一把錘。充滿著使用過得痕跡，盾牌上甚至有不
少修補過得爪痕，和已經圓潤的邊角。錘倒是嬌小，但也是紋路漸淺。
「老爸老媽說給你的，」托卡札斯理慢條的將劍柄的纏布拆開，
擦拭乾淨，「我說老媽也真是的，那把錘給你尺寸也太…喂！你幹麻
啊！」
是啊，我幹麻啊？晃著手上的烈酒，擦去不存在的眼淚，莫恩的
思緒回到眼前閃閃的月光，雲開始多了起來。那把好嬌小好嬌小的震
浪實在不適合戰士使用，硬說要也是給個女戰士才好握，但是那把說
什麼莫恩都不願意給人，就跟悍勇白金一樣，從東瘟打到西瘟，再打
到納克薩馬斯，說什麼都不給人碰。為了這兩把武器他還特地去學了
鍛造，每次出完任務就是窩在鐵舖裡，慢慢的，一點一點的修復新出
現的缺角。
魏恩，蕊娜，你們有看到我嗎？我默默的一個人活著，也默默的
看著一同出征的名單內有沒有托卡札，也還好一直都沒有，現在我官
拜百夫長了，你們有看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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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恩，」總指揮官看著站在面前直挺挺的被遺忘者，「雖然我
知道你們被遺忘者就算被切成兩半，手腳夠快是不會真正的死去，」
指著旁邊散落的肉塊，「但是不代表你能夠把自己的同袍肢解成一地
的零件！」
他沒有回話，拿出了個麻布袋，把肉塊慢慢往裡頭放，包含一個
被幽紋布繃帶綁死的頭顱，「莫恩！」
「是，長官，」拉緊了袋口，莫恩才終於出聲，「戰場上拿著刀
劍匕首衝過來的，皆為敵人，這是您教導我的。」將布袋扛上肩，「
這位資深士官從我晉升一等士官、開始在奧特蘭克山谷出征，到被調
往阿拉希，再調來風暴之眼，只要他同我一起參戰，匕首向著的，一
直是我的脖子。」
這時有著白髮的獸人指揮官才發現莫恩身上的鎧甲，立起的領子
上的確有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痕跡，「我不想知道他的腦子是否被蛆
蟲吃淨，如果長官您容許的話，我將帶他回幽暗城，煉金師應該能給
他點協助。」
「莫恩，」他抬起頭，看著似乎又更蒼老的獸人，「休息一下吧
，你太拼了。」獸人寬厚的手掌拍著他的肩，「我不懂你們這些被遺
忘者的心態，也搞不懂你們那張沒表情的臉底下到底在想什麼。你的
確是我麾下最勇猛的軍人，遠勝過好戰的獸人及嗜血的食人妖，但我
希望你能腳步緩緩，我不想一個優秀的軍官太早折損。」
「長官…？」
「去吧，把他送去幽暗城後，去這個世界到處走走，」指揮官給
了莫恩一組新的肩飾，「勇士莫恩，我以總指揮官之令，命你帶職休
假半年。」
「…是，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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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袋資深軍官交給里卡努斯之後，莫恩開始在幽暗城內閒晃，
然後盡量不去想基佛那不正常的笑容，和布袋內的悶吼。我當然知道
會發生什麼事情，莫恩走過皇家區，最好的結果是一邊泡藥水，一邊
縫，應該會稍微不臭一點，運河的水味都比腐朽的味道好聞多了。不
然，他看著迎面走來的肥肥，大概就是哪個肥肥缺了什麼零件，就拿
去湊數。
巴哈烏斯那邊已經去到不想去了，但也習慣了每次到幽暗城就會
帶個蝸牛湯給他。他搞不懂莫恩對生前記憶的執著，卻也很習慣的跟
莫恩叨叨絮絮的講一堆羅德隆、幽暗城的故事。
「…莫恩…？」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叫著自己的名字，他沒有回
頭，「喂！你是莫恩吧！莫恩！喂！」還是沒有回頭，但伸出手，接
住了飛過來的錘子，卻沒接住飛奔過來的人，被撞倒在地。
「我是托卡札啊！」一把被拉起，莫恩有點茫然的看著面前的精
靈，一身銀白色的鎧甲，「我爸是魏恩，我媽是蕊娜．晨語者啊！」
「…魏恩…蕊娜…」好熟悉…「都死了…他們都死了啊…！」開
始發了狂的尖叫，支離破碎的聲音引來旁邊的縫補者的注意，警戒的
看著那個搖晃著自家人的聖騎士，「死光了啊！通通都死光了啊！」
回音在運河區隆隆作響，直到聖騎直接敲了制裁之錘，莫恩才安靜下
來。
「你是騙我的吧？」昏黃的眼看著托卡札，「你是托卡札？銀色
黎明的那個托卡札．晨語者？」
「莫恩大哥…是我啊…」聖騎拿下了頭盔，金色的長髮掩飾不了
冒著眼淚的的臉，「我終於找到你了啊…」
「拜託別哭，」隨手扯過披風擦著血精靈的臉，「哭了就娘氣了
。」鼻頭酸酸的，至少…至少還找到了托卡札，幾次擦身而過都不敢
認，不想被他看到成為了被遺忘者，但是又放不下這僅剩的親人。
「托卡札，你朋友？」
「報告騎士長，是以前銀色黎明的夥伴。」
「我先回聖光之願，你盡快過來。」一陣金色光芒後，克萊倫消
失在兩人面前，莫恩不發一語看著托卡札。
「騎士長是從別的支部調來的，」他解釋著，一邊拉著莫恩往銀
行的方向走去，「晚點我要從聖光之願移防到撒塔斯，你先跟我來。」
「幹麻？」
「跟我來就是了，」托卡札從奧芬利亞手上接過一個包包，「梅茲
只跟我說你在納克薩馬斯陣亡，除了這些，什麼都沒有留下，」他將包
包遞給了莫恩，「愛娜雅也在準備要申請進入銀色黎明，艾帕跟曦娜還
在進修，伊赫大叔跟妮亞退役了…求你了，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呃…好啦，」莫恩捶了托卡札的肩膀，「至少還有你們在啊…等
你休假一起去喝酒？」
「好，你一定要好好活著…說好了！」還硬要等到莫恩點頭，托卡
札才放心的從口袋裡拿出爐石。「不要逼我去跟靈魂姊姊要人啊！」
看著托卡札消失在金色光芒內，忍著的眼淚才掉下來，手上的包包
很沉，莫恩不用打開也知道是什麼—魏恩留給他的盾，和蕊娜留給他的
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