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三
出奇的，莫絲沒有反對這樣的稱呼。
「陛下。」見她醒來，一夜無眠的張青遞了水袋過去，「您實在喝多了。」
莫絲坐起身，默默看了他遞過的水袋一會，接了下來，「偶爾罷了，不是常態。」
「陛下可有何處不舒服？」張青又問，一邊將手掌放在莫絲的頭旁邊放了個聖光閃現，「頭疼嗎？」
「沒事。」她酒醒之後一點都沒有頭痛的感覺，直直打了個哈欠。「什麼陛下？」她問。
「昨天您喝矇了，」張青收著她的睡袋，有些心虛的，「要臣稱您武則天…」
雖然不太明顯，但莫絲的耳根子還是稍稍紅了起來。「噢。」
「陛下不喜歡嗎？」他故作無事，將野炊用具收入包包，「可以改口的。」
「沒事，我們今天往東瘟走吧。」她綁著髮，神色古怪，「……愛卿。」
張青掩不住的笑了，「是，陛下。」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開心什麼。
自此之後，張青跟莫絲的相處有了微小卻堅實的變化，張青對莫絲自稱臣，而莫絲對張青則稱朕。
君臣相待，他們最後卻很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不帶曖昧、沒什麼變質空間的關係。單純的敬重與仰慕。
不過一兩個月，張青的實力已經突飛猛進。他天分本就甚好，又在前線待過…最重要的是，他是個虛心而老實的學生。他將莫絲的話奉之圭臬，專注而認真的在防禦者的道路上精進。
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們過的很愜意。張青是個好旅伴，他沉默而堅忍的性格讓莫絲非常的依賴他。
對張青而言莫絲也是個很好的旅伴。她睿智而強悍，卻又護短而溫柔。當然，她姣好的外貌也惹過麻煩，但他們聯手之下並無大礙。
一開始覺得她是不好親近又疏離的，熟了之後反而覺得她這樣淡漠溫潤的，比其他女生要好得許多。
他們就這樣互相扶持，走過半個艾澤拉斯。
一開始很多人懷疑他們的關係，畢竟貌美如花的莫絲跟堅毅挺拔的張青，乍看之下很像對完美的情侶。
要不是他們的相處實在太過公式與客氣，誰都會覺得他們就是真心相愛的兩人。
「微臣參見陛下。」每天早上在旅店門口，都看得到張青微微鞠躬。
「免禮。」莫絲則會很認真，煞有其事的點頭。
「謝陛下。」張青這才抬頭，與莫絲商討接著的事宜。
甚至不是一大早見面才行禮，只要兩人不待在一起，下一次照面又會聽到張青一聲：「微臣參見陛下。」
一些被莫絲拉來指導張青的公會朋友見了幾次，也就見怪不怪。反而久了，他們開始學張青。
「喔，這不是小弄臣嗎。」他們總有意無意的嘲弄，「又巴著你的陛下不放啦？」
莫絲皺著眉頭，「別鬧。」
「是，女王陛下。」嬉鬧者輕佻的行了個禮，看也不看張青一眼便走了。
這樣的事發生一次之後，莫絲便盡量減少找人來指導張青了。
「抱歉，陛下。」當晚飯後，張青愧疚地說：「讓您與公會的朋友置氣。」
「沒事。」就著爐子的火光，莫絲縫著幽紋布包，「那種人才不是朕朋友。」
張青躊躇了一會，「陛下，您可以回公會的。」他說，「臣已經可以自己修練了…」
「愛卿厭倦朕了？」莫絲眼也沒抬，「朕想，也差不多了。」
「陛下誤會了。」他慌忙道：「只是…臣不希望汙了您的名聲。」
莫絲怒了，丟下幽紋布包，「不可輕賤自己！」她身旁的火光熊熊了起來，「輕賤自己，就是輕賤朕的人！」
他楞楞的看著莫絲，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莫絲這麼大的反應，「可陛下，許多人說臣是您的…」
「我的甚麼？」她打斷張青，「他們是他們，你是朕的臣還是他們是朕的臣？」
「自然是您的臣。」張青說。
「那就閉嘴。」莫絲冷冷的，「當好朕的臣，剩下的朕會處理。」
他搖搖頭，「陛下，您該回公會了。」他從胸鎧裡拿出一疊信，那全都是公會徵招莫絲的信件。
「卿怎麼會有？」莫絲狐疑的，「朕已燒光了…」
「您的會長給臣的。」張青說，「他要臣轉交給您，免得您看都不看就燒了。」
莫絲別過頭，「別理他，朕…」
「陛下。」張青輕喊，「您總是要去的。」
「朕不想是現在。」她說：「你就快成了，快要可以跟朕一起畢業…」
張青不是沒有想過，但沒想到她居然真的這樣打算的。
「陛下，臣要畢業還早呢。」他苦笑，「您真的該動身了，會長已經催好久了。」
「讓他催。」莫絲賭著氣，「我看沒我那公會會不會塌下來。」
張青很為難，他知道那個公會因為把位子空出來等莫絲的關係，已經很久沒有出征了。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把莫絲留下，就算他有多麼渴望這件事成真。
「陛下，臣可以的。」他說，「待臣追上陛下，再加入公會。」
莫絲看他已經決定，有些不高興的：「卿不會食言？」
「欺君之罪是很重的。」他嚴肅道：「若臣食言，陛下隨時可鍘了臣。」
「抄家滅門？」莫絲問。
張青抖了一下，還是順從的，「抄家滅門。」
莫絲這才輕輕笑了起來，「諒卿也不敢。」
「陛下放心。」張青半跪下，「臣隨後就到。」
莫絲揉了揉已經有些紅的眼眶，蹲了下來「愛卿必要跟上。」她輕輕抱住張青，「朕在潘達利亞等著你。」
「好。」張青也哭了，聲音卻笑著：「微臣知道。」
他們抱頭痛哭，為彼此這幾個月來的相處與默契痛哭，也為莫絲終於要畢業而痛哭。
「朕會定時寄錢給卿…」她咬著下唇，話都說不清楚，「記得去學騎術，然後多排副本…」
「臣知道，陛下之前給的錢還沒用完呢。」張青拍著她的肩，「陛下才是小心龍體，不要再一天吃六餐，對腸胃不好…」
他們像兩個孩子，青梅竹馬般的互相珍惜、寶愛，現在一時要叫他們分離，自然疼痛而難捨。
直到天亮，他們才停下哭泣。
「朕想，潘達利亞不遠。」她說，望著窗外，「有傳送門，總是能見面的。」
「是啊。」張青幫她收著行李，「臣想，哪裡都不遠。」
他們相視而笑，直到吃過早飯，莫絲站在鳥點時才又紅了眼眶。
「愛卿，記得看信箱。」莫絲抬起頭，「要驕傲的來見朕，不准你再低著頭了。」
「好，微臣遵旨。」張青半跪，看著坐在巨型蝙蝠上頭的莫絲，「陛下小心身子啊。」
雖還有千言萬語，但鳥點管理員是不等人的，一聲呼喝，蝙蝠已然起飛。
「愛卿，朕會等你！」莫絲大喊，「朕會在潘達利亞一直等著你的！」
張青一直跪著，眼睛死死盯著地板不放。
直到莫絲已經飛遠了，他才抬頭。
虎目含淚。
良久，他咬著牙低低說了一聲。
「微臣，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