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
偌大的宮殿裡，一身耀眼華服、頭戴璀璨高冠的鳳王坐在他的王座上，臉上全是興奮
神色。待會他就要抽出自己的聯誼對象了！而且他身為鳥王，理所當然享有身先士卒，優
先於眾鳥的選擇權。
「嘿嘿嘿，不知道會抽到什麼鳥，最好是白鶴妹妹或是天鵝姊姊——」
「請注意儀態，陛下。您嘴角溢出奇怪的東西了。」隨侍在側的九官鳥狀似恭敬地捧
著籤筒，語調卻毫無起伏。
「……咳嗯！咳嗯！」聽到九官鳥的提醒，鳳王趕忙清了清嗓子，順勢擦擦嘴角，彷
彿剛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九官鳥將籤筒高舉過頭，遞到鳳王的面前，後者端正坐姿，十
足優雅地從籤筒中捏出一根籤……
「奧米加咆哮獸？這什麼？」
「報告陛下，這是一隻牛。」
「牛？！為什麼在眾鳥聯誼的籤筒裡面放一隻牛？」鳳王臉色一垮，趕緊又抽出另一
隻籤，然而這支籤卻讓他更為不解。
「瓜哥？！瓜哥又是誰？」
「報告陛下，這是一名綜藝節目主持人，他以『下面一位～』著稱。」
「呃……下面移位？」
「請不要做多餘的聯想，尊貴的陛下。」九官鳥以平板的聲音回答。
「到底是誰把這些奇怪的籤放進去的？你老實說，我保證不打死他。」連續抽了兩支
怪籤的鳳王面露慍色，眼看就要降怒於可憐的小黑鳥，但盡忠職守的侍官只是冷靜說道：
「鳳王，您為了增加聯誼的『樂趣』，特別要做籤的鳥們把一些非鳥類元素加進去。
您說您自由平等博愛，更要尊重跨物種戀愛，說不定有鳥會因而發展出跨種族的羅曼史，
所以追根究柢的話其實是您……」
「咳嗯！咳嗯！」
鳳王這回咳得更加用力了，稍稍別過頭去掩飾尷尬。九官鳥順勢說道：「陛下若身體
不適，抽籤就到此為止吧。下官待會便公布消息，說您將與瓜哥進行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
人鳥合歡，相信眾鳥們會替您感到高興的。」
九官鳥畢恭畢敬地說著，就要將籤筒收回。只見鳳王臉色一變，將手上兩支籤全部插
回籤筒，怒道：「我才不跟那什麼瓜的約會！」
「陛下，您已經抽了兩支籤了，要是再不認命的話會被其他鳥兒看笑話的。」九官鳥
說道。
鳳王愣了一下，沉吟幾秒，最後像是鐵了心一般，抽起第三支籤——
最後還是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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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答：
鳳王愣了一下，沉吟幾秒，最後像是鐵了心一般，抽起第三支籤——
「恭喜陛下尋得聯誼好對象。」九官鳥立刻將籤筒收回自己眼前，並火速後退：「陛
下決定好之後，下官便會為您聯絡這位幸運鳥兒。請容下官先行告退。」
「……還跑得真快。」
籤才剛抽出來，眼前的黑色鳥兒馬上就帶著籤筒跑得不見蹤影，分明是故意的。鳳王
不滿地咒罵一聲，低頭望向自己手上的籤。他盯著那名字沉默良久，終是逸出了一聲長長
的嘆息。
※
令人尷尬的沉默瀰漫在鳳王專屬的用餐室內。
說得精確一點，是令鳳王尷尬的沉默。
「那個、禿鷹先生……」
話還沒說完，鳳王便感覺兩道銳利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雖不灼人，卻讓他覺著有些彆
扭。
「我是母的。」
「啊、真是不好意思……」鳳王一瞬間全身不自在，但很快就鎮定下來，保持禮貌，
柔聲道歉。見對方並沒有要接話的意思，便又陪著笑臉說道：「因為不知道妳喜歡吃什麼
東西，所以沒有特別準備，請你不要見怪。」
禿鷹淡淡回答：「無妨，我吃的東西也上不了陛下尊貴的桌。」
雖然禿鷹說的並沒有錯，但這句話聽在鳳王耳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然而鳳王畢竟是鳳
王，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維持住微笑對他來說並非難事。
「這樣啊……那麼，禿鷹小姐平常喜歡做什麼事情呢？」
「都是些垃圾事，陛下不會喜歡聽的。」禿鷹不緊不慢地說道。聞言，鳳王的笑容一
瞬間凍結，不曉得該不該對禿鷹的幽默感貢獻一點笑聲。
「禿鷹小姐這樣說就太見外了，我一定十分願意傾聽的。」鳳王迅速地做出反應，擺
出誠摯的神色，對於迎面而來的目光毫不畏懼，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事實上，鳳王也不
是對禿鷹一無所知，他只是不想讓這已經尷尬到不行的氣氛再繼續延續下去而已。
但禿鷹沒有答話，眼神雖停留在鳳王身上，鳳王卻完全看不出她心裡在想什麼。他有
些著急，不過話已至此，他若又馬上轉移話題，只會顯得他不夠真誠。鳳王一咬牙，繼續
掛著溫和無害的微笑，與面色毫無波瀾的禿鷹四目相望。
四周又漫起安靜，宛如浪潮般漸漸淹沒兩人，將所有聲音都抹入靜寂。
半晌，才聽得禿鷹輕輕開口：「請問陛下，為什麼要約我一起吃飯呢？」不待鳳王回
答，她馬上又補充：「請陛下別告訴我是因為聯誼抽籤的關係。陛下並沒有規定抽到了籤
就一定得約會，也就是說，陛下完全有選擇的權利。」
她的目光又變得銳利，彷彿是探尋獵物的眼神：「我想請問陛下，為何在抽到我的籤
之後，還選擇邀約我呢？」
那當然是因為某個白目九官鳥把籤筒拿走了我不能再抽籤啦！身為聯誼的舉辦人竟然
不參加聯誼與民同樂那我還當什麼鳳王啊我！況且我本來就是辦來讓我找到伴的啊——
鳳王心裡一瞬間就有了好幾個答案，卻沒辦法說出口。禿鷹並不曉得鳳王的複雜心理
活動，但鳳王許久都未接話，她便也能猜得一二了。
「對於像我這樣的鳥類，陛下是不會了解的吧。」
鳳王繼續沉默。禿鷹繼續訴說：
「您是萬鳥擁護的天之驕子，穿的是錦衣華服，吃的是山珍海味，過著與凡鳥截然不
同的尊貴生活；而我，吃的是一般鳥類絕不想吃的東西，埋首於腐骨敗肉，甚至還被冠以
『清道夫』之名。尊貴的鳳王陛下，您覺得我之所以願意這麼做，是順服天性？還是自甘
墮落？」
鳳王不敢接話。
「我說這些並不是要指責陛下不體恤民情。陛下沒有體會過那樣的生活，本來就不會
理解。陛下也不應該理解，因為天子之尊，本就不該墮於穢物之中。
「陛下萬鳥之首，自有該負起之責任，卻也不必事事親為。天子必須維持高潔、聖明
的形象，所以任何可能有損陛下顏面之事，陛下萬不可為之。
「但那些事也總得要有人去做。」禿鷹輕描淡寫的結束她的話。
鳳王望著禿鷹，後者還是維持一貫的淡然表情，彷彿剛剛說的那些事情都與她無關，
只是一個不知名路人的故事。
「我從未想過這些。」許久，鳳王才慢慢說出這句話。他知道禿鷹講那些話給他聽並
不是要博取他的憐憫，但正因為如此，鳳王更無話可說。
「陛下與我皆為鳥類，亦屬於不同世界。」禿鷹說道：「因此今日的邀約，於您我而
言實在是沒有必要。陛下不如找些漂亮點的鳥兒約會比較實際，我會很高興看到她們成為
鳥后的。」
言畢，禿鷹起身與鳳王作別：「雖說如此，我還是很榮幸能有這個機會與您會面。」
她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打開門時，留守在門外的九官鳥很快地迎了上去，識相地準
備帶她離開。九官鳥關上門前偷偷往門內看了一眼，只見鳳王單獨坐在座位上，望著門的
方向，卻沒與他眼神交會，像是想事情想到出神了。
鳳王此刻心情十分複雜。如禿鷹所言，他若要擇后，不如鼓起勇氣直接開口邀漂亮鳥
兒與他一同共進晚餐，斷不會在聯誼中與她會面。不過辦聯誼的初衷，不就是想認識更多
他所不了解的鳥嗎？正因為想創造更多不同於平常的機會，他才有了辦聯誼的點子，只是
他萬萬沒想到，他這次得到的結果與他的預期有很大一段落差，各種意義上都是。
他得不到解答，陷入了漫長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