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錯誤的以為所有的教職員都和教官立場一致（好傻、好天真），
他們能體會到教官是一面高大的城牆，足以為學校抵抗城牆外巨人的進擊（處理意外事件
的第一道防線）。然而，令我意外的不是城牆被攻破，而是牆內自己人扯後腿。諷刺的是
，這次我選擇站在巨人的角度，冷眼看自己人的無理取鬧。
某日，我在午休時間巡查，經過某科導師辦公室門口時，聽到女老師的怒罵聲，氣氛頗不
尋常，於是我好奇的走過去，看到現場還有吳教官與一位男同學。
「老師您好，我是生輔組長。」我先表明身分，老師桌上名牌寫著蔣○○。
蔣老師將事情經過向我說明，當時下課後，同學陸陸續續離開實驗室。她無意間瞥見地上
有紙屑及衛生紙，於是叫距離最近的溫一新撿起來，沒想到他非但不願意，還對著老師罵
髒話。
「我沒有罵髒話。」溫一新反駁。
「說謊。你有沒有罵我『肖查某』？我教書教了二十年，沒看過像你這樣的學生，請你撿
個垃圾還罵老師。」
「垃圾不是我丟的，為什麼要我撿？」溫一新眼睛瞪著老師，身體微向前傾，站著三七步
。
「同學，你先不要講話。」我馬上將同學拉到走廊。
「教官，你不覺得她很機車嗎？垃圾又不是我丟的。」溫生怨忿難平。
「你有罵老師『肖查某』嗎？」我問。
他無所謂的聳肩微笑，保持緘默。辦公室裡還不時傳出蔣老師的埋怨之聲，吳教官持續勸
慰著，我告訴蔣老師先將溫一新帶回教官室輔導，再過來找她。
「教出這種學生是臺灣教育的失敗。」蔣老師加強語氣。
溫一新不是我的輔導班，所以我等於是從頭開始認識他。他表示蔣老師在故意找碴，而且
還大聲罵他，別人附近也有垃圾卻不必撿，他覺得很不公平。對談過程中，我時而扯到「
英雄聯盟」（一款熱門的線上遊戲）、時而問起他社團的趣事，希望能拉近彼此的距離。
然而，不論我如何軟硬兼施，他依舊不願低頭，寧可被記過也不要道歉，空前的沮喪在我
腦中盤旋。
隔了幾天，蔣老師又到教官室大肆咆哮，她的手裡揪著一位男同學的制服領口，站在陳教
官辦公桌旁。
「教官，他上課玩手機，我糾正他，他還不承認。」蔣老師氣沖沖的敘述。
陳教官面向男同學，「吳銘漢，你上課為什麼玩手機？」
「沒有啊！我只是看一下幾點。」他解釋。
「胡說，我明明聽到收到訊息的聲音，還狡辯。」老師依舊抓著學生領口。
「放手啦！」吳生想要擺脫束縛，「妳抓我幹嘛！」
「我不抓你，你又給我跑掉。」
吳生火冒三丈，準備揮拳。我見狀趕緊靠近，「老師，您放心，他不會跑掉，也不敢跑，
先放開他吧！」
「對啊！他跑不掉的。」陳教官加入勸阻。
「教官，你們不要鄉愿喔！」蔣老師總算放手了。
「老師，這件事情我會查清楚，」陳教官說，「您就別跟他計較了。」
「計較？你說我跟他計較？這件事情是他不對，反而是我要檢討囉？我愛計較嗎？」蔣老
師面紅耳赤，開始數落陳教官。我趁此空檔趕緊上前將吳銘漢帶離現場，不讓事端擴大。
當我安頓好吳生回到教官室，蔣老師還在，我聽見陳教官說：「這件事我們會處理，絕不
會鄉愿，學生犯錯，教官一定會按照校規處理，您放心。」
「放心？每次學生犯錯交給教官，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處罰，私下放了我們也不知道……
」蔣老師說。
我打斷蔣老師的發言：「哪個學生犯錯被哪個教官放了？請妳說明一下，有證據我馬上糾
正教官，沒證據不能亂說。妳這麼說會打擊教官士氣，我們每天都在處理學生的案子，如
果不公平，學生會抗議的。今天事情發生了，我們要思考如何解決問題，而不是製造更多
的問題。還有，老師剛剛抓學生的制服領口是很危險的舉動，萬一學生動手打妳怎麼辦？
」
「就開除他啊！」蔣老師回答。
「開除是最偷懶的方式，推卸責任，事情還是一樣沒得到解決。今天學生上課用手機不對
，但不是用這種抓逃犯的方式來處理……」我氣得青筋暴露。
主任教官過來將我拉開，蔣老師開始大聲斥責我：「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沒有再回嘴，離開教官室後我去校園散心。從忠孝樓一樓走到五樓，再從仁愛樓五樓走
下來，這是我恢復心平氣和的方法，若時間允許，我會繞到後操場看看有無違反校規的同
學，然後再從和平樓一樓走到五樓，最後回到教官室。
我之所以在這兩次師生衝突都當機立斷先帶同學離開現場，就是希望場面不要再惡化，衝
突絕不能擴大。雖然我沒有辦法讓溫一新誠心地向導師道歉，至少沒讓他抓狂而出手打老
師。其實，請學生撿起垃圾沒有這麼困難。
「同學，可不可以麻煩你將旁邊的垃圾丟到垃圾桶，當成做善事喔！謝謝。」換做是我，
我會這麼說，而且面帶微笑。
至於那位被老師揪住制服領口的吳銘漢，我把他帶走後，他隨即向我承認自己上課有玩手
機，願意接受處分，只是很不爽蔣老師的態度，說著說著甚至語帶哽咽，要我別通知家長
，因為他爸爸患有小兒麻痺，來學校不方便……我於是要他先回教室上課，午休時再來找
陳教官報到，並強調絕不要再與蔣老師有任何衝突，他點頭答應我後離開。
其實，蔣老師的重點應該放在導正學生的行為、讓他們改過向善，而不是視他們為仇敵。
盛氣凌人難以讓學生信服，更無法讓事情圓滿。她顯然有些情緒失控，才會對學生動手。
按校規處分是最省事的方法，但是問題解決了嗎？學生犯錯當然應該罰，但要罰得讓他心
服口服就需要技巧了，而不是以大人對小孩、權力不對等的方式逼迫對方，處罰結束後，
他依舊不服氣。
學生若回去跟家長說：「老師抓我制服領口。」甚至加油添醋說：「老師抓我脖子！」相
信會引起更多的誤會，造成家長與老師的對立，這時反而模糊了焦點，讓學生做壁上觀，
冷眼看大人怎麼鬥法，這絕非教育的宗旨。所以，教官、教師、家長應該形成共識，一起
導正學生的行為，絕不能打擊彼此的士氣，讓學生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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