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今年還沒結束，但沒有意外的話，《八尺門的辯護人》會是我的年度台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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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念頭在看完前兩集時就燃起，隨著劇情不斷推進、每集斷點都精準得讓人欲罷不能
，在一口氣完食 8 集後正式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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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 7 個字的劇名，就隱含龐大的資訊量：八尺門在哪？誰是辯護人？他又為誰辯護？
這一切答案都指向李銘順飾演的公設辯護人佟寶駒。故事以一樁原住民船長命案為錨，懸
疑開展出移工困境、漁業現狀、官商勾結與死刑存廢的思辨，題材很不討喜，卻在編導演
全員在線的狀態下被清晰梳理，兼具在地性、議題性與娛樂性，讓「為什麼韓劇能而台灣
不能」不再只是遙不可及的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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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世界上運氣最背的人。生在八尺門部落、用船板當門，和幾百個人共
用一間廁所...我爸是殺人犯，我媽呢？為了養活我，過勞死了。
有人說，你可以念大學、在法院工作，真的太幸運了。我操他媽的，那不是運氣，只有弱
者才寄望運氣，而我不是，我靠的是努力。
生存需要錢，我什麼都肯做，就是不跑船。因為我那個混蛋老爸常說『在漁港，被宰的不
一定是魚』，這句話，是他送我唯一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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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銘順的演技毋庸置疑，但強大程度卻不斷刷新觀眾想像。外型邋遢頹廢、言語圓滑輕浮
、甚至有些憤世嫉俗，沒有法律人的拘謹體面，卻總能在法庭以細節和邏輯服人，理性感
性兼具，短短幾場戲就演活了身在體制內、卻活在體制外的不羈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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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角色比想像更複雜，隨著劇情推進，他持續堆疊不同層次，讓觀眾讀懂佟寶駒的矛盾
：他對族群認同的抗拒只是一種武裝，用以警惕自己不要和父親與族人一樣、陷入階級複
製的惡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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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喜歡寶駒與老佟（懷劭法努司 飾）的互動，一如傳統的父子相處，緊繃尷尬、卻藏
不住對彼此的關心。李銘順將劇情所需的族語和法條完美內化，粉碎「為什麼找馬來西亞
人飾演原住民」的質疑，拿下他的第四座金鐘獎只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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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聖經故事裡，上帝建造了巴別塔，打亂眾生語言，從此將人類分化。《八尺門的辯護人
》的海濱部落也像人間巴別塔：漢人、原住民、新住民形成單向剝削的食物鏈，當上位者
只聽得懂自己的語言、有口難言的弱勢者只能任人宰割；語言定義了階級、同時也建構制
度，因此辯護人跟口譯其實有同樣的使命，讓資訊不對等的一方有知的權利和發聲管道，
在這個寫實呈現各方立場、現狀卻讓更顯無力的故事裡，他們就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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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李銘順，雷嘉汭也是本劇 MVP。她飾演的莉娜在外型、口音都像極了真正的印尼看護
，不只神采逼真、演技也充滿渲染力，前一秒可以為了她被雇主欺壓感到心疼、下一秒又
為她和同鄉受刑人的對手戲而心碎，未來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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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驚喜的還有范逸臣，對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海角七號》，本劇飾演原民漁工秀了一口
流利族語，幾場心境糾結的詮釋讓人動容；楊烈則展現他強大的戲骨氣場，儘管曝光度高
卻難以被定型，從和藹老董到深沈魔頭都是射程範圍，道地的閩南語和日語切換自如，本
劇一段闡述台灣漁業困局的台詞鏗鏘有力，令人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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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死聯盟曾做過一項民意調查：有 7 成台灣民眾對司法公平缺乏信心，有 7 成 5 認
為台灣法律只保障有權有勢的人，有 8 成的人認為窮人比有錢人更容易被判死刑...但是
支持死刑的人，卻高達 8 成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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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的優秀是錦上添花，《八尺門的辯護人》做得最好的是軟化議題的功力。對於廢死的
直球對決，讓《人選之人 - 造浪者》的政客表態過於天真、法律與輿論的拔河，深刻也
不輸《我們與惡的距離》— 但或許最應該比較的，是編導唐福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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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師出身、身兼編導的他，首部影集以自己的創作小說改編，取材自湯英伸事件、將受刑
的原住民改為新住民，更寫實地投射台灣的文化面貌。有了既有文本的支持，劇情節奏與
議題處理比起他去年的電影處女作《童話・世界》，進步幅度令人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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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要有多幸運，才能像諸位一樣舒服地坐在這個位子上，認定這個世界十分溫柔，
而我們擁有絕對的權力，可以對罪犯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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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上流》曾說過「如果有錢，我也能很善良」，在看《八尺門的辯護人》時，深刻覺
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可以用看戲的心情面對角色的生存困境；同時無需切身經歷就能明
白這個世界最大的真相，就是沒有唯一的真相，而我們所需要的只是少一點傲慢、多一點
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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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尺門的辯護人》並不完美，但他在說好一個故事之餘，還具備挑戰體制的勇氣與碰觸
議題的野心，讓許多感嘆不再只是口號、而有了對話和省思的空間，作為年度台劇當之無
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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