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 生死接線員導演/器官協調師X李杏專訪

作者: ttnakafzcm (燦's)   2019-05-23 08:52:03
https://www.twreporter.org/a/drama-insight-the-coordinators?fbclid=IwAR0YkJLLDS
AntRz9dB_E8i8TBpX6FhhQ6G0z05jfmEsL3BI8NFatdg_J1r4
https://bit.ly/2HPfzX7
文麥立心(特約記者)攝影蔡耀徵設計林珍娜2019.5.20
如何在喪鐘響起前,和死神做最後的交易?或許沒有人比器官協調師更能體會前一秒化身
死神、下一秒就變身天使的滋味。公視5月開播台灣第一部器官協調師職人劇《生死接線
員》,每一集都從台灣醫療現場的真實個案改編,用溫暖包容的視角,帶觀眾一起穿梭生
死、尋求最後的圓滿。
(※本文與影片可能有劇透,請斟酌觀看)
https://youtu.be/1lya3bT4PQs
說什麼腦死,你把他那顆還在跳的心臟拔走,他不就死了嗎?
只有醫生可以說他死,不行,醫生也不行,只有老天爺可以帶走他。
我只聽老天爺的!
在《生死接線員》其中一集,腦死病人的母親(應采靈飾)對著器官捐贈協調師溫雨讀(
劉倩妏飾)怒吼。她一時無法接受兒子的死亡,把失去兒子的恐懼,投射到菜鳥器官協調
師身上。
追逐著死亡氣息、盤旋在將逝病患身邊的器官協調師,原本被家屬視作禿鷹,在女主角不
畏標籤、一路陪伴家屬之後,這位腦死病人的媽媽才漸漸轉念,願意放手。「我看了網路
上的文章,上面有一位捐贈者家屬說,要做決定,沒那麼難,只要從有眼淚哭到沒眼淚,
就差不多知道,該放手了。」當倔強的母親了悟,便積極對抗死神,痛苦但堅決地簽下器
官捐贈同意書:「我們不要讓死神得逞,能要回多少是多少。」
懷著鼓勵大愛的善意,卻也理解家屬心裡的痛,這是《生死接線員》想呈現的多元面向。
10集的劇集中的每個故事,都是來自醫療現場的真實個案。在邱晧洲、王傳宗雙導演執導
下,企圖以少見的題材、不同的視角、溫暖包容的態度,呈現台灣首部器官捐贈協調師職
人劇。
雖然,探討的是台灣人一向避諱的死亡與器官捐贈議題,但首週播出的收視率高點卻達到
1.65,打破了公視連續劇的首週播出紀錄,第一、二集的總觸達128.2萬人。
(註)
《生死接線員》 前檔戲《我們與惡的距離》首播總觸59萬人,最後兩集有130萬人。《
生死接線員》維持著《我》劇的熱鬧,首播有不錯的表現
都說戲劇反映人生,《生死接線員》的悲喜劇,讓人在淚眼之外看到了台灣脆弱卻珍貴的
器官捐贈體系。台灣的器官捐贈率一向極低。根據器官捐贈移植登錄中心統計,2018年,
有超過9,000位病患等待器官移植,但在各單位通報的1,103位潛在捐贈者中,卻只有327
位願意捐贈器官,讓860位受益,得到移植機會。
在漫長的苦苦等待中,每年,都有許多病情告急的病人抱憾而終。
況且,即使當事人早已同意捐贈器官,只要家屬反對,醫院仍會予以尊重,因此當事人的
捐贈心意,往往無法實現。
誰願意提早說再見
「華人文化中有很強要留全屍的觀念,所以當事人簽了沒用,家屬不簽同意書,這個事也
不會成,」《生死接線員》導演王傳宗舉例,有人會擔心若捐出眼角膜,亡者會找不到回
家的路,有人認為若身體少了器官,亡者下輩子投胎將成為傷殘。
如何化解小愛與大愛的衝突,貫穿全劇。死亡往往來得又急又快,但器官移植有一定的黃
金時間,當家屬還處在巨大的震驚和悲痛情緒中,要家屬簽字同意讓親人離開,提早和親
人告別,談何容易。
「器官捐贈是大愛,但是必須大家都同意,所以很多故事不是在當事人而已,而是在家屬
肯不肯放手,而我們就去呈現中間的那個戲劇衝突,」王傳宗緊緊掌握這條衝突線,要呈
現的,不只是醫療專業,更是家人感情。
醫療劇向來籌備不易,要讓演員們能夠有真實感,劇組煞費苦心,讓演員們跟著醫師、協
調師見習。
「一直以來我們都聽說國外的職人劇是怎麼做,這次算有努力盡量向國外看齊,」製作人
許家豪說。他跑遍了全台灣的醫院,最後終於找到彰化基督教醫院、員林基督教醫院、二
林基督教醫院,願意全力支持拍攝。
男主角曾少宗曾經連續4天,跟著外科醫師一整天,包括巡房、問診等。「我們全程參與
,從早到晚,就像我身旁來實習的醫學院學生一樣,拿著筆記本抄醫生說的話,」曾少宗
說,為了感受以及詮釋開刀房內的氛圍,他跟進開刀房,看著醫生剖開換肝病人的身體。
能把一個人的處境看到多深?
劇中,在器官移植手術即將動刀前,手術室裡會先撥放一段音樂,接著,一段莊嚴肅穆的
話語響起:「此時此刻,我們聚在一起,因為您的大愛與慈悲,消逝的生命又將重新啟動
,我們共同見證這份無私的愛與勇氣,讓生命接力,循環不息。」負責執行各項器官移植
手術的各院醫師圍繞在捐贈者周圍,全體一起向捐贈者致敬。
真正的移植手術前,也的確如此。「所有的醫護人員,都會對捐贈者致上最高的敬意,也
希望整個手術平安順利,」曾少宗說,「每次到那一幕,不論是拍攝時或是配音時,我心
裡面都很激動,因為那是非常神聖的。讓我感到器官捐贈它不只是在救人或延續生命,也
懷有對生命的尊重。」
這一番田野調查後,他開始佩服負責「死去活來」的器官捐贈師,在生死交關的每一秒,
還必須細心考量病人與家屬的心境。你能把一個人的處境看到多深?這竟然是器官協調師
的必備能力。
「有人可能是因為一時衝動才想捐贈,有人可能是因為先天的身體狀況不好,有人可能是
為了提升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可是這些對協調師來講都是不行的。因為如果你的出發點
不是健康的,若真的移植,可能會有其他的問題產生,」曾少宗描述。
生命之重,王傳宗希望用幽默輕輕托起。《生死接線員》主創團隊特意經營器捐小組成員
之間輕鬆歡快的互動,從悲痛的器捐個案中,拉出另一條敘事主線。
舉重若輕,是王傳宗自己的親身體悟。
4年前,他自己曾因癌症腫瘤而住進加護病房3個月,在那段時間裡,他發現在醫院裡的人
生其實比八點檔還要八點檔,一下看到生死交關、哭天喊地,一下又充滿令人啞然失笑的
荒謬點,看似衝突,但這就是人性。
「所以我想把醫院的這種氛圍帶進來,希望這部戲除了議題,也能讓觀眾感受到真實人生
,」王傳宗說。
生與死、輕與重,是人性無時無刻的節奏
王傳宗舉例,「有一次手術,醫生要在我的鼠蹊部旁邊裝人工血管,我很緊張。但醫生竟
然一邊幫我縫合,一邊聊天,聊的還是昨天吃的牛肉是幾分熟,我心想:『你一定要在這
種時候講肉有沒有熟嗎?』可是他們就是這樣瞎聊。不過,我緊張還沒緊張完,他們就已
經完成手術了!」
曾少宗也發現,因為外科醫生每天都要面對生死、面對手術的成敗,這是他們紓解壓力的
一種方式。
「在醫院見習的時候,我發現很多外科醫生都很幽默。到了要把器官摘除的那一剎那,他
們就會異常地專注,氣氛凝結,沒有任何人再講話。除此之外,他們都在聊天、開玩笑、
講垃圾話,好像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因此他也試圖將這種感覺呈現角色上。
許家豪認為,劇中那些看似與沉重的生死議題反差很大的笑點,其實是一種寫實。
「你看醫生在開刀,都在講一些垃圾話。真正的人性是,你每天要面對很多困難、挑戰,
但你還是要繼續走下去,」許家豪說。
從失去找到圓滿的可能
和死亡打過照面的王傳宗,深深知道,無常如常,即使是器官捐贈這樣的善舉,都無法強
求。
「這齣戲要講的,其實是圓滿,我們不能避免死亡,可是我們怎麼可以讓死亡化成一次圓
滿另外一個生命的機會,」他娓娓細訴,自己以前把人生當減法在過,每過一天,生命就
少一天,那個不知何時降臨的終點顯得恐怖駭人。有一次,當他化療出院,看到醫院外的
藍天,他忽然感到,其實自己是又多活一天,又可以多活一年。
「我開始過加法的人生,」他笑著說。
「我們無法透過一齣戲就期待大家一定要認同器官捐贈,或一定要捐贈。但是我們期待大
家去思考這個問題,」許家豪有感而發地說,「20世紀初的時候,大家對捐血還是很陌生
的,怕捐血之後,會少了魂魄,但現在已經沒有人會對捐血多講些什麼了。所以我們做這
齣戲時有個想像,就是讓這齣戲作為一個開端,讓大家以後聽到器官捐贈,會覺得可以很
自然地面對。我(或家人)的生命到終點了,有很多的選項,器官捐贈是平常想過、很理
解的方式之一,有可能做出這個選擇。」
「我會不會簽器捐卡?我也不知道,因為我也還要和我的家人一起討論,」曾少宗坦白地
說,「其實,生與死都不只是自己的事,器官捐贈也絕對不會是自己一個人的事,而是要
和你的家人、你最摯愛的人一起談談。這樣,當有一天我們遇到了,才會知道怎麼做是對
自己和家人最好的。」
根據榮總器捐小組的資料和過去經驗,如果家人或親友已事先了解捐贈者的意願,比較能
坦然面對捐贈者的死亡,並能同意捐贈器官。而且,若有愈多家庭成員知道捐贈者的意願
,器官捐贈的心願就愈有可能實現。
真正的死亡,不是形體魂魄的消亡,而是沒有留下任何一絲愛與被愛的痕跡。
看過《生死接線員》,很多人和家人開始討論如何面對死亡。尤其是有意捐贈器官的人,
多一點溝通、多一些對話,讓家人少些愧咎感、少些負擔,或許可能是我們所能留給摯愛
的,最後的愛。
https://punchline.asia/archives/53725?fbclid=IwAR2LZ1dC7A6UiOEjThTT352QGNMpBJJ
wezxmfb5wcfrd8oW281_8dfzRH9s
https://bit.ly/2HS6w8a
專訪/《生死接線員》器官協調師潘瑾慧X演員李杏: 如何結合實務田調,將原型人物
的故事和真實體驗呈現在戲劇中?
採訪撰文/Maple:圖片/公共電視台
接檔在《我們與惡的距離》後,公視職人劇《生死接線員》也開出亮眼的成績,特殊的題
材也引起許多不同的討論。「器官移植」是台劇的嶄新題材,器官協調師這個專業職位觀
眾也比較陌生,究竟本劇如何結合實務田調,從傳說中的梅青青角色原型人物:器官協調
師潘瑾慧手中的故事和真實體驗,發展出整個劇本和角色,而在實際的改編和拍攝過程中
又怎麼去維持真實和戲劇間的平衡呢?這次我們特地同時專訪協調師潘瑾慧和飾演梅青青
的李杏,共同來探討這門「生死」與「協調」間的藝術。
當劇組遇上熟悉講述自身故事的器官協調師
在重新田調器官協調師劇本的階段,劇組很快地找上了器官協調師潘瑾慧。為什麼是潘協
調師呢?潘瑾慧提到:「我那時剛好在寫論文,我自己的論文題目就是關於器官捐贈協調
師的自我敘說,所以器官捐贈移植登錄中心(TORSC)的江仰仁執行長就推薦了我給劇組
。」她也補充道:「當時家豪很快地從北到南、從東到西去跑田野,除了我以外,他也在
劇本過程中融入很多個案,李杏演的青青這個角色就是資深協調師,跟我所處的位置比較
接近。」
潘瑾慧說起當時如何成為器官協調師的過程,她笑說一切都是機緣,她回憶道:「我自己
的第一份工作是照顧等待器捐的家屬,當時還沒有健保制度,是要先交保證金的時代,我
完全可以深切感受到家屬迫切的等待。我還記得當時有個病人有機會得到心臟移植,那是
聖誕節的前夕,病人都已經準備好、手術也排好了,但捐贈者家屬在移植前的瞬間反悔。
當場病人家屬真的是一家老小跪在我面前,希望我們能再轉寰,但其實我們真的沒有辦法
去接觸捐贈者家屬,也不知道下一次機會什麼時候來。」
談起這段回憶,潘瑾慧忍住淚水,繼續分享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一直想知道捐贈的前端
會有什麼樣的狀況與困難,一直想到前端去看看。所以我當時一開到台大開器官協調師的
缺我就立刻去應徵,結果真的坐上這個位子,真的是震撼教育,有太多困難真的是不足為
外人道。」當時就在柯文哲醫師底下工作的潘瑾慧也笑說,可能也是柯醫生的訓練讓她可
以熬過這份工作;她講起器官協調師工作艱辛之處:「台大醫院有很多合作醫院,基本上
協調師是捐贈的病人在哪就要立刻去到哪,我自己最長的紀錄是七天沒有回家,剛好就是
各地醫院的 case 一直來。當時我是先去花蓮辦宣導講座,坐飛機回台北時本來很開心準
備要回家,但高雄醫院一通電話來,我就直接改坐去高鐵,處理完又立刻去台東。」
她感性地說:「我能在崗位上堅持,最重要的真的是家人的支持與體諒,我的工作永遠是
第一順位,因為電話一響,就是一個生命的契機,無論我們在做什麼都是要立刻前往、使
命必達。」儘管這已經近乎她的畢生志業,但她亦不諱言:「器官協調師的精神壓力真的
蠻大,這是一個充滿悲傷、死亡、淚水的工作,而且又要隨傳隨到。實務上大部分的協調
師生命週期通常只有兩年左右,就會耗竭掉,然後離開這個職位。協調師要融合每個人、
融合點線面的觀察,在時效內完成不可能的任務,包括怎麼跟家屬接觸、怎麼溝通,都是
工作的重點。」雖然許多器官協調師大約就職兩、三年就調離崗位,但潘瑾慧已經做了十
三年,顯然在可見的未來,她都不會離開這個充滿使命的職位。
談起器官協調師的時效壓力,潘瑾慧直言:「一般在確定腦死後,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腦
判』,完成腦死判定到器官移植之間,黃金時間只有 12 小時,超過這個時間器官狀態就
不是最好了。」這也是為什麼器官協調師往往必須在腦判以前就試圖取得家屬的同意,潘
瑾慧分享道:「一般要取得家屬信任到同意,至少都要三到五天的時間,每個家屬的觀念
和歷程都不同,但一定要他們可以同意、理解,在接觸的過程中要順著他的節奏去進行。
其實很多時候就像戲中看到的,即使當事人本人有表達過器捐的意願,家人還是不願意。

潘瑾慧協調師溫暖地說:「這個工作很難的是,我們絕對不能過度渴求。我們只是提供善
終服務的一環,不管最後家屬做什麼選擇,都是全然支持。我們只是提供多一個選擇的機
會。」她也嘆道:「有時候真的看到家屬哭得很傷心,我自己也很掙扎,但如果不『傷口
灑鹽』,他們其實就少了一個可能選擇。但『勸募』已經比較不是現在主軸核心,我們只
是提供多一個支點。」
潘瑾慧協調師也舉出各種實際案例分享,讓大家更能理解家屬在面對器官捐贈選項時面臨
的掙扎。潘瑾慧分享道:「曾經有個奶奶在分享的時候提到,當年她早年喪夫,就是肝硬
化的先生沒有拿到肝臟移植機會。後來她兒子腦出血腦死的時候,她生命回顧想到這件事
,就讓兒子的器官捐贈出去,後來也因為有器官捐贈家屬有『三等親內優先獲得捐贈』的
權利,她本來需要倚賴洗腎維生的大兒子獲得了腎臟捐贈,恢復健康。」
同時,除了家屬可能和當事人心願不同,潘瑾慧也分享另一個常見的狀態,她坦言:「更
多家屬因為沒有跟當事人討論過器捐的可能或意願,所以很多人最後是卡在『我不知道當
事人願不願意』、『我沒有辦法幫他決定』這個難關上。」她也分享實務上非常「台灣」
的特殊經驗:「所以真的有遇過在病床邊『擲笅』的經驗,真的有出現聖笅。但沒有也沒
辦法,既然唯一的機會是這個,就是得試。」
她也坦言在器官協調師工作上確實會面臨不少家屬臨時反悔的狀況:「確實有時候好不容
易都談完了、也都同意了,但有時候可能遠在天邊的一通電話來,就有了變數。」她也補
充道:「每個個案和家庭的狀況不一樣,有時候也會有家屬說找不到器捐卡,有時候這可
能就是一個說法或徵兆,覺得有找到就是天意,沒找到就算了。其實說到底家屬要的都是
一個安心,我們必須要理解,不管捐不捐,所有家屬對往生者的愛都是一樣不變的,這是
我們要先跟家屬達成同理的地方。」
她以《生死接線員》第一集海派大哥的劇劇為例,她闡述道:「像這個狀況,家屬捨不得
,但還是有做部分捐贈,捐了一顆腎臟,這就是我們同理家屬很重要的地方,要看每個個
案的狀況、不同的立場去做不同決定,一定要『圓滿』。」
詮釋資深器官協調師 李杏:「演之前真的沒想到這麼難!」
聽著潘瑾慧協調師分享過程中不時露出感動神色的李杏則表示:「我接演之前真的沒想到
會這麼難。我是第一次跟導演碰面才知道有器官協調師這個職業,第一天跟導演談完之後
我就對這個角色非常感興趣,第一個想法就是一定要把這個角色、整件器官捐贈的流程詮
釋好,好讓大家知道有個這麼重要但沒人注意到的職業,也希望讓大家更了解器官捐贈這
個議題,帶著一點社會教育的意義。」
聽潘瑾慧協調師分享時一度也眼眶含淚、十分感性的李杏也笑說:「我演一演覺得難怪這
個職業沒有人知道,這真的不是人當的!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大部分人兩三年就會轉走,
這個職業真的不容易待,要談論它也相當困難。我自己實際演下去之後,覺得他們要承受
的比我想像更多,他們真的覺得比我高尚太多了。雖然瑾慧說她看完片子以後她覺得我的
表現很可以,但我自己知道比起真實的協調師,我還差很遠,他們真的很辛苦。」
李杏也分享到她演出過程覺難過的一場,反而不是怎麼說服溝通,而是讓她心防卸下的那
個瞬間。李杏分享道:「戲裡面我們也是面對一個個不同的個案,大部分的案例都是家屬
先抗拒,然後安排我們怎麼去陪伴他們、最後讓他們打開心防。但有一個案例很特別,是
我跟家屬講完,病人的媽媽雖然非常難過,卻立刻同意,因為她本來就有器官捐贈的觀念
,但兒子是突然發生意外,所以她還是超難過。但在她一直哭卻又立刻同意的瞬間,我準
備已經準備好怎麼去攻防的專業姿態就徹底瓦解掉,根本用不上了,所以我突然間就被她
的感情直接影響,情緒直接被打到。那場戲我到收工後,都還在她那種痛失親人的情緒裡
面,很糾結,導演喊卡的時候我還去廁所偷哭。」
而談起怎麼看待李杏詮釋的梅青青,潘瑾慧笑說:「我在看的時候覺得青青學姊好棒,好
希望我自己入行的時候也有青青學姊!」原來潘瑾慧入行的時候完全沒有學姊帶領,家屬
的心理層面等等「眉角」都要靠自己摸索,她是直接就要立刻跟家屬在第一線面對面。
她因此分享了一個剛入行時讓她印象深刻,很希望有人可以幫她、告訴她怎麼做比較好的
案例。她回憶道:「當時遇到一個女病人急救無效,我立刻帶眼科醫師坐車趕過去,車程
至少要40分鐘,一路上很猛地開,眼科醫師都快吐了。但因為急救無效後我們必須在六個
小時內處理器捐,所以是分秒必爭。」當她趕到醫院時,看到等待的病人家屬丈夫,看起
來超級威猛超級壯,而且整個人沉浸在悲痛裡,她說道:「因為病人是到院前死亡,而且
是猝死,只適合摘角膜作器捐,我們當下就在急診室摘,只隔著一層薄薄的簾子就可以聽
到先生在聯絡葬儀社、還不知道要怎麼跟小孩說……當時摘取時,我問過先生能否直接整
個眼球取出,會可以比較快完成,我們也會再墊東西進去,讓遺容正常,先生同意了。沒
想到眼球取出後居然血止不住,我先前問過也沒人提到她有特殊疾病,當下我跟眼科醫生
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都慌了,我趕快加壓止血,但臉上出現了瘀青。」她當下很害怕,
但也得硬著頭皮去跟病人先生道歉,病人先生在那個時刻情緒潰堤,突然間非常大聲地說
:「你擱講一次!」她只能繼續道歉,並說明因為病人生前有服用抗凝血劑,所以才會導
致這個結果,當下先生說:「你的意思是如果今天沒有吃藥就不會這樣嗎?」她說是,於
是先生理解也諒解,又問了句:「那她的角膜漂亮嗎?」
這個故事讓潘瑾慧難以忘懷,她這時才理解到,先生願意捐出亡妻的角膜,是因為孩子雖
然已經不能在媽媽的看護下長大,但仍希望讓媽媽的角膜繼續留在世界上,也許還能冥冥
中看著孩子。潘瑾慧說到這裡終究止不住淚水:「當時這個生命經驗對我來說真的很挑戰
,但覺得自己有這個力量去把這個做好,真的需要去做,我在當協調師的途中遇到很多挫
折,一直不斷去回想到這個案子,來支持我繼續做下去。」
她也補充道,後來才釐清這位太太的狀況,她說:「後來才知道,這位太太當時不到40歲
,因為心臟有些毛病一直有服用抗凝血劑。過世前一晚她跟先生還徹夜很開心地在聊孩子
的未來,聊到天亮,白天的時候先生以為她是倒在桌上睡覺了,沒想到就沒有再醒來。她
因為心律不整而猝死,當下先生有多不捨,有多難接受。可是他還是在那個情緒裡,跟我
達成了互相理解,我一直很珍惜那次的經驗。」
https://youtu.be/8tMBw_3YulY
做為一個演員,李杏也分享道:「我一直最想演打戲或身體有殘疾的人,都是希望能多理
解他們一點。其實自己身為健康的人,絕對不可能真的可以理解他們不方便。協調師這個
角色也是,他們每天面對的生離死別我不可能真的了解,但我希望能竭盡所能去多了解一
點點、多讓一些人知道都好,這都可以幫助我自己在人生這條路上帶來新的思考、新的感
觸,能夠對更多人多一分的同理跟連結,也希望這點可以傳達給觀眾。」
歷經這齣戲的洗禮,李杏也對生死和器官捐贈有新的體會,她分享道:「我自己覺得,能
把親人有價值的東西留在世上是很棒的。但每個人的觀念本來就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
我想分享一個我聽到的比喻,就是路易十六上斷頭台的那一刻,刀子已經把頭砍下來了,
即使心臟還能繼續跳 5 到 10 分鐘,但他其實是一定會死去的,其實這跟腦死的狀況很
接近。」潘瑾慧協調師針對這個比喻進一步補充道:「台灣目前對死亡的認定,很多家屬
都普遍是要等到心電圖嗶那一刻才會放手,但腦死的時候心臟還在跳、身體還是溫的,很
多家屬覺得怎麼可以說他是過去了,但其實病人是會緩步走向死亡的。」但她也溫柔地說
:「對長期的傳統還是要有耐心的溝通,我們要用最溫柔的方法去跟他們說明。」
潘瑾慧協調師認為:「這齣戲可以說是一個契機,希望大家不只是看到器官捐贈這個議題
,而是可以去思考生命、死亡、無常、永恆等等關係,也許在那一刻 可以選擇把無常化
為永恆。也希望可以讓更多家庭開啟這樣的對話,了解彼此對器官捐贈的想法。」
https://www.facebook.com/TheCoordinatorsPTS/videos/2195348237207825/
她語重心長地說:「目前等待器官和器官捐贈確實是失衡的天平,所以衛福部把器捐宣導
成果、移植數量跟評鑑結合在一起,原意是好的,但也變成無形中的業績壓力,我有時會
忍不住跟老闆說:『所以我們陪家屬掉的眼淚算不算業績?』」
同時她也對「禿鷹」這個角色的稱呼苦笑,說道:「有時候這不只是家屬給我們的標籤,
更多常常是醫療同仁對我們的印象。有時候我踏進 ICU 時可能只是瞄一眼,但所有人都
會緊張地問我『學姊你是來看誰』,因為我們確實在死亡前後才會出現,大家對我們的印
象太鮮明,我也很無奈。但我希望大家可以理解,即使我們是禿鷹,但這隻禿鷹背後其實
是天使的翅膀,我們帶著等候的渴望,但都是為了更多的圓滿。」
另外昨晚在施景中醫師的臉書上看到了一個很好的提問跟解答
已經經過施景中醫師及本劇醫療顧問鍾孟軒醫師同意轉錄
上次分享「生死接線員」的感想。有位網友說,如果她的後代用電擊和呼叫器撐著讓她不
得好死,她一定會托夢來給她後代,來表達她的憤怒。
後來又牽涉到一個問題。到底拒絕電擊和插管(DNR),和「同意器捐」,會不會互相牴觸?
這問題我不會回答,幸好有專門的器官移植醫師 Steven Chung幫我回答了,分享在下面。
簡單的說,不會牴觸。兩種可以一起簽。
「死去活來」,就讓你的生命體,用其它形式,繼續健康活在這世界上吧。
============================
(分享原文如下)
[問] 醫師您好,我想確認一個問題,若我同時預立臨終安寧照護,不插管不電擊、會不
會跟器官捐贈衝突?因為器官捐贈必須維持基本的生命徵象以保持器官不衰敗~
[Steven Chung醫師回答] 臨終安寧針對的是病人已被醫師認定屬於"生命末期"時,所採用
的治療方案;在進入生命末期之前,醫生仍會窮盡辦法(包括插管/電擊...etc.)來搶救在
當下認為仍有機會可逆轉的病況!
舉例來說,年輕力壯者突發心肌梗塞失去生命徵象,這樣的病人送進急診室時,我們當然認為
這還有一絲希望,所以CPR/插管/電擊/ECMO,能拚的都要拚!
但如果換成一個長年心臟衰竭連走路都有困難的80歲臥床長者,因為心跳停止而送入急診,再
做這些急救措施的意義就顯得有限! 此時若已簽署拒絕急救意願,則醫師可據此與家屬溝通,
停止急救動作~
再回到剛才被急救的年輕力壯者,如果最終病人還是走向生命末期,經醫師認定在短期內
死亡已不可避免,此時其他器官的狀況或許仍堪使用,則可考慮在病況進展至以藥物或維
生醫療設備,來維持穩定生命徵象都有困難之前,儘早進入器官捐贈流程。
而換作是80歲長者,其器官狀態大多數已屬不適合捐贈之狀態,惟眼角膜等組織或許還有
機會捐贈,此類捐贈者可在自然死亡後再行捐贈組織!
因此,安寧緩和醫療與器官捐贈並不相違背,在治療邏輯上也不會有所牴觸,然而,家人
對於至親至愛在臨終前還要開刀一事,心裡多少會有疙瘩,這是在器官捐贈實務上常見的
困境。
透過公視的電視劇-生死接線員,其實最希望的是讓觀眾能抱持開放的態度,與家人分享
討論臨終前的捐贈意願,也減少家人對於臨終時,還要執行捐贈手術的心理負擔!
============================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