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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原文內容：
川普（Donald Trump）政府對中國發動貿易戰不斷加碼，現在美方還說中國一直沒有遵守
世貿規則，要求世貿檢討中國會員資格。當初川普提出要加徵中國關稅，很多人都以為只
是姿態，美中最後一定達到什麼協議。現在貿易戰真的開打，令很多人大跌眼鏡，覺得十
分驚訝。
但從較長的歷史脈絡來看，貿易戰又不是真的那麼出人意表。
美中矛盾升溫並非川普導致
中共透過給美國大企業甜頭，將這些企業轉化成自己的華府說客，推動對自己有利的美國
對中政策，其實在一九九○年代到現在行之經年。近年中國覺得自己厲害了，給美企的甜
頭愈來愈少，甚至兇狠地侵害它們的利益。
這些企業早在背後遊說華府向中國施壓，迫使中國改善營商環境，但一直不得要領。矛盾
累積到現在，在喜歡戲劇效應的川普手上來個大爆發。用中共的話來說，是既有偶然性，
也有必然性。這標誌著九○年代以來，美國與中國的政商關係，已進入了典範轉移的階段
。
川普在去年上任之初沒有兌現競選時的承諾，立刻與中國撕破臉，向中國發動貿易戰，在
措辭上對中國十分客氣。不少論者也表示，川普家族因為其在中國的生意，一定會與中國
保持良好關係。不過，一年多以來，美中關係在經貿、台灣、南海問題均急速惡化。
美中矛盾升溫，其實並非川普導致。美中關係的漫長蜜月期，其實在歐巴馬（Barack
Obama）政府後期已經結束。今天外國企業在中國政府大力扶助國有企業下，受到愈來愈
大的歧視和擠壓，再加上工資上漲、經濟放緩、外匯管制加緊等因素，原本是中國親善大
使的美資企業，對中國市場已經沒有像以前一樣熱情。
四分之一美資企業要撤離中國
中國的美國商會，每年都會發表他們對在中國的幾百個會員企業意向調查結果。在最近十
年，調查一貫地顯示美資企業在中國實行國退民進、政府積極在法規執行等方面偏幫中國
國有企業的環境下，愈來愈感到已經不受中國歡迎，並計畫撤出中國。
今年年初的最新調查顯示，接近四分之一受訪企業已開始或正計畫撤離中國、接近八成美
國企業表示他們在中國已經不再受歡迎。在高科技行業和服務業，分別有六成和五成受訪
企業表示，中國政府的政策和執法偏幫本地中國企業。另外更有五成企業表示，中國對保
護知識產權的法規和政策不足，或是無法通過法庭、行政機關起訴侵犯知識產權的行為。
中國以龐大市場引誘先進國高科技公司將工序移到中國。這些公司在中國遭夥伴中國企業
盜取機要技術，中企用偷來的技術生產便宜仿冒品，導致原公司失去中國和世界市場的案
例，時有報導。
例如曾被歐巴馬政府公開表揚為綠色科企典範的再生能源科技業老大美國超導體（ＡＭＳ
Ｃ），一直為中國的風力發電機出口商提供精密部件和操作程式。但在二○一一年，它的
中國最大客戶華銳風電忽然拒收預訂部件，也拒絕付款。ＡＭＳＣ在一夜間失去了差不多
整個中國市場，損失超過八億美元。
天安門事件讓中國最惠國待遇受阻
後來調查發現，華銳風電鎖定和收買了ＡＭＳＣ一名失意員工，代為偷取公司機密資料。
華銳便用這些資料生產山寨部件取代ＡＭＳＣ的原部件，這次損失令ＡＭＳＣ幾乎破產。
經過多年官司，美國法院在今年一月宣判華銳風電偷竊商業機密罪名成立，並向華銳判罰
鉅款。
ＡＭＳＣ的總裁馬甘（Daniel McGhan）最近在接受媒體訪問時表示，中國市場對西方高
科技公司來說只是一個海市蜃樓，中方只想引其進去，再找方法「活摘」（harvest）其
技術成就，然後將之踢出中國。
馬甘批評小布希（George W. Bush ）和歐巴馬從未認真向中國交涉，讚揚這次川普首次
讓中國承擔後果，十分正確。他說中國對美發動貿易戰已有十多年，現在川普發動的，只
是這場戰爭中反守為攻的新戰役。這番話，相信講出了不少美國公司的心聲。
美國企業對中國市場愈加失望甚至憤怒，中國失去了美企這個有力的親中華府說客，乃是
美國愈來愈敢於挑戰中國的底蘊。
在冷戰時期，中國做為美國壓制蘇聯通過越南在東亞擴張的盟友，在與美國正式於一九七
九年建交後，即獲得美國政府給予、令其產品能以低關稅進入美國市場的最惠國待遇。沒
有這個需要每年續期的待遇，中國便無法加入世界自由貿易體系，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根本
難以開展。
本來每年的中國最惠國待遇續期在華府都只是例行公事。但八九年解放軍血洗北京後，美
國在野民主黨開始主張中國最惠國待遇續期應與人權狀況掛鉤。這個主張受到反對自由貿
易的工會與南方的成衣等傳統勞動力密集工業老闆支持。
在九二年總統大選，將中國最惠國待遇與人權狀況掛鉤乃是柯林頓（Bill Clinton）中國
政綱的重點之一。柯林頓贏得大選後，即將政綱付諸實踐。
九三年五月，柯林頓在宣布中國最惠國續期時，加入了跟西藏、八九民運被捕人士、宗教
自由等有關的人權條件，斷言這些範疇的人權狀況如果有兩項不獲改善，美國便會在九四
年終止中國的最惠國待遇。
北京拉攏美企進行國會遊說
九一年蘇聯瓦解，美國聯中制蘇的理由已經消失。那時美中貿易占美國外貿很小比例。同
時中國在九二年鄧小平南巡後，出現投資經濟過熱，貿易赤字飆升、外匯儲備銳減。時任
副總理的朱鎔基在九三年表示，中國要熬過經濟危機，除了宏觀調控，更要推動出口導向
工業化，打開美國市場至關重要。在這個中國靠美國遠大於美國靠中國、蘇聯與東歐又剛
變天的時空下，美國政府忽然以經貿迫人權，對中共帶來的壓力有多巨大，不難想像。
北京見形勢不妙，即展開大量活動拉攏美國大企業，給予它們實際好處或將來可獲巨大好
處的期望，著令它們代北京遊說白宮和國會，放棄將最惠國待遇與人權掛鉤。
例如九三年，北京與美國電訊電報公司（ＡＴ＆Ｔ）簽署備忘錄，承諾會開放中國電訊市
場讓該公司參與。九四年初，中國國務院副總理鄒家華訪美，拜訪了多家重量級能源公司
和飛機製造商，感謝它們支持無條件延續中國最惠國待遇，同時與這些公司簽署巨額訂單
和開發南海、內蒙油田、天然氣田的合約。
這些企業的業務本來與美中貿易沒有直接關係，但都因為中國政府給予的利益，而積極運
用它們的影響力遊說華府。
同一時間，北韓在蘇聯瓦解後全面倒向中國，並決心發展核武和長程導彈。中國即利用幫
助制止北韓發展大殺傷力武器，做為爭取最惠國待遇無條件續期的籌碼。
北京這個一邊拉攏美國大企業，一邊以北韓迫經貿的策略十分成功。九四年中，柯林頓政
府和國會決定將中國最惠國待遇與人權問題脫鉤。之後的續期，便回到八○年代例行公事
的狀態。中共擺脫了八九年鎮壓與蘇聯瓦解後的困局和經濟危機，一面維持威權統治一面
發財。二○○○年，柯林頓政府進一步給予中國免於續期的永久最惠國待遇，為中國進入
世貿（ＷＴＯ）掃清最後障礙。
暗助北韓破壞美中關係
可見冷戰結束後的美中和諧，建基於北京向美國大企業讓利，與北京承諾幫忙制止北韓發
展大殺傷力武器。但這兩個基石，今天已經碎裂。
自胡錦濤時代起，中國扶助國企壟斷市場，令很多當年幫中國大力遊說華府的企業吃虧。
例如前述的電訊公司與能源公司，現在都已經被中國利用外資培育，再被享有各種法規政
策優惠的大國企擠到了一邊。
近十年美國國會多番指責中國操控匯率和傾銷產品，並威脅立法制裁的議案，背後其實有
很多在九○年代曾當中國說客，但後來在中國吃了大虧的大企業在遊說支持。有學者甚至
將這個現象叫做美國的「反中企業起義」（anti-China corporate insurgency）。
一三年之後，美國經濟穩定復甦、邁向能源自足、美元重回上升軌跡、國際資本回流美國
，同時中國經濟滑坡，以美國為市場的出口工業，加速離開中國，而在東南亞等地重建供
應鏈，美國對中國經濟的依存度開始減少。
同時維基解密（WikiLeaks）在歐巴馬時代丟出大量美國國家機密，當中一些資訊顯示，
美國政府自小布希時代起，已清楚中國在暗中幫助北韓發展核武和長程飛彈的情報。布希
與歐巴馬政府都有在私下向中國施壓，但不得要領；兩任政府都在公開場合裝做什麼都不
知道，還讚揚中國在制衡北韓的貢獻。
維基解密讓白宮十分尷尬。到了歐巴馬政府後期，華府已不得不改變以往裝作不知道的態
度，公開點名幫助北韓發展核武的中國企業名單，並予以制裁。
兩大基礎瓦解關係難和諧
在一九九四年穩定下來，後冷戰美中關係體制兩大基礎崩碎，令兩國的和諧關係難以維持
。習近平取消國家主席任期限制，回歸單一領袖專政，更令所有主張自由貿易和經濟崛起
會讓中國政治慢慢開放的論據成為笑話。
後冷戰美中關係體制結束後，美中關係便進入極不確定的典範轉移階段。在這個充滿變數
的新環境之下，在印太地區夾在中國與美國中間的小國如台灣要怎樣維護自身的經濟成長
與自主生存，都是對其領導的極大考驗。（本文作者為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偉森費特政
治經濟學教授）
3.心得/評論：
幾個月前和朋友討論中美貿大戰時都不覺得會真的發生，結果發現我們太傻太天真。沒想
到現在連歐盟都要對付中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