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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看到標題就想歪的你們真的很不應該 ...XD
好吧不開玩笑。
最近因為課業很忙，沒趕上最熱鬧的第一波，
好不容易完整體驗了《返校》的故事後，我真的有點激動。
《返校》真是太好了，讓我忍不住想寫些什麼。
我說的好，並不是新聞、政客一直在炒作的，一直在消費的那種，
白色恐怖多恐怖、國民黨多可惡，或是風向帶得多成功之類的，
而是真的好，故事說得很好。
《鐵達尼號》會成為經典，
並不是因為這是史上最嚴重的輪船事故，
並不是因為它死了多少人，有多可憐，
而是因為這真的是一部好電影。
《返校》的好也不應該被模糊焦點，
讓臺灣的開發者以為我做白色恐怖的遊戲就能夠大賣。
它的故事和它說故事的方式，真的讓人感動、震撼。
所以我想說，來試著寫一篇探索《返校》故事和說故事方式的攻略文，
其中我會帶入一些比較主觀的想法，
我覺得這沒什麼，一個好的故事本來就能讓每個人都能有自己的想像和感觸。
也歡迎和我交流。
文章有點長，我會找時間整理成Blog版。
遊戲中有非常非常多觸動人心的場景，
我想順著遊戲的流程，從這些場景開始說。
以下內容有大雷，
如標題所說，玩過一遍再來看比較好。
－－－－－－－－－－－－－－－－－－
序章 魏仲廷
大禮堂
http://imgur.com/qUp91G0
魏仲廷第一次走進大禮堂時，大禮堂內的遠景，
鏡頭緩緩推進，代表故事即將展開。
在一個講究的劇本裡面，主角第一次出現的場景絕對非常重要，而且有深刻的含意，
它必然會暗指整個故事的核心問題。
《返校》中有這麼多的重要的故事場景，
女主角第一次現身的場景，為什麼不是教室、榕樹下、天臺上……等等其他地方，
而是大禮堂呢？
女主角方芮欣就這樣睡在學校大禮堂的講台上，還坐著一張椅子……
這麼不合理的畫面就這樣出現了啊！
有一句話叫做：
「不合理的地方，就是導演有話要說。」
如果我們玩到最後，慢慢了解整個遊戲的脈絡，
甚至玩到了所謂的「壞結局」，就會恍然大悟。
在事件發生後，校方在大禮堂公開表揚方芮欣，
等於是告訴所有人她就是「抓耙子」。
這不但讓方芮欣成為眾矢之的，更是傷口撒鹽，
在她原本就充滿愧疚的內心捅了一刀，
這是壓垮她內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以獎狀變成了索命繩，逼她走上絕路。
而她心中的愧疚也因此凝結成深深的罪惡感，成了散不去的執念，
使方芮欣的靈魂自困於此，在模糊的記憶輪迴中一遍又一遍重新經歷自己犯下的錯，
成了一個可憐的「地縛靈」。
講台上的那張椅子並不是真實存在的一張椅子，
那是方芮欣內心世界中用來葬送自己生命的道具，她的心死於此，
而在每一輪的記憶輪迴中，一切也從這裡開始。
紅河
魏仲廷：
「一定是他們趁颱風來了在偷放廢水。」
http://imgur.com/XOH6bfw
小魏，你真他媽機智！
在說紅河之前，不如先來聊聊魏仲廷。
這個男孩對方芮欣來說到底是什麼樣一個角色？
我想很主觀的說，如果我是方芮欣，
魏仲廷是整個事件中，我心中最愧疚的對象。
魏仲廷是一個正直又可靠的朋友，
更重要的是，他愛方芮欣。
這點有些爭議，但我想肯定地說他愛方芮欣，
遊戲中有太多的線索讓我覺得他愛方芮欣
然而，方芮欣卻利用了他的感情。
即使當初那個心如死灰的方芮欣可以冷血，
當她的靈魂陷於罪惡感的牢籠中，再回想起這個男孩，絕對是道不盡的自責。
魏仲廷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他沒有涉入方芮欣的情感糾紛中，
他幫助方芮欣，卻被她利用，最後還受到了牽連。
對方芮欣而言，這是無辜受害者的代表。
而鮮紅色的河流是什麼？
是什麼擋在路上，阻止方芮欣的靈魂離開校園？
看到「壞結局」的人肯定記得有這麼一段，
在方芮欣前往大禮堂前的路途中，
鮮血的河流上，無數屍體載浮載沉。
這是方芮欣心中，被她所牽連受害的無辜人群，
這是她心中罪惡感的累積，
在她回憶的幻境中「實體化」成了血色的河流。
如此，就明瞭了。
當我再看別人的實況，
看到魏仲廷領著方芮欣來到這個河邊，
原本輕輕就帶過的劇情，
突然讓我內心非常 非常地震撼。
http://imgur.com/peFFZV2
「怎麼可能……這麼大量的血？」魏仲廷。
「血？……你不要嚇我啦！」方芮欣。
玩過整個遊戲的我們都知道，
方芮欣的靈魂正在一遍又一遍地經歷著心中最痛苦的回憶。
而每個過程的開始，方芮欣都在她靈魂深處，
透過魏仲廷這個受害者的代表、她最愧疚的對象，不斷提醒自己：
「妳看，妳害死了這麼多人，他們不會讓妳離開這裡。」
為什麼《返校》要用魏仲廷作為開場？
在每次記憶輪迴的開頭，方芮欣的這段記憶都會被抹去，
再重新去拼湊、經歷自己所犯下的錯誤，再受到一次內心的譴責，
這也就是我們玩家遊玩《返校》的過程。
而魏仲廷這個無辜受害者的代表，
這個在記憶中不斷為她付出、最終卻被她所害的人，成為了一把鑰匙，
領著她進入這段痛苦的回憶。
「他的腳步輕聲迴盪，勾起心中一絲懸念」
「時間嘎然停止，世界分崩離析。」
序章完。
第一章 魏仲廷
所以妳看，魏仲廷馬上死給妳看。
http://imgur.com/FxckUSu
還記得之前有些人會問，
為什麼魏仲廷明明還活著，卻要在遊戲的一開始就領便當？
可能方芮欣生前也不知道魏仲廷沒有被處死，
方芮欣在事件後很快就自殺了。
而且，
對當時的方芮欣，那個飽受煎熬的方芮欣來說，
魏仲廷是被處死或是被關到老，又有什麼區別呢？
她心中的愧疚早就濃到化不開，
以至於她要在記憶的輪迴中，一遍又一遍的面對「死去」的魏仲廷，
甚至……
她還不得不再「利用」他一次。
「嗚呼哀哉童男逝，以此良機成科儀，
刎頸取血缽碗紅，乾坤卦象藏其中。」
http://imgur.com/rkkyc5Y
我相信遊戲中這一段過程對所有玩家來說都是非常深刻的一幕，
作為旁觀者都如此，更何況是親手拿刀片從男孩脖子上劃過的方芮欣。
可見她內心對魏仲廷的愧疚有多深，
以至於要在輪迴中不斷重複這莫須有的一幕。
而她利用了魏仲廷之後，又獲得了什麼？
「六(坎)、二(兌)、三(離)。」
其實坎、兌、離這個八卦密碼鎖，乍看之下的確看不出什麼，
害我很努力去估狗查八卦才發現有趣的事情，
坎，卦象水，代表人物為「中男」，
代表著下陷、含有水的地方，
也暗指「秘密」、「幽會」、「隱瞞的戀情」等等。
兌，卦象澤，代表人物為「少女」，
有「戀情」、「喜悅」、「違反」等等的意象。
離，卦象火，代表人物為「中女」，
意象包含「教育」、「公事」、「發現」、「切割」、「爭執」等等。
很有趣吧，
這不就是魏仲廷「死去」後，方芮欣的記憶中剩下的那些角色？
更有趣的是，我們按照六、二、三的順序來拚拚看六十四卦，
六 + 二，「中男」與「少女」，
坎與兌合成「節」掛，意思是「適可而止」。
二 + 三，「少女」與「中女」，
兌與離合成「革」卦，指的是「水火不容」。
......所以「轉乾坤鎖，以啟命門」
究竟是啟了什麼命門？
在方芮欣靈魂的潛意識裡其實是非常清楚的。
乾坤鎖轉一轉就可以通過，玩家玩到這邊不懂密碼的意涵也很正常，
因為此刻正在經歷輪迴的方芮欣也還不知道，
接下來她要面對的是多恐怖的一段回憶。
「忘記了，還是害怕想起來？」
http://imgur.com/HYprrTP
第一章完。
第二章 殷翠涵
這章非常精采，揭發了告密事件的過程和兇手，
也會看到非常多經典難忘的場景。
黑白無常
http://imgur.com/2ZvVQqa
其實在遊戲中不斷有一些暗示提醒我們方芮欣已經死了。
充滿塗鴉的破舊校園已經是多年以後的樣子，
但方芮欣卻仍是那個穿著一身雪白的女學生。
多處出現符與咒，似乎是想超渡校園中的怨魂，
可能就是指徘徊在校園的方芮欣。
從這一章開始，我們更是遇到了「鬼差」。
鬼差是地府的公務員，
職責是捉拿因故滯留在陽間的陰魂，
「黑白無常」正是最有名的鬼差。
而滯留在陽間的陰魂，不正是方芮欣嗎？
然而方芮欣卻背過身去「不與四目交」，
她不願面對來生。
她要在這裡一遍又一遍償還她的罪業，
這是她對自己做出的審判。
http://imgur.com/Uw4kp9K
魏仲廷之墓
魏仲廷的墳墓出現在放映室正中央，
再一次反映出方芮欣心中對魏仲廷的愧疚。
投影幕中的姚明臉(?)，好吧有人說是蔣公，
這些臉每一次出現，
都是都是朝著魏仲廷墓的方向，嘲笑。
好像是整個時代體制在嘲笑魏仲廷：
你為什麼要這麼傻？
為什麼要成為方芮欣的幫兇？
……甚至，願意被當成「抓耙仔」？
沒錯，當方芮欣取走三炷香，墓上的名字顯現，
一張張嘲弄笑臉的後面，黑板上突然寫滿了「抓耙仔」三個字。
似乎是對魏仲廷的嘲弄，實際上卻是方芮欣內心的煎熬。
http://imgur.com/22PDAHx
跳樓
出現一個小小提示，玩遊戲太快可能來不及看，
但看影片的話可以作弊，
偷偷按個暫停，會發現跳樓的身影正是方芮欣自己。
http://imgur.com/rfc3sjb
音樂教室
http://imgur.com/ZGDr9AO
想必大家不會忘了遊戲中最大的驚嚇點(笑)，
《雨夜花》這首歌我想不用多做解釋了，這是一首對愛情絕望的歌。
故事中，愛人莫名的疏遠與冷淡，
使方芮欣失去了在這不安世界中唯一的依靠。
「雨夜花，雨夜花，受風雨吹落地，」
「無人看見，每日怨嗟，花謝落土不再回。」
當方芮欣在音樂教室裡按下最後一個音符，內心已經徹底絕望。
她下了某種決定，整個音樂教室的人都在替這個決定拍手，帶著嘲弄的表情。
這一刻，多像是在那個頒獎典禮上，所有人替她鼓掌。
接下來，她要親手將囚籠中的戲偶送上絕路。
戲偶的頭上套著麻袋看不清臉孔，
它有著張老師的吊帶，卻也穿著殷老師的長裙。
http://imgur.com/afp9TdC
方芮欣的確也以為，這就是殷老師。
布偶戲台
布袋戲偶是很棒的一個意象：「身不由己」。
在整個故事中，在那整個時代裡，哪個人不是「身不由己」？
方芮欣將軍警戲偶和套著麻袋的戲偶放上表演台，上演了一齣「槍決」的戲碼，
殺死了「那個人」，也害死了吊在那裏無辜的「魏仲廷」。
http://imgur.com/SJnq2g0
接下來有一段揭露劇情的過場
「既然是學姐的請託，我當然義不容辭。」
原來如此，原來方芮欣從魏仲廷這裡弄到了讀書會的禁書「書單」，
魏仲廷為了這個學姐，也真的是揪甘心。
也就是在這裡，
魏仲廷轉述了殷老師對方芮欣的誇獎：
「雖無飛，飛必沖天；雖無鳴，鳴必驚人。」
如果還記得，
會發現在第一章中，方芮欣回到學校探索時，
這段話就被刻在魏仲廷的書桌上。
拿到手裡的書單變成了一把手槍，
這東西，是要人命的阿！
http://imgur.com/YP7P6Ib
「我是如此弱小，但你曾說我可握筆如槍。」
當方芮欣拿著這把「槍」離開了教室，
經過了在這一章中我最愛的一個場景：
嚴 禁 組 黨 結 社，
方芮欣被關在纏滿鐵絲網的鐵柵欄後，
在這一刻，她選擇成為體制的奴隸。
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一段路，她走得特別沉重，
「踏，踏，踏，踏」，只能跟著腳步聲，一步一步慢慢前進。
http://imgur.com/KkrtVf0
「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嗎？」
殷老師替方芮欣所害的那些人，無情地指控著方芮欣。
方芮欣痛苦地蹲了下來，然而鏡子中的她卻舉起了那把「槍」……
「碰！」
大錯已釀成，再後悔都沒有用了，
誰也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然而，妳以為殺死的是殷翠涵，卻害死了誰？
一身整潔的殷老師，身旁的鏡子裡，
映出的卻是受盡折磨，頭上套著麻袋的身影，
穿著熟悉的吊帶白襯衫。
http://imgur.com/uLfST3Q
走過一片虛無，
鏡頭開始慢慢向後推，代表真相大白。
方芮欣來到了城隍爺面前。
(這個畫面加上那段背景音樂，氣氛實在太震撼了！)
http://imgur.com/VvrotHB
「心中默禱，雙手合十，擲筊提問…」
向來不信神明的方芮欣在受盡內心的折磨後，
此刻也只能虔誠的問神明自己的命運，
但是方芮欣，死人是沒有命運的啊！
城隍爺是誰？城隍爺是陰間的司法官。
這不是求神問卜，這是一場審判。
無論妳多麼虔誠，在輪迴中擲多少次筊，結果都不會改變，
因為這是一場方芮欣對自己罪惡的審判。
而審判的結果就是，家庭、愛情、前途，方芮欣的一切都將破碎。
方芮欣擲了最後一筊，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一個她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一切都因為我？」
……
聖筊。
第二章完。
第三章 張明輝
題外話一下，我想起知名編劇 Blake Snyder曾這麼解析偵探片：
「兇手本身是誰並不重要，揭露背後的犯罪動機才是最精采的部分。」
《返校》真的是，完完全全懂這個精隨。
遊戲至此，我們已經知道了事件的經過，並且抓出了兇手。
假如這是《名偵探柯南》，
方芮欣大哭一場以後，目暮警官就可以來把她帶走了 END，
大家一樣可以看得很開心～
http://imgur.com/EFRLgeP
但是《返校》遊戲到這裡只進行了一半啊！
接下來我們才會開始發掘，究竟是什麼
逼得一個原本充滿熱情、才華洋溢的高中少女，
放棄自我、走上絕路，最後釀成這場悲劇。
父親
「天道酬勤」
http://imgur.com/siHwfaR
我聽到有些人會說，這個故事裡的兇手應該是方芮欣的爸爸，方道勤。
如果不是方道勤搞外遇造成家庭失和，使得方芮欣鬱鬱寡歡，
學校就不會安排張老師輔導方芮欣，
也就不會引發師生戀、不會有後面的誤會，
更不會有最後悲劇的發生。
但我自己總感覺，方道勤也是這個時代的一個悲劇人物。
方道勤曾是個正直的公務員、風趣的一家之主
從他一絲不苟的書房看來，他應該也是個學識淵博的高知識分子。
這樣一個知識分子，顯然在遭受某種打擊之後，
開始變得灰心喪志，每天借酒澆愁，
...甚至在外面花天酒地。
我不知道那年代有沒有「毒品」這麼潮的東西，
因為我們往主臥房的走廊上也看到了很多針筒。
方道勤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製作組似乎沒有明說(或者有我沒注意到的線索)，
但是他卻讓我想起了一個角色。
最近有部經典的臺灣電影重新搬上了大銀幕，
電影中就有這麼一個角色。
http://imgur.com/K2ZNkdD
《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
一樣的1960年代，一樣的高中校園，一樣的公務員爸爸。
電影中主角小四的父親張舉是個正直的公務員，
被誣陷後在警備總署受到無理的拘禁，
受盡反覆偵訊和被迫不斷寫自白書的煎熬。
當他最後被放出來時，已經變成了一個精神緊繃、灰心喪志的人。
就好像方芮欣的爸爸。
我不知道方道勤在他戒嚴體制下公務員的職涯上遇到，或是看到了什麼，
使得這樣一個知識分子變成了我們在遊戲中看到的模樣，
但我相信這也會是一個很難受、很煎熬的故事。
其實遊戲中也沒有直接的證據說明他確實在外面搞外遇，
只是方芮欣在聞到他醉酒後身上的脂粉味，有了一些自己的想像。
我覺得這裡也不一定要說得這麼絕對，真相如何，倒是可以見仁見智。
http://imgur.com/qIZYSu3
「我的家庭曾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
張明輝
遊戲在此開始逐步開始交代整個故事的前因，
方芮欣的家庭失和，父親被母親誣陷貪汙被捕，
也因此方芮欣在學校也被貼上標籤。
原本充滿熱忱、才華洋溢的少女變得鬱鬱寡歡，甚至會曠課，
學校才安排張明輝老師來輔導她。
沒想到兩人卻因此墜入愛河。
在整個第三章，我們透過調收音機的頻道來切換時空，
頻道中的歌曲，正代表著方芮欣在那個時空中所經歷的愛情。
這個設計真是精巧到沒話說。
http://imgur.com/Ez1uvdE
《四季紅》、《月夜愁》、《望春風》、《雨夜花》，
「四月望雨」四首歌很多人分析過了，
代表少女在愛情中不同的心情，也是戒嚴時期的禁歌。
禁的原因有很多種說法，
可能因為是臺語，可能因為是日本唱片公司出的歌(古倫美亞)，
也有人說是因為歌詞中的男歡女愛太過露骨……
無論如何，我們會發現一件事情：
日治時代的歌詞，透露出了非常開放、直白的愛情觀。
很多人，包括我小時候，
一直以為日治時期的臺灣是個很壓抑、很窮苦的殖民地，
這也是臺灣長期以來塑造的，
對日治時期殖民統治的「刻板印象」。
但事實上，當時的臺灣在生活上、觀念上都已經是非常先進的社會。
從最能反映時代的流行歌裡就能看得出來。
有些人可能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了……
《跳舞時代》，沒錯，那是一個跳舞的時代。
http://imgur.com/3qMWEE2
當時日本人創辦了「古倫美亞唱片(Columbia)」(返校的片尾名單)，
他們不但不禁臺灣的本土臺語歌，反而認為，
就是要請臺灣的創作家，來做臺灣的本土歌謠。
因此許多經典的台語歌謠都應運而生。
「四月望雨」也是那個時代的代表作。
看看這些流行歌的歌詞：
「阮是文明女 東西南北自由志
逍遙佮自在 世事怎樣阮不知
阮只知文明時代 社交愛公開
男女雙雙 排做一排 跳TOROTO 我尚蓋愛
舊慣是怎樣 新慣到底是啥款
阮全然不管 阮只知影自由花
定著愛結自由果 將來好不好
含含糊糊 無煩無惱 跳TOROTO 我想尚好」
－ 《跳舞時代》
「自由」、「文明」、「逍遙」、「公開」……
是不是和我們想像的殖民社會不同？
當時的中華民國來到臺灣，把這些都列為禁歌，
禁的不只是歌，而是全盤否定了這些流行歌曲中的價值觀。
所以那個時代的人，為什麼明知危險也要看禁書、聽禁歌？
這不是無中生有的。
http://imgur.com/mWUm4BZ
「人不是應該生而自由的嗎？」
真正體會過自由，然後又失去的人，才會打從心底發出這樣的感慨。
回到遊戲。
《望春風》、《四季紅》、《月夜愁》
三個頻道的時空，
描述了方芮欣與張老師相識的「雀躍」、相戀的「熱情」，
以及最後遭到疏遠冷漠的「哀愁」。
這些意象都相當鮮明，我想不需要多做解釋。
自由的紙飛機、儒雅的白鹿、純潔的百水仙，遊戲中的很多象徵都在這裡出現，
本章中也有非常多抽象、大膽的場景設計都讓人印象深刻
(是另外一個人畫的吧XD)。
http://imgur.com/5Q32Dp1
http://imgur.com/B6nHAlO
「再度，一個人，
在稱為家的房子，
稱為學校的空間。
有如行屍走肉，
茫然，疑惑。」
為什麼茫然？為什麼疑惑？
為什麼白鹿先生原本溫暖的手變得冷漠，
「冷到即使艷陽高照，空氣也如冰點」？
在一次偷聽中，我們得到了一個關鍵的線索。
原來張明輝是秘密讀書會的成員，
當主辦人殷翠涵發現他與方芮欣的戀情，
鄭重告誡他：和無關的女學生談戀愛非常危險，
不要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情，讓讀書會陷於險地。
方芮欣偷聽到了這一次的對話，
很顯然她不知道張明輝是讀書會的成員，
卻聽到殷老師質問張明輝：
有沒有考慮到「我們」？
http://imgur.com/0QYZROV
這下子誤會可大了！
原本無依無靠的方芮欣，
好不容易有了張明輝這個知己、愛人，最後卻又被殘忍地拆散。
此時她終於找到了「兇手」。
仇恨蒙蔽了雙眼，最終釀成大錯。
於是第三章的前因，接上了第二章的後果，
《月夜愁》之後，接上了《雨夜花》。
真相大白。
對於玩家，對於這個正在記憶輪迴中的方芮欣。
「重新憶起，就是再次重擊。」
「我的靈魂破碎支離。」
「直到拼湊不出自己，最後忘記一切。」
「再睜開眼，現世已是荒蕪。」
第三章完。
第四章 方芮欣
一般遊戲玩到這，差不多就是該打BOSS了，
而在方芮欣的內心世界裡，誰才是最大的BOSS？
很顯然，就是方芮欣自己，
準確地說，是那個放不下罪業的自己。
這一章中，當我看到另一個方芮欣的身影，
看到好多方芮欣在校園中各個角落解謎，
那一刻，真的很難過。
這些不就是我們在遊戲過程中所經歷的時刻嗎？
原來方芮欣的靈魂就是這樣，不斷在校園中經歷這一切，
看了真的很難過。
http://imgur.com/aJ0Nrpm
此時，方芮欣的「自我」出現了，
「生命會消逝，然而罪惡尚未抹滅。
我就是妳，然而妳，還不是我。
罪業，使妳徘徊於此。」
「自我」是非常理性的，她告訴方芮欣一些生前所不知道的事情：
「流亡半世紀，黑名單返鄉安葬」報紙，
說明解嚴後，黑名單解除，殷老師流亡海外的骨灰也得以安息。
http://imgur.com/4FHQLcc
「……魏仲廷自首……處徒刑十五年。」判決書，
寫著張明輝和魏仲廷的判決。
http://imgur.com/2ahGu01
「…那人只留無名孤墳，餘我一人垂垂老矣。」魏仲廷出獄後的手札。
http://imgur.com/ulAsGWZ
顯然，悔恨的方芮欣徘迴於校園，
一次又一次地在痛苦回憶中輪迴的同時，
時光流逝、物換星移。
死後的世界，當初那些受害者的後續故事，
方芮欣的「自我」都在看著，
當妳在輪迴中來到了最後，回憶起一切時，
「自我」就會跑出來提醒著妳：
妳看，多少年過去了，
風雲變幻，世間早已大不相同。
「無論重演多少次，那一刻已成定數。」
對啊！
無論妳的靈魂懺悔多少次，折磨自己多少次，
已經發生的事情，都不會再改變了。
這一章中，「自我」詢問方芮欣的那些問題，
是考驗玩家，也是考驗方芮欣，
在破碎的記憶中，在無盡的悔恨中，
妳能不能放下過去、找回自我。
「也許妳還想忘記，
也許妳還是害怕。」
若是妳答錯了，就會走上那鮮血的河畔，
回到大禮堂的頒獎典禮，用罪惡感凝結成的索命繩上吊自盡，
繼續輪迴於無盡的痛苦回憶之中。
也就是所謂的「壞結局」。
http://imgur.com/WxvrHN7
若是妳答對了，妳會回到張老師的辦公室，聽到一段內心的告白。
咦？
這邊我突然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整個方芮欣的記憶中，
……竟然很少有對張明輝「實體化的愧疚」？
對魏仲廷的愧疚很顯然，
每一輪回他都要死一次給妳看，還要割他的喉，
而殷翠涵更是對著妳大聲指責，最後被妳的「槍」給殺死。
張明輝呢？妳最愛的男人，同時也是唯一受到死刑的角色，
卻只有那些喜怒哀樂，真實的畫面，
或者是套著麻袋的身影，只能隱約從衣服猜測是他。
這不應該啊！
照理來說，妳越感到內疚的對象，
就應該要在痛苦的幻境中，越狠的譴責妳。
……看到這個場景，我突然懂了。
方芮欣在逃避，她不敢面對張明輝！
她寧可逼自己相信他是真的狠心，真的出軌，
她寧可把愧疚轉移到不斷對她付出的魏仲廷身上。
因為她根本不敢面對張明輝！
可前面說了，她的「自我」是非常理性的，
張明輝沒有出軌，「自我」肯定都知道。
「自我」甚至知道，正是因為方芮欣在逃避，
反而讓她的靈魂一直活在過去，困在無盡的悔恨之中。
而這一刻，方芮欣終於願意面對「自我」。
「妳，就是我。」
所以，妳來到了他的書桌前，看著他的背影，聽著他的獨白。
http://imgur.com/4UleUu1
「…唉。」
「…為什麼？」
「人不是應該生而自由的嗎？」
「自由思想、暢所欲言，無須恐懼…」
「自由信仰，自我實現，自由的愛人與被愛…」
「和妳一起時，有一種單純幸福的感覺。」
「我總不禁想著……」
「想著兩人有一天可以兩人攜手，平凡度日……」
「結局終究是癡人說夢。」
「我也是一身雪白，孤芳自賞，」
「不見容於這個世界呢。」
這些妳知道，妳一直都知道……
http://imgur.com/6nm5P0R
第四章完。
結尾 魏仲廷
傻子、倒楣鬼、邊緣人，不管你們怎麼說，
在我看來，魏仲廷是個非常 非常重要的角色，
甚至有時候我感覺，他才是像這個故事的主角。
他活到了最後，見證了整個故事。
他對方芮欣的愛，是方芮欣釀成大錯的幫兇。
他是開啟方芮欣記憶輪迴的鑰匙。
以至於，他是開頭，也是結尾，幾乎每個章節都有他。
還記不記得魏仲廷把這段話刻在自己的書桌上。
「雖無飛，飛必沖天；雖無鳴，鳴必驚人。」
還記不記得魏仲廷手札裡的感慨。
「那人只留無名孤墳，餘我一人垂垂老矣。」
還記不記得在「魏仲廷之墓」後面黑板上寫滿的那些字？
誰是「抓耙仔」？是誰扛了「抓耙仔」的名字？
誰到了最後一刻仍要袒護「抓耙仔」？
http://imgur.com/jxHmpl4
「書單為什麼會流出去？」
「…別問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還記不記得在遊戲開始，我們找到一株白水仙，
在下面的泥土裡埋著一張相片，上面寫著：
「埋在地下的樹根使樹枝產生果實，
卻並不要求什麼報酬。」
http://imgur.com/O63ilq1
白水仙我們知道是方芮欣，
這段話，在故事中，我並不認為是指張明輝，
劇情上沒有很符合的情境，沒有必要硬湊，
也有人說這是指讀書會無私地教育學子，
但讀書會顯然跟方芮欣沒有什麼關係。
整個故事中，也只有魏仲廷表現出不求回報的付出，為了方芮欣。
「既然是學姐的請託，我當然義不容辭。」
最最重要的是，
《雨夜花》這首歌，代表著對愛情的絕望心情，
還記不記得，在整個遊戲裡面，這首歌被彈奏了兩次？
一次是玩家操控著方芮欣親手彈的。
另一次是第四章裡面，
當我們跟著方芮欣的「自我」回到音樂教室時，
看到出獄後魏仲廷孤單的身影，默默地彈完了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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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土，花落土，
有誰人，可看顧，
無情風雨，誤阮前途，
花蕊凋落要如何。」
這個遊戲的最後，老年的魏仲廷回到了學校，
多年以後，景物依舊，卻已物是人非。
途中遇到我們每次「死掉」都會遇到的老婆婆，
她念叨著：
「上不走天庭，下不入地獄。」
「形單影隻，遊蕩徘徊。」
「可憐喔…」
似是在說方芮欣，
但此時的魏仲廷，不也是如此？
他一路走回當初與她相識的那間教室，那張書桌，
那兩張椅子還在那裡，面對著面。一切都像是……
他默默的坐下，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身雪白。
http://imgur.com/gl29FNr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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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一段時間才打完這篇文章，
我感覺又再經歷了一次《返校》。
真的非常推薦大家可以再回去玩一次這個遊戲，
被感動得無以復加。
有人說《返校》是一個時代的悲劇，
但其實我認為應該這麼說，這是一個人在社會中的悲劇，
想想遊戲中的那些布袋戲偶，
「身不由己」，這不是戒嚴時代臺灣人的心聲，
這是人類自從組成了社會，數百上千年來，許許多多人所共有的心聲，
多少年來，有多少的創作，
一直到最近橫掃各項大獎的La La Land 都不斷在說著這一句話：
「身不由己」
回到《返校》，我想，
難道這一段中學少女與輔導教師的師生戀，
放到現在2017年的臺灣，就一定能夠美滿、幸福？
我覺得也要打上一個問號。
「人不是應該生而自由的嗎？」
「自由信仰，自我實現，自由的愛人與被愛…」
想到臺灣去年底最熱門的一個話題，
現在就在這個社會上，不也還有很多人，想愛卻不敢愛、不能愛嗎？
人，要如何才能擺脫這樣的痛苦？
我沒有答案，畢竟人們都還在不斷地在嘗試、追尋，像方芮欣的靈魂那樣。
她最後似乎有了答案：
「不要逃避、不要放棄自我」
但故事的最後，方芮欣的靈魂是否得到了解脫？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