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過後，我帶著側門軍人發給我的臨時出入許可證到地面去，沒有柯奇的帶領我必須倚
靠這張許可證回到大靶場中。我獨自走在地面一層的走廊，迎面而來幾個地面女孩，她們
一面談笑一面走路，似乎沒有注意到我。但就在我和她們之間的距離只剩一公尺時，她們
發現了我的存在並停下腳步看著我，臉上除了不屑與嫌惡之外只剩過多的化妝品。
她們之中有的人雙手環胸瞪著我、有的人欣賞著自己精美的手指彩繪，就是沒人要先
踏出前進的步伐──她們在等我讓路。我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群人，盡量不讓自己眼神中
的火氣飄出。這幾個女孩的品味真不是普通的差，身上的衣服花俏得難看，頭上還綁著奇
形怪狀的裝飾品，又一副用鼻孔輕視我這個下等人民的高姿態。我得拼命克制自己才能將
那波想笑的衝動壓下去。
「咳咳。」她們其中有人故意咳了兩聲，要我滾開。接著，我說了一句也許會替我再添
一樁麻煩事的話：「借過。」
此話一出，她們每個人全都面向我瞪大了眼睛，有的人甚至不敢置信地摀著嘴巴，這
令我更想笑了。我用力捏了大腿，不准自己露出笑意來。站在後方的幾個人開始一面竊竊
私語一面生氣瞪著我。
站在最前方的女孩率先開口說：「是妳應該要讓開。」
「為什麼呢？」我故作天真地歪頭問道，我想我的表情一定讓她們更火了。
「因為妳是『下人』，本來就該讓路給『上人』，懂了嗎？蠢貨！」她氣憤說道。
下人上人？我倒是頭一次聽見這種名詞，算她有創意。但這也證明了她們不是普通的
瞧不起我們，不過無所謂，因為我也同樣地瞧不起她們。
「噢！原來是這樣。這是法律規定的嗎？」我又帶點挑釁繼續發問。
「妳，妳──」
她被我氣到結巴連話都說不好，哈哈。
「我認得她！她是那個在慶典上把箭射歪的笨女孩！」聲音來自後方一名胖女孩。她懷
裡抱著一隻頭上綁著個誇張蝴蝶結的小狗，模樣滑稽。
「噢！難怪妳這麼蠢。連箭都射不好，我勸妳還是早點退隊，別再丟國家和狩獵隊的臉
啦！」
前方女孩的高傲態度和辱罵非但沒讓我生氣，反而令我感到有趣。
「現在我正要前往森林裡狩獵，妳們將來享用的食物也許就是我替妳們射下的，基於這
個卑微的理由，能否請妳們先讓給我過呢？我得把握時間多獵一點，才能餵飽妳們呢。」
我不假思索微笑說道，還用力眨了幾下我的無邪大眼。
全部的人都愣在原地看著我。帶頭的女孩先是不屑地哼了一聲，接著便側身讓到一旁
，後方的人見狀也不情不願地跟著做。我藏起心中的得意，故作謙卑地點頭對她們道謝然
後快速低下頭走過。通過之後我聽見身後傳來一句句叫罵聲，我絕對絕對惹毛她們了！
我回到大靶場中與柯奇碰面，立即興高采烈地把我剛才讓那幾個高傲蠢蛋氣得跳腳的
事情告訴他。
「妳以為妳這麼做很聰明是吧？」柯奇嚴酷的態度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我以為他會和
我一樣把這事當作一則笑話。
「我只是──」
「只是想要嚇嚇她們，只是想要做點她們猜不到的事？」柯奇高聲打斷我。
我將臉低下不說話，等著挨罵。
「妳的鋒頭出得還不夠嗎？妳非要全國上下真把妳當大紅人看待才滿意是吧？」柯奇雙
手抱胸、扳起一張和他在大間裡訓斥狩獵隊員時一樣酷狠的臉。
「憑什麼我要讓路給她們？我也是這個國家的子民吶！」我忍不住怒道。
「小妞，要我說幾次妳才能明白？妳的國家、妳的世界就是這個樣子，妳要是無法融入
這樣的環境就給我想辦法搬到重生國去，要不然妳就他媽的乖乖認命！不要再招惹不必要
的注意，尤其是上面的人，聽懂了嗎？」
我握緊雙拳、嘆了口氣，低聲說出：「知道了。」
好吧，或許我得改改自己的脾氣，和「上人」槓上絕對只有壞處而已。很多事情就如
柯奇說的，再怎麼不喜歡都只能接受。除非我擁有領袖般的影響力，否則根本扭轉不了任
何一件壞事。
我站到射擊點上，開始射擊五十公尺外的標靶。我已經可以連續射中紅心好幾箭了。
「可以了，直接進入一百公尺吧。」柯奇揮揮手說道。
我按照柯奇的指示移到一百公尺的射擊點上，射了幾箭，感覺還不錯。我越來越熟悉
遠距離射擊的感覺了。我倒空腦袋，忘掉剛才惹毛地面女孩的事和柯奇的責罵，將所有心
思全放在射擊上。
三個小時過去，我微喘著氣放下弓，面對西方看著太陽被靛紫色的雲幕包圍。夕陽美
得不太真實，我的手指突然發癢，有股想把眼前美景畫下來的衝動。太陽變成一顆小橘球
慢慢滾落天空，光芒逐漸被即將升起的黑幕吞噬。
「暮光總是這麼美，美到讓人忘了一整天的辛勞。」柯奇和我並肩站著，一同欣賞日照
的落幕。「不過我更喜歡星空，美得令人屏息。」
「我沒看過星星。事實上，我根本沒在晚上離開過地底。」我說。
柯奇瞅了我一眼，「會有機會的。」
「希望如此。」我說。希望如此。
儘管當夜幕降臨之時，整個國境只有堡壘範圍內是安全的，我仍然忍不住好奇於夜晚
的模樣，星星、月亮、黑色的天空、夜的森林……那會是什麼樣的光景？當夜風掠過身體
，又是怎麼樣的感覺？和白天有何不同？我想要一探究竟，就算必須身處危險之中，我也
寧可體驗一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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