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名：妖孽奇花（上中下）
□ 作者：燦非
□ 出版社/書系：萬達盛/首席珍品057
□ 心得感想：料應情盡，還道有情無？
萬達盛官網的故事簡介很完整，但把書籍特色一一陳述反而顯得有些呆板，
或者列第一段就夠了：
《妖孽奇花》為主要密探如秀之列傳。
全書依循清朝歷史軌跡而發展劇情，融合朝廷鬥爭、武俠打鬥、男性情慾以及男性之愛。
（官網另外也有比較傳統一點的分冊大綱，這邊就不附上。）
其實直接用燦非在序文中的分類最為恰當：歷史耽美，
作者尤其強調歷史在前、耽美為附，
確實在閱讀過程會發現歷史事件或因風花雪月而起，卻終於超過兩人所能掌控的範疇，
使得人在其中身不由己，風花雪月倒成了大風大雪、缺花殘月。
要接著往下打之前，先插播一則道歉啟事。
之前我曾在 #1cdJhhOR (Romances) [心得] 夏昀光-前世．前事 心得中，
說自己對唐宋之後的歷史勉強有點研究，
一翻開《妖孽奇花》我就直接被完全沒聽過的清朝歷史事件大打臉，
我對清朝的了解就只有馬景濤跟陳德容演的《太祖秘史》而已欸（？？？）
（我甚至過了 20 年還會唱它的片頭曲，救命欸……）
如今看來自己當初講這句話實在是臭不要臉，簡直大錯特錯，
大家請忽視我當時的不自量力，
單看後面就好：歷史對我來說就是一坨謎，我在這方面是真的極度無知：)
真的極度無知：)
極度無知：)
我就無知：)
我最無知：)
且說回《妖孽奇花》，
故事主角一個是康熙皇三子胤祉、另一個則是他的總管，
燦非選擇直接用知名史實人物來當主角確是勇敢之舉，
需要在許多歷史事件中見縫插針，在歷史的留白中填進杜撰的故事，
在故事布局上虛虛實實，甚或達到虛實難辨的境界，
背後所需多少考據是可以想見的。
劇情推移大致照著史實發展，
三本書中都有可以對應到時間序的事件，
像是第二本有冊封皇三子胤祉為和碩誠親王（康熙四十八年）一事、
第三本有斃鷹事件（康熙五十三年）等，
其他像是二立二廢太子、索額圖垮臺、皇三子主持《律曆淵源》編纂，亦與史實相符，
而其餘杜撰情事，有些仍是脫胎自相關歷史事件，
例如皇子彼此下術詛咒之事以及土默特俄木布叛清、大學士張英病逝，
有些是情節調整，有些則是時序挪動（後者導致我剛剛試圖對主角年紀一直對不上）。
搭配上故事發生的背景，可能在暢春園、可能在木蘭圍場，這些都讓故事變得無比真實。
另一方面，由於歷史之壁就在那，
即使作者可以稍微更改某些關鍵事件的起因，
但大方向仍無法撼動，
所以像是胤祉史實上有過這麼多孩子，他在小說中就自然不會是專一的，
這件事相當的不言情，且容後表。
閱讀中感受到最強烈的是身不由己和僥倖，
兩位主角在許多時候都是被生活給推動，不得不採取行動以保全自己和心繫之人，
曾經單純且專注的少年想起過往的種種痛苦，
曾經韜光養晦刻意中庸的皇子被自己的兄弟視為眼中釘，
兩人不再天真、有所用心，
一個是「那個淘氣踩雪的少年，是徹底隱去了。」
一個是「曾經溫煦如春風的三阿哥，已然消失無蹤。」
而在這樣疲累的互相算計中，即使是機關算盡了，卻總是可以僥倖逃出生天，
要說作者對他們狠也是，但要說作者對他們善良，那自然也是。
並且，相當佩服燦非對文字的運用，
作者曾在個人誌《雲山戲蝶時時舞》（也是耽美作品）自序中提到自己曾從事文字工作，
（目前臉書狀態看起來也仍在相關產業工作）
其功力在《妖孽奇花》中展現得淋漓盡致，文字的美感盡現，
連床笫之事都寫得無比纏綿詩意。
然而第一冊兩人愛得濃烈，我是看得害怕（？？？？）
身為一個 SAN 條超低又超容易掉光的讀者，真的很怕被作者傷害，
深怕前面灑的糖都會變成後面放火燃燒所用的能量，
所幸故事其實不若我以為的悲傷，果然作者是善良的……吧（？）
主角之一的總管——如秀——其性格總讓我想到《霸王別姬》的段小樓，
當然如秀跟段小樓的成長背景不同，卻同樣執著於自己陰暗童年的拯救者，
如秀對自己的主子胤祉有所遐想，其全數的乖巧與任性皆展現給一人看，
他的人生有個畸形的起點，胤祉成了他的明珠、他的心之所向，
但他的心態卻始終卑微而扭曲，在胤祉面前也始終表現得驕縱，
常常是自己的細膩心思和多想害得自己受傷，
然而這樣的人卻是無論如何都要陪在自己的主子身邊，
並且終於在自己也身不由己時理解對方。
故事側重在如秀這側，一開始對胤祉的描述比較少，
他一開始將如秀保護得太好，不讓如秀知道自己背地裏做了些什麼事，
但隨著故事發展，讀者能跟著如秀一道看出胤祉陰鷙的那面，
畢竟彼此皆是歷史洪流下的一員，彼此都被他人牽動著，有許多的「不得不」。
看似被遺棄卻也是某程度的保護，明白此事後怨懟自然煙消雲散。
為了寫兩人之間的羈絆，作者勢必得隱去其他的部分，
也就是史實上胤祉的那些福晉和兒女們，
作者幾乎讓他們都背景化，偶爾才會提上一筆，
像是最後有一段是胤祉想如秀想得死去活來，結果這時候他的府上還是添了一個孩子XD
雖然這就是古人可以一對多的價值觀，但看了還是有點過不去心裏的坎XD
尤其主角兩人本身有身分權勢上的不對等、年紀也相差十歲，
加上一開始胤祉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如秀抱有情慾，
胤祉最初似乎就真的只是被美色吸引來者不拒（？？？）
後面上了床之後就開始超寵，寵爛，
並且為此跟自己原先的同性密友斷了聯繫，太命中注定又太理所當然了一點，
身為難搞的讀者，對於這點稍微不滿意，甚至讀完書後又開始看起清代同志研究論文XDD
還好後面同性密友還有戲分，並且給了他一個好一點的待遇，稍微釋懷一點，
不過作者都說了耽美為附，我看的時候也幾乎不帶戀愛腦，當歷史小說在看，快樂得多。
也是有一些比較緩解緊張氛圍的句子啦，像是：
「他怎會以為自己滿腦子意淫極為下流，三阿哥面貌端正卻什麼都敢做才是真的下流！」
「哪裡好玩了？我躺著什麼都看不見！」
問就是夫夫情趣。
還有：
「說句大不敬的，相較之下，在場其他人包括主子在內，看起來其實都更像是重犯。」
之類的……
一套三冊的作品格局很大，可以感覺得出來燦非真的對清朝情有獨鍾（嗎？）
可以閱讀看看～算是滿不錯的閱讀體驗～
我自己電子書 N 年前就買了，直到這次萬達盛出清，找到了一點動力看，
不過每次快要到 chaos 的地方我都會很想滑掉（到底內心有多脆弱），
常常是一邊在內心啊啊啊一邊看下去，
但看完還是覺得很滿足，沒失望，
大家可以把握這次的機會帶它們回家！
同時自首一下上述《雲山戲蝶時時舞》的個人誌我同樣買了 N 年也就只看了序：)
（但喊話一下燦非，小孩也成年了，要不要考慮繼續寫下去QAQ）
另外，身為一個喜歡寫完心得後對答案的讀者，
我參考了 WRN 的福音同學所寫心得專欄：
https://wrn.tw/content/blog/2018-05-13/79378
福音同學寫的更仔細，也提了更多典故，
我這邊就直接替大家指個路去看好心得，我不拾人牙慧了XD
同時也看了燦非的部落格，果然有提到張國榮（所以呢？）
還有很多清朝宮廷相關的內容，
以及紅樓夢如何成為作者自己的耽美起源，
這麼想想，或許這種皇家/官宦/富家子弟對同志的看法是相似的。
另外補充幾點：
1. 書中有提到《品花寶鑑》，實際上是道光年間所出，
或許是作者真的很想提，所以把它往前挪成元朝所出，
而本書介紹中作者將每個角色都比喻成一種花，
或許是源自《品花寶鑑》的靈感也說不定？
2. 作者有一段寫到康熙批奏，
裏面有一者批道：「此奏文係你所作或由幕賓代筆？你識字通文否？」
應該是取材自雍正批給初有德的「覽此謝文係你自作的幕客代筆的你識字通文與否」
後面接著提到康熙問候杭州織造的年邁母親安康與否，
應該是講孫文成，
我超愛看孫文成的奏摺的救命XDDDD
找兩篇：
https://www.ptt.cc/bbs/gallantry/M.1530589905.A.4BD.html
https://www.ptt.cc/bbs/gallantry/M.1618307100.A.043.html
上次看故宮特展《看得見的紅樓夢》，展了康熙跟曹寅的奏摺互動，
整個腐味都上來了，我也是看得很開心（好了喇）
新版的清朝檔案檢索系統畫面滿簡潔好看的，推薦大家上去玩：
https://qingarchives.npm.edu.tw/index.php
為了寫這個心得文，也各種查了《康熙朝實錄》所載，
查到伺服器懷疑我是機器人，臣妾冤枉……
開頭引用「料應情盡，還道有情無？」
詩詞出自納蘭性德（容若），《妖孽奇花》中也提到納蘭性德數次，
恰好想到上一篇和板友聊過蒙文的「納蘭」，
在這邊補充一下蒙/滿的兩個「納蘭」應是不同詞源，非借詞關係……應該吧，
抱歉了，我兩個語言都學得奇差無比：)
看完《妖孽奇花》之後好想把滿文教材撿回來好好讀書喔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