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轉貼] 一枚袁大頭41

作者: phantom23 (九降風)   2012-10-04 09:11:06
但這句話卻猶如一記晴天霹靂打進我腦子裡。
  
「什麼?!!!」
我猛地轉身,看著他道:「你確定你沒記錯?!」
  
「不會有錯的。」
一旁坐著的護士道:「她的血液樣本我們分別送往周圍幾個城市的大醫院,
包括省城,得出的結論完全一致。」
  
「……什……什麼時候發現的?還能……還能有多久」
我發現自己聲音都是顫抖的。
  
「大年初一下午突然暈倒送醫院的。大夫說急性的隨時都有可能會死。」
志豪的語氣中不帶一絲情感,乾澀且直白。
  
「你幹嘛去了?!」我聽到這裡,頓時一股怒氣湧上來,
揪起他的領子就推到牆角道:「你不知道我什麼意思啊?
我就是故意不動,讓你去想辦法給她調身子的!你說,你幹嘛去了?!!!」
  
這傢伙冷冷地看著我,一個字也不說。
  
一旁的護士倒是連忙道:「不要吵鬧!看,把病人都吵醒了!」
  
我趕忙放開手,轉過身去,看到雨佳已經睜開了眼睛,卻不怎麼有神。
  
瞧見我來了,她似乎心情略好,笑著朝我擺了擺手。
  
我也朝她揮揮手,沒想到她又做了個招手的手勢,示意我進來。
  
我扭頭看向護士,護士瞧了瞧我倆,說道:「每天只能探視兩次,每次不得超過十分鐘,
限一人,你們自己商量吧。」
  
「我在外面等你。」沒等我搭腔,志豪主動開門走了出去。
  
我站在玻璃門前,猶豫了一下,推門來到裡屋。
  
「你終於來了。」
女孩帶著氧氣面罩,話音不但無力,還有些發悶。
  
我點了點頭,咧著嘴,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很悲傷。
雖然我們不是戀人關係,但這半年多的友情,感情已經比普通朋友要深了許多。
  
「呵呵,看你那什麼表情?」
雨佳皺了下眉,隨即微笑道:「我這不挺好麼!就是不怎麼自由罷了。」
  
我也朝她笑了笑,卻又搖了搖頭。
  
「你願意等我麼?等我好過來。」
女孩努力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我問道。
  
我還能說什麼,他都已經這樣子了。
即使用騙的,也要先讓她有了生的希望。
  
猶豫了一下,我表情誠懇地點頭說道:「願意,我等你。」
  
「騙人吧你!」
我沒想到她突然笑得更燦爛了。可是笑了幾聲,神色就黯淡下來,
拽著我帶了一次性手套的手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只是在幫志豪。
志豪人不錯,他實誠,他心地善良,他沒有鎮上其他孩子那種痞子氣。
可是就一點,你知道是什麼嗎?」說完,雨佳抬頭看著我。
  
我沒有接話茬,等著她告訴我。
  
「因為他不是你。」女孩說這句話的時候無比傷感。
  
「……你真覺得志豪沒戲麼?」既然話已經說開,我乾脆直接問雨佳。
  
「你們是師兄弟,我看見他,就能想到你。」
雨佳頓了頓,看著我道:「你希望我這樣麼?志豪希望我這樣麼?」
  
我終於無言以對了。
  
女孩又笑著捋了捋鬢角的頭髮道:「不過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選你還是選他,已經沒有意義了。」
  
見我又要說話,她馬上做了個手勢,接著道:「什麼都不要說了,
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孩兒,也是最後一次,不要打破這場夢,好麼?」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不再看我。眼角卻不經意跑出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從病房裡出來,我看到志豪正在走廊上站著。來到他面前,
我摘掉口罩道:「有些事必須和你解釋清楚……」
  
「……」志豪雙眼呆望前方,並沒有吭氣。
  
見他不說話,我只能接著道:「你也知道,這大半年來師兄沒少幫你。
我當然不是為了自己,但是這畢竟是人家姑娘自己的選擇,你不能……」
  
「我要救她。」志豪突然打斷我的話道。
  
我上前一步,扳著他肩膀道:「你先聽我說,你能不能告訴我,師兄到底做錯了什麼?
會讓咱們現在竟然跟陌生人似的?」
  
志豪突然眼神一轉,陰森森地看著我道:「現在你還和我說這些,有用麼?
我現在只想救她,讓她活下去!別的什麼都不考慮。」
  
「救她,要看有沒有能成功配對的造血幹細胞了。」
對白血病我還算知道一點,畢竟電視上常播。
  
「那頂個屁用!」志豪罵了一句,說道:「我查過那個什麼骨髓庫,全中國,
十幾億人,居然只有幾千個捐獻者資料!(十年前)
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勝想點別的辦法!」
  
「那你想怎麼樣?」我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這傢伙又想搞什麼?
  
志豪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從兜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我道:「這是她給你的,
她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讓我在她死後,再把這封信交給你。
我現在就給你,看完了,我再告訴你我想做什麼?!
在這兒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話說完時,他已在走廊那頭。
  
我一頭霧水地打開信,一張白紙上寫滿了娟秀的字體。
  
朝陽:
  
我不想用那些俗套的開頭,就讓我們從頭說起吧。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因為什麼容我先賣個關子。
  
無論你此刻是什麼心情,當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相信咱們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我可以輕輕鬆鬆地在遠方祝福你,看著你,這就足夠了。
  
也許你會覺得我不矜持,但當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我不想帶著遺憾離開。
所以,請原諒我的這一次不矜持,因為我不想留下任何未了的心願。
  
這些天來,我時常在想,自己是不是錯了?是不是在自作多情?
也許我錯了,也許我真的是在自作多情,但我並不後悔。
  
至少,我知道了答案。
  
唉~對不起,我又在說這些沒用的。
可是不說這些,我又能和你說什麼呢?
  
咱們倆之間就好像有一道無形的牆,看得見,聽得到,卻摸不著。
多少次我在夢中都能看到你,可你卻像那天上的星星,
看上去近在眼前,伸出手,又遠在天邊。
不過,這次可能要換我當星星了,呵呵。
因為爸爸說過,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祝福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我並不記得你曾經撞過我。
不過想必這就叫緣分吧?自從第一次看到你在窗外笑,我就有種莫名的感覺,
這個笑可能是一生都無法忘記的。
  
無論怎樣,認識你,很高興!
也許真的有來生,如果再遇到你,記得對我笑一次,因為這樣我就能記起你。
  
蕭雨佳
  
    農曆大年初五
  
這……我腦子一片混亂。……對!的確是亂了!
  
我努力回憶著剛開始接觸的一點一滴……那封沒有署名的信……志豪臨陣脫逃,
我想追他,卻剛巧站在了窗前……志豪起初對她有心理壓力,
只敢和小穎說話……而我為了緩解尷尬,不得不沒話找話和她說……
  
原來,這一連串的巧合,卻讓雨佳認為是我在追求她!
我也終於知道她說「為什麼當初還要那樣」這句話的含義了!!!
  
但是,我卻無法解釋,無法跟志豪解釋,更無法和雨佳解釋。
  
這樣的現實,對一個頻臨死亡的女孩子來說,似乎有些過於殘忍了。
  
而志豪,會不會認為我冒了他的名,故意接近雨佳。
以給他牽線搭橋為藉口,好實現自己的目的?那就要看他怎麼想了。
  
「唉!~」想到這裡,我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
也許,這就是命吧?
不一會兒,雨佳的父母和妹妹來了,見到我,也只不過是多一次的傷感。
在得知手術費用和後期治療需要二十多萬後,我並沒有感到多麼的頹喪和無力。
而是勸他們先努力找到合適的配對捐獻者,再說錢的事兒。
  
畢竟,沒有這個當做前提,別的都是白搭。
  
寒暄中,我看到志豪在樓門口向我招手,於是趕忙告辭走了出來。
  
「我要去救她,你去不去?」志豪有點喘,開門見山道。
  
「怎麼救?」我倒是想知道這傢伙能有什麼辦法?
白血病的治療是一個世界難題,
至少我還沒聽說過能夠不用人捐獻造血肝細胞,就可以痊癒的方法。
  
「換血!」志豪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線裝書,
上面寫著三個遒勁有力的繁體隸書大字《浣採集》。
  
「這是……舅爺的書!」
我一眼就認出來,這本書平時被舅爺供奉在梅道人畫像下的一個木匣裡。
每當梅道人飛昇日的時候,老爺子總會和裡面的另一個東西一同拿出來撣塵、晾曬。
據說是梅道人留給他僅有的兩個物件。
  
「這書中寫了……」
志豪一邊隨便翻著,一邊和我說道:「各種不治之症的沿命方法,
其中就有一篇換血法……」
  
「等等!」我打斷他道:「你確定是沿命,不是治療?」
  
志豪黑著臉道:「對我來說沒有區別,只要能活著就行!」
  
「好吧!」我不想打消他的積極性,於是問道:「大致方法是什麼,
這種書一般都會有個總綱吧?」
  
「八個字:留陰去陽,抱鎖元神。」志豪顯然早已看過,直接回答道。
  
「留陰去陽……抱鎖元神……」
我托起下巴,反覆念叨這句話,卻突然想到那年在省城醫院裡的一家人和那沈萬樓,
身子頓時一震,抬頭說道:「這……這是禁術!留陰去陽,
那還能算作一個完整的人麼?!」
  
「為什麼不算?」志豪反問我道:「人還是那個人,心還是那顆心!」
  
「不行!沒了陽氣,怎麼還能算做是活人!」
我堅決反對道:「這是有悖天道循環的!什麼沿命之法?
那是唬人的幌子!說白了就是讓逝者的靈魂無法得到安息!
還禁錮在那個早已停止工作的身體裡!這不是救人,這是害人!」
  
「我果然沒有猜錯!」志豪冷冷地看著我道:「你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錯!不在乎的其實是你!」
我反駁他道:「你要剝奪的是她作為一個人,最後的尊嚴!」
  
「尊嚴就是躺在那裡等死嗎?!」
志豪看著我冷笑道:「人活著,才有尊嚴!
如果你要說死也是一種尊嚴,那我只會覺得你很可笑!」
  
我發現已經和他說不通了,於是順了一下氣道:「總之我不同意,不行就問舅爺,
他要是說可以,咱們就做!」
  
「得了吧!」志豪撇著嘴道:「師父他打小就寵著你!什麼都是你對!
這事要是讓他知道,就更沒希望了!」
  
「……你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我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前,多少次志豪犯錯,舅爺為了以示公平,都會連我一起罰,
卻沒想到他現在居然說出來這麼一句!
  
「好了,不和你爭了!」志豪突然轉變話題道:「問你最後一次,跟不跟我去?」
  
「你這是害她!我不去,你也不准去!」
我說著,展開胳膊擋在他身前。「而且這本書,你必須立刻還回去!」
  
那是梅道人的遺物,舅爺從來都沒給我們看過,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定是他趁舅爺不在,從家裡偷出來的。
  
但我怎麼也沒想到,這傢伙撩開棉襖,只見一片寒光過後,
一把尺多長的開山刀已經搭在了我的脖子上。
  
「誰都別想阻止我。」
志豪盯著我,一字一頓道:「就算是要死,這件事我也非做不可!」
  
「……你!」我知道,已經勸不住他了。
這傢伙從小的脾氣就是認準了一件事,只要他自己認為是對的,
哪怕天下所有人都不讚成,他也要去做。
  
志豪慢慢地用刀鋒逼著我轉了個圈,等他來到外圍,
這才收刀,最後看了我一眼,轉身快步離開。
  
這種眼神,是一種決絕的態度。
這一走,不光是他的人,我們倆打小的友情,也會隨之扯斷。
  
看著志豪馬上就要消失在視線中,我狠狠地跺了一下腳,終於下定決心,朝他追去。
我有心告訴舅爺,但若去找老爺子,必然要跟丟志豪。
所以,不管怎麼說,我也要先保他周全。
  
他想怎麼做,那是他的事兒,我可以不管,但我不能看著他去冒險,
甚至為了雨佳,再把自己的命給賠進去。
  
走了一會兒,志豪見我跟在後面,也不吭聲,繼續在縣城裡晃悠著。
  
又轉了幾條街,我實在憋不住了,上前兩步問道:「去哪兒啊?」
  
「極陰之地,找百脈血!」志豪頭也不回地道。
  
「極陰之地……百脈血……」
我反覆念叨著,似乎想起來些什麼,已經有了頭緒,
只得又問他道:「你知道極陰之地在哪兒?」
  
「不知道。」這傢伙一邊走一邊到處亂看,倒像是在逛大街。
  
「……別瞎找了!我知道!」我想了想,朝他喊道。
與其讓這傢伙像沒頭蒼蠅似的亂撞,倒不如給他指一條路。
雖然我不想按照他的計划去救雨佳,但成不成還是另一說。
更何況我們倆根本就沒有接觸過這個層面上的東西,
想要憑一本書,現學現賣,更是難如登天。
  
所以,為了阻止這傢伙做出更加出格的舉動,我不得不適當地提示一下,給點希望。
  
但後來想起,我卻忽略了最為重要的一點,因為往往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伴隨著帶來的打擊,也會更加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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