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獵魔士在冰風谷 36

作者: poliman2 ( )   2017-04-06 23:35:35
「不需要點起線香嗎?」
單刀直入,踏入密室的柯恩以這句話開場,召魂者聞言從木枷處起身,他的動作蹣跚,或
許是在儀式中耗費了太多精力,但也能只是上了年紀。
「只有在首次的儀式中需要。之後只要祈禱,我就能與迷失的亡魂建立連結。」老僕阿納
森站直身體,理理長跪時弄皺的衣襬。「沒必要破壞迷失的亡魂,獵魔士。她在我的控制
下。」
「在您玩火自焚前是如此。」
「玩火?我是在執行三雷之王的天罰!」阿納森滿是皺紋的臉扭曲成怒容,枯瘦、傴僂的
身體好像在放大,就像有股力量在他衰老的身體裡支撐。但在三雷之王藉他的身體降下神
怒雷霆前,阿納森忽然疑惑的彎起眉毛。「獵魔士,你看到我倒不是很驚訝。」
因為你把幽影描述得太過精確了。獨特的之字形盤旋、具膨脹感的靈壓……有些特徵,至
少要觀察把個鐘頭才能發現。柯恩保持沉默,視線則來到沙發扶手處的水晶碗,想像一個
多月前此處的景象。
當時詹寧斯肯定捧著水晶碗,滿臉油汗,充血的興奮眼睛盯著被木枷鎖住的女孩,享受她
的哭泣、她的哽咽、在她身上發生的地獄繪圖。接著保鏢玩過火,女孩大量出血,詹寧斯
因此嚇得奪門而出,此後,除了回來處理屍體外,沒有人踏入這密室。
可是這是錯的。
柯恩想到那只醜陋的花瓶。為防止僕人誤入密室,那只花瓶肯定被交代過,不准僕人去碰
。但在柯恩找到開關時,那花瓶瓶身沾滿灰塵,瓶頸處卻很乾淨……當時他還認為自己學
了一課,卻沒考慮過,如果詹寧斯這麼長時間沒踏進密室,瓶頸應該同樣會落滿灰塵。所
以肯定還有人在詹寧斯之後來過。
至於血跡裡的煙灰,那時柯恩以為是有人點香助興,卻忘了考慮線香該擺在哪裡。女孩是
給木枷鎖在地上的,線香無論放哪個位置,香灰都不可能穿過女孩的身體,灑到血泊上。
認為是有人在屍體被移開後、血跡未乾前,在此點起線香,這個假設會合理的多。
當然柯恩也知道,這些線索少的可憐。他對召魂者的存在及身分,恐怕只有不到兩成把握
。他知道的,只有花瓶上的指印,以及血跡裡的煙灰。剩餘八成,只是因為他偏執,他希
望背後有個幕後黑手。幕後黑手很棒,人可以假設他有多邪惡、多與自己所處的一切沾不
上邊,必須如此相信,否則人會發瘋。就算獵魔士也必須相信這一點,才能繼續工作。
「您是復仇之神霍爾的祭司。」
「我是的。」在胸口比出雷電劈落的手勢,阿納森的聲音虔誠而恭順。「我是毀滅帶來者
強健的臂膀。我是執行三雷之王意旨的閃電。獵魔士,我可以感受到你的不以為然,難道
你認為我主做錯了嗎?我明白你們傭兵,卑賤的忠誠只會獻給委託人,但我仍願意相信你
們是有良知。讓一個女人死,又把她剁成肉塊,幹出這種事情的人,你還會在乎他們的下
場嗎?」
「不,我不在乎。」柯恩沒有多想就做出回答。白狼的慘痛案例讓他學會,擋在私刑者與
受刑對象之間可不明智。「不過,我怎麼並想不重要。現在木已成舟,您已經判他們死刑
了。」
「你錯了,是他們自己判自己死刑的。不過這就是年輕,做事過火,踏破底線。」阿納森
搖頭。「但我還是感受到你的不以為然,你到底想說什麼?你們沒有情緒,你們只是被醜
惡魔法製造出來的殺戮工具,所以別告訴我為報復所倘流鮮血,會讓你覺得不自在。」
「我怎會呢?我只是拿錢辦事的傭兵,也曾授權自己做劊子手,更做過很多讓我更加不自
在的事。」柯恩低聲說:「我只是會忍不住揣想:詹寧斯說過,您從他父親時就替這個家
服務,如果您的復仇能早點執行,那怕只是向他展示三雷之王浩瀚力量中的一隅,或許這
一切就不會發生。」
「這一切?你到底在說──」阿納森先是疑惑,然後露出一副了然在胸的神態。「雷霆在
上,你不會是在意這些欠操的婊子吧?難道這些上門想撈油水的蠢屄……喔,不,不該這
麼說是吧。因為她們是神聖的被害者,她們純潔無瑕,可不能在言詞中對她們有半絲不敬
,更不該懷疑這些愚不可及的傻妞,上門受雇是否沒安好心。縱使你知我知,這裡發生的
事,全都是她們自找的──只要沒鬧出人命。難道說,幾個爛婊子受了點皮肉痛、幾個爛
婊子活該欠操,你認為毀滅帶來者會因為這點雞毛蒜皮而降下神罰?你未免將霍爾的標槍
看的太廉價了,獵魔士。」
「她們自找的。」柯恩反覆玩味這幾個字,感受著堅硬、冰冷的無名怒火,隨著這幾個字
在舌尖翻騰。「那些女孩可能的確是傻。年輕漂亮的姑娘來這裡做傭人,有些的確不是為
了領那點薪水。但“她們自找的”?這可是只有在深入理解她們之後才能評論的話。就算
她們的愚蠢、天真、不經世事給自己找上麻煩,仍然不該死在這種地方。」
「愚蠢──在這世道,不就是該當受死的理由嗎?」
「在這世道,或許。」柯恩以平靜面對祭司的訕笑,說:「這樣遵循叢林法則的世界,會
讓我這樣由醜惡魔法製造出來的殺戮工具如魚得水,光是數錢就會手痠,可我不確定在您
的世界、三雷之王的世界是否相同。也許您能替我這除銅臭之外一無所有的貧乏腦袋,灌
輸清新如春風的神聖見解:道德、信仰與法律追求的最終目的為何?我想是追求每晚安穩
的睡眠,追求不論賢明愚笨、只要不為惡就能不擔心明日的世界。」
獵魔士的模樣,矇騙了霍爾的祭司。阿納森嘲諷的神色變的更濃,但在他開口之前,獵魔
士已盡全力照他兩腿間放出一腳。阿納森的哀鳴彷彿被掐斷了似的消失在咽喉,他吞下他
的慘呼與宣教,唯一能做的只有夾緊雙腿,並趴在這個地獄中心嘔吐。
「我相信您不會侮辱霍爾。一位老頭兒受了點皮肉痛,而且還沒給人操,我相信毀滅帶來
者不會為此降下神罰。」柯恩臨去前這樣說,然後他掩上密門,將汙穢與黑暗都擋在門後
。縱使孤單又疲憊,但他只想盡快離開這棟大屋。
屋外的雪下的很大,大雪很快就能蓋住腳印,有意隱藏行跡者應該為之欣喜。
可是柯恩沒有。他想著為什麼,他已盡到責任,做了該做的事,可是腳步依舊沉重。
外頭的夜晚一如既往,即使再怎麼擊倒邪惡,世界依舊是灰色的,無論做多少掙扎。他時
常覺得獵魔士就位在沙漏中央的洞孔,無數生命細砂似的從上頭流下來,獵魔士暫時能抓
住一些,但很快生命就會從指縫溜掉,落入下方的無邊黑暗,而獵魔士最終也會被埋入逝
去的生命中。
有那麼一分鐘,他想回頭殺了阿納森,僅是踹上一腳遠不能傾洩他的狂怒與痛苦,可是他
不能這麼做。阿納森對那些女孩受到的凌辱絲毫不放在心上,坐視自己的主人將變態的胃
口養大,直到最後玩火自焚,但他的漠視──難道就成了柯恩可以審判他的理由嗎?現在
無論怎麼做,都不會有人得到救贖。
雪地一片荒蕪,但在離開背後的大屋時,柯恩在被積雪壓的低垂了的冷杉下,看見一位坐
在石頭上的女郎。想看不到那件顏色難看的侏儒製防寒服也難,恐怕只有品味堪虞的傻瓜
才會願意穿。落雪在品味堪虞的傻瓜那白金色的秀髮上融化,水珠反映著寒空中的遠星,
閃爍的像寶石冠冕。那睡容實在太過寧靜,不容添加分毫無謂的俗世之物,因此柯恩駐足
,猶豫了一陣子才朝她走近,但莉黛爾沒反應,背靠樹幹的繼續打盹。她肯定瞌睡了一段
時間,積雪都已經淹過她短靴的腳踝處。
柯恩扣住中指和拇指──反應敏捷的小獵魔士,會在導師抬手做出這個動作前,就因舉臂
聲而驚醒;反應最慢的,在額頭被彈到的前一秒,也懂得直覺地去抓武器。不過莉黛爾給
彈中額頭後,只是皺起端整的眉毛,細唇嘟囔著,依然睡得香。
如此無防備的笨蛋在這世界能長這麼大,也是了不起。柯恩嘆口氣,彈了第二次。莉黛爾
這回還是沒睜眼,但身體一歪,就往一邊滑落,柯恩連忙彎腰,抄起她的纖弱的肩膀。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莉黛爾身材高挑,現在才發覺莉黛爾主要是腿長,而且比例得宜,才
顯得比較高,在坐下後,莉黛爾就成了個小不點兒。
這陣搖晃總算弄醒莉黛爾,她眨眨眼睛,呆呆凝視著盯住她睫毛看的柯恩。
「……唔,工作辛苦囉,我該說早安還是晚安?」
「晚安。」柯恩放開她的肩膀。「我不記得我們有約在這裡碰頭。」
「所以才,叫做驚喜吧。」莉黛爾“噗呼”地呵欠,雙手高舉過頭,像貓咪伸懶腰。
放下手臂後,她浮出淚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柯恩,露出小狗般落寞的眼神,然後她湊過
來,緊緊把柯恩抱在胸口。雙手很用力,仿佛全世界都想搶她懷裡的獵魔士似的。比想像
中柔軟的觸感,加上年輕肌膚帶有熱氣的健康氣味,獵魔士的下體一瞬間硬的像石頭,他
為此充滿罪惡感。
「……妳在幹什麼?」獵魔士好半晌才想到說話,結果就是後腦杓給敲了一下。
「因為你耳背人傻,和你解釋這些想法,就像對笨透了的田鼠解釋拓樸學一樣撲朔迷離,
所以只能用身體教你。」女巫醫的聲音從頭上傳來,不是惡作劇成功時那種得意又頑皮的
語氣,好像聲音裡充滿悲傷。「你好像在哭,只是沒掉眼淚。」
「我沒事。」柯恩說,但女巫醫沒有放開。
「為添說服論點,且聽我申辯。首先呢,我知道你覺得我是傻瓜,容易輕信別人,總把事
情往好處想。」
「我只想提醒妳,上天不會一直給妳好運。」柯恩小心翼翼地糾正,這時女巫醫把下巴輕
輕擱上他的頭頂。
「我明白上天是不會,但你們會──我是個身版無能、但臉皮奇厚的女子。一旦明白自己
的體能弱到堪比糊窗紙,我就放棄把無謂的精力用在自我保護上,多翻幾頁醫書還比較能
貢獻社會呢。」
「妳這樣善良的傻瓜如果活久一點,社會得到的貢獻會更豐厚些。」柯恩原本以為這句話
會難以啟齒,但或許女巫醫穩定的心跳聲對他造成某些影響,這句話竟然出奇輕鬆地就溜
出去。頭頂的女巫醫“嗚哇”的呻吟了一聲,但很快取回了鎮定。
「少貧嘴,我還沒陳述我的論點呢。我明白上天不會一直賜我好運,但你們會。因為有你
們維護世界運轉,我這樣的傻瓜才有餘裕幫助彼此。所以記住哪,儘管你們做的很多事,
都沒能收獲感激,但你們改變了很多人的生命,我這樣的傻瓜是你們事業有成的證明。很
棒吧?」
「所以這個擁抱是妳表達謝意的方式?我倒覺得飼老鼠咬布袋了。」柯恩這樣說,但女巫
醫的手立刻來捏他的耳朵。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擁抱不能幫助你把問題解決,當我們緊擁著對方時,黑暗不會消失
,可怕的世界依舊存在,但是可以感覺到安慰,至少在感覺到彼此體溫的時候,黑暗就不
會這麼可怕──不要和我爭論。我是醫生,我知道“感覺比較好”這樣的求生意志對病人
的影響有多大,所以別拿“精神論是無用的”和我說嘴。」
「我不說。」柯恩認錯,可是女巫醫還是不放手,她用溫暖的手摸著柯恩的腦袋。她的手
掌細緻柔膩,指尖卻因時常受到煉金藥水侵蝕,變的坑坑疤疤。
「無論前途多艱苦,我會和你一起承擔──這樣的風涼話我才不會說。有資格與你承擔痛
苦的,只有你的獵魔士同伴。可是啊可是啊,陪你喝悶酒,給你個擁抱,這些事是我能做
的、也願意做的,而且被我擁抱,總比被獵魔士們抱住還舒服吧?」
「就憑妳這貧乏的小搓衣版?」柯恩很自然的笑了。女巫醫的話雖然未曾減少他的負罪感
,但確實讓他感覺自己能再支撐多一點。
「才不貧。我若生為母牛,靠我一牛就能滋補整座農莊了。」
「我不禁好奇,那會是多麼小的農莊呢?」
「大概只有你腦子的三倍大,你的那個的一倍大。你的那個是座學城,雖然曾有過顯赫歷
史,但絕對不能算太大。」
女巫醫肯定覺得自己說的很妙,話才說完,柯恩頭上就揚起她明朗的笑聲。雖然被說得如
此不堪,但聽見這般天真無邪的笑聲,柯恩沒辦法生氣,不過要維持現在的動作可彆扭了
,他決定下個話題結束,就請女巫醫放手。
幾分鐘後,他沒等到女巫醫發話,於是他說:「我們都該回去休息了。」
「現在有點不方便……」女巫醫的反應有些微妙,聲音裡混雜些許狼狽,而且越來越小,
像恨不得就這樣直接消失。「我到現在還在臉紅,要是被逮到現行,以後就不能用害羞男
孩的話題來笑話你了。」
「既然臉皮薄,何苦當初呢。我們有從自己的惡行中收穫任何美善的果實嗎?」
「一開始只想著讓你振作嘛……」
「人生偶爾有種奇妙的因果報應,我想此刻妳是能贊同的。另外,妳如果不放手,就換我
臉黑了。」柯恩預作警告,抱住他頭頸的手便鬆開了。他起身,看著女巫醫試圖遮遮掩掩
,欣賞“害羞”這項彷彿在大陸上消失的奇蹟,然後思索了一會。
「我送妳。」他說。接下來就像坦承自己的罪狀,開始時很難,但開了頭後,要掏心掏肺
就變的簡單。柯恩以彆扭的動作,向女巫醫伸出手。女巫醫有點驚訝,但隨即笑了,笑的
像把全天下的幸福都握在手中的小孩。
女巫醫握住柯恩的手,兩人手牽手走往溫暖光亮的地方。
作者: MnWolf (廚餘製造者)   2017-04-07 01:19:00
獵魔士幹久了,正常人都會變扭曲
作者: alejandroW (Mr.喬)   2017-04-07 14:10:00
霍爾的祭司那段是怎麼結束的?有一小段重複貼到的是?
作者: Gravity113 (Anderson/重力/佐)   2017-04-07 16:24:00
我的眼睛...
作者: Ekmund (是一隻小叔)   2017-04-07 17:04:00
wow.....
作者: alejandroW (Mr.喬)   2017-04-07 22:55:00
阿 也可能是我用手機看有點混亂跳段...現在看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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