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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arkness Has Not Overcome It - 衝破黑暗
有些人可能希望在這篇文章中，看到國家與國家的對立，東方與西方。
他們希望這與政治有關，左翼與右翼。
但是我想說的，與政治沒有關係。
對我來說，其實很簡單，我們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關乎黑暗與光明。
對我們人類來說，我們似乎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我也知道，社交媒體和手機上每天不斷
更新的新聞，也許不是人性最好的代表，但是它們似乎成為了我們現在擁有的唯一一面鏡
子，不是嗎？這些不就是我們現在每時每刻都在關注的唯一的東西嗎？在現在人類正在經
歷這前所未有的危機之時，那塊小小的屏幕，映照出我們人類最好和最壞的一面。
那麼，我們可以誠實的講，我們為從這塊鏡子中看到的東西感到自豪嗎？
之前在美國的時候，大家都問我當時在中國經歷疫情是什麼感覺，回到中國之後，很多人
也問我美國的狀況如何。當我真的靜下心好好思考這過去的幾個月，我並不為自己的所為
而感到自豪。我其實很猶豫要不要講接下來的這段，因為我真的覺得很丟人。
當新冠病毒剛剛爆發的時候，我當時正處在疫情的中心，但那時的我沒有足夠的嚴肅認真
的看待整件事情。也許這就是人的本性，我也不確定為什麼。在我當時生活和打球的中國
，在我祖父母出生長大的地方，已經有很多人因為這次病毒失去了生命。但是當時的我在
想什麼呢？說實話，我當時只考慮到我自己。
CBA停賽的時候，我想著: “好吧，至少我可以回加州看望我的家人，吃點很久沒吃的
In-N-Out漢堡，在賽季重新開始之前，稍微的調整一下。”說實話，我當時還真的很期待
，因為能夠回家看看對我來說總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而且還有那我最喜歡的雙層漢堡。
那個時候，就好像這個病毒對我來說，並不是一個特別真實的東西。儘管很多人已經在經
受這巨大的磨難，但是我想的竟然是放鬆和快餐。
然後突然之間，情況開始急轉直下。
美國開始出現很多的確診病例，有一天早晨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渾身冒冷汗，喉嚨也
有些酸痛，我甚至因此去了趟急診室，因為我很擔心自己也被感染，如果是真的，我也擔
心那些有可能被我傳染的身邊的親友們。（好在那隻是一個小感冒，很快就沒事了。）
然後NBA停賽了，幾場比賽在熱身的時候被突然取消。很多事情開始變的異常真實。
之後加州實施了“封城”，我哪裡都不能去，什麼都不能做。在我訓練的地方附近也開始
出現確診病例。我的家人和朋友擔心地給我發著信息。
接著，紐約地區的確診病例發生了快速的增長。我開始擔心住在布魯克林的哥哥和家人。
你們可能覺得，因為我剛從中國回來，我應該對這一切有著更多的心理準備，尤其是在看
到CBA已經停賽之後，但是事實上，我和大家一樣的震驚。我也以為自己是在看一個災難
電影，一個又一個不可思議的現實慢慢的逼近。
突然之間，我很早之前就應該感到的那份同情心和真切的擔心，一下子充滿了我的思緒，
因為我意識到，所有發生的一切，其實都對我有著非常直接的影響。
你們知道嗎，我其實一直都在努力的思考我應該說點什麼。過去這些天，除了思考，我並
沒有太多其他的事情做（這就是隔離生活的真實寫照，哈哈）。我想著自己之前是多麼的
愚蠢，更重要的是思考我應該做點什麼，如何盡我自己的一點力。
看到北京慢慢恢復的車水馬龍，人們開始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再看看那空無一人的紐約
時代廣場的照片，那感覺已經不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所以…我這些天一直都思考著
，絞盡腦汁之後，也就只想出了這篇文章。
人生無常，到目前為止的2020年已經發生了太多事情。我們發現自己沒法控制一切。而且
，這個世界其實真的很小。當所有“常態”被打破，唯一留下的就只有我們自己，還有我
們共同顯露出的最真實的人性。過去一個月，我們見證了很多人性的最好和最壞的一面。
我們看到無比勇敢的醫護人員們奮戰在抗擊疫情的最前線，他們當中也有很多人因感染而
付出了寶貴生命。看到在家隔離的人們站在陽台上一起唱著歌, 他們的那種團結積極的精
神。看到很多餐館儘管必須對外關閉，但是仍然每天都為醫院提供著做好的飯菜。看到很
多志願者主動向自己身邊年長的或者有免疫力缺陷的鄰居們伸出援手，幫他們採買生活必
需品。
我們看到了太多的善良，希望和光明。
但是，我們也無法忽略黑暗的那一面。
你們知道嗎，從小到大， 我一直都經歷著因為是亞裔被區別對待的事情。我太多次的被
叫“chink (中國佬)”，“orch dork (樂團書呆子)”或者“chicken lo mein (雞肉撈
麵)”。我被問到過我能否睜開眼睛，我被人喊過“滾回你老家去”。就算是在“林瘋狂
”的那段時間，我也總是忍受著這些針對亞洲人的笑話。
我真的已經習慣了。
我並不想小題大做，我並不想所有事情都非得要關乎我是亞裔這個事實。我真的只想好好
打籃球而已。我當時覺得，總體來講，我真的沒什麼好抱怨的。
無非就是些難聽的話。
但是過去的幾週，在美國充滿的緊張情緒，還有發生的那些令人憂慮的事情，已經到了無
法控制的地步，讓我們看到那些言語背後隱藏的真正的黑暗。那些話已經不僅僅是垃圾話
或者胡說八道，或者充滿敵意的話語而已了。在美國的亞裔群體，他們在自己的國家真正
經歷著辱罵，騷擾和暴力。在得克薩斯州的Midland,一個男人襲擊了一家人包括兩個幼小
的孩子，只因為他們是亞洲人。在“ Stop AAPI Hate ”這個組織開創之後的兩週，就有
超過1100例的針對亞洲人的，被歧視的案例發生。（況且這個數字代表的，還只是那些向
這個組織主動舉報的案例。）幾乎我認識的每個亞裔美國人，都認識一個在這段時間裡成
為歧視目標的人。實際上，這些對亞裔人群的種族歧視，在全世界很多地方都發生著。這
一切真的太可怕，也太讓人難過。
我沒有辦法對此再置之不理。對我來說的一些很重要的人，我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們，真的
因此害怕到不敢出家門一步。要知道，現在亞裔群體裡面的每個人，都和所有其他人一樣
因為這次的病毒和危機，本就感到害怕和焦慮，然而他們現在還要面臨這額外的對種族歧
視的恐懼嗎?! ?
聽著，我明白。我和所有人一樣，都有著自私和只顧及自己的一面。一直以來，我都太看
重自己的職業生涯和自己的舒適感。但是我也是一個樂觀的夢想家。所以我相信，在這極
度的黑暗時刻，我們還是可以選擇光明。
我覺得，在全世界都為了生存而戰的時候，很明顯我們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搞什麼額外的
對立，相互怪罪或者是有任何偏執的想法。但是事實並不是如此，導致我們走到了現在這
個地步。
需要同時面對病毒和種族歧視，我知道這對我們來說很不公平，但是我還是選擇和那些勇
敢發聲的人們一起肩並肩。在這仇恨和黑暗之中，請讓我們繼續勇敢地為種族歧視發聲，
也為自己亞裔的身份感到自豪。這一切也讓我們明白“模範少數族裔”這個概念是虛幻的
。低著頭只關注自己家庭的成就，或者我們自己小群體的成功，從來沒有也永遠不會給我
們帶來安全感。我們必須要學會勇敢地站出來，對抗任何的種族歧視和仇外情緒。看到很
多並沒有直接受到這些影響的人們，也站出來幫我們發聲，很讓人鼓舞，比如一些非洲裔
和西班牙裔的領導人們，或者是歌手Cardi B, 演員Mark Ruffalo, 又或者是我的前隊友
Malcolm Miller… 那麼，我們更加需要為我們自己和他人，繼續做出相應的舉動。
我自己絕對需要這麼做。我們都需要這麼做。我們每個人，無論種族，國籍或者年齡，都
有能力成為更好的自己。
但是，請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如果讀完這篇文章，你能記住的就只有種族歧視，那麼我會
覺得自己很失敗。在這需要我們每一個人都團結起來，才能生存的時刻，面對COVID-19病
毒，我們並不應該讓它成為東方與西方的對立，或者是用來討論政治，種族，或者是任何
其它東西的藉口。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盡全力讓最多的人在這次疫情中生存下來，
盡全力去幫助那些經歷飢餓的人，安慰那些感到害怕的人，安撫那些已經受到身體上，心
理上，感情上，或者精神上傷害的人們。這才是我們應該從中學到的東西。因為終究這是
黑暗與光明的對抗。
我知道我們有成為光明的能力，因為每一天，我們都能看到普普通通的人們選擇成為別人
的光。沒有人知道，這次的災難到底會造成多麼巨大的影響，而且我們知道所有的預期都
不容樂觀。我們會需要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過來。但是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我
們每個人都有很多很多的機會去選擇光明。
這並不需要是什麼特別浮誇或者英勇的舉動。選擇光明也許就意味著，問候一下自己身邊
承受著心理壓力的朋友。或者是為自己送物品的人多說一句謝謝，或者是為被欺負的人站
出來說一句話，又或者是支持一下自己家附近的書店和餐館。也可以，只是讓自己好好遵
守留在家裡的規定，或者讓你自己不要在網上發布那些傷害他人的話語。
我知道前方的道路會走的很不容易。我也知道，有的時候這黑暗的一面會讓我們感到無法
忍受。每一天，當我們看到那些確診和死亡的數字不斷攀升，看到失業率不斷上漲，看到
一個又一個仇恨犯罪的案例發生的時候，也許會感到在這些殘酷的現實面前，我們是多麼
的無能為力。
就算是現在在讀這篇文章的你，正感到那強烈的無助感，請你們一定記住，你們並不是獨
自在奮鬥。我們會一起感受悲傷，一起克服，最終，我們會一起變得更加堅強。當這一切
結束的時候，我們會再一次看看那面鏡子裡面的自己，明白我們沒有辦法自欺欺人。
我相信那個時候，我們會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感到自豪。
每一個善意的舉動都舉足輕重。每一個正能量的選擇都會積少成多。
在逆境中，我們會堅持。在困難中，我們會克服。在恐懼中，我們會充滿信念。在黑暗之
中，我們可以一起成為衝破黑暗的那道光。
謝謝你們能讀完這封信，我愛你們！
“光照在黑暗裡，黑暗卻無法勝過光。”《約翰福音》第一章第五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