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三島由紀夫《薔薇刑》序文 

作者: Ishetar (過盡千帆皆不是)   2006-08-24 23: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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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就給我切腹謝罪
是沒有介錯的那種
 某天細江英公氏來這裡拜訪,把我的肉體帶到不可思議的境界。在那之前我也曾有觀賞
過照相機所攝出的,宛若魔術般的作品的經驗,然而,細江氏的作品與其說是魔術,不如
說是帶著機械性的咒術性質,相對於文明世界的精密機械性,這是另一種極度反文明的使
用方式。這個藉由鏡頭的咒術令我迷亂的世界,彷彿是在異常的、歪斜的、嘲弄的、怪異
的、野蠻的,以及廣闊而不可見的黑暗渠道中,發出抒情的潺潺音色流過的一道清泉。
 要深入比喻的話,他將我帶到的那個世界,與我們目前居住的世界大相逕庭,與我們這
個表面上尊重體面、表面上介意著公眾道德和公眾衛生實際上卻讓污穢骯髒的下水道在地
底流動著的世界相反,是赤裸的、滑稽的、慘烈而殘酷,甚至是過多裝飾的,一個令人目
眩神迷的奇怪城市。在那城市底下也有下水道,卻只有抒情而清澈的泉水無止盡地流著。
是啊。將我引領走的,是如此不可思議的一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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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哪個國家的地圖都找不到的城市
,在那其中有著令人畏懼般寂靜的白晝廣場,死神與愛神得以一同嬉戲。──我與細江氏
,從一九六一年的秋天開始,一直到一九六二年的夏天,都停留在那個城市。而整個過程
,就由細江氏的相機記錄下來。
*****
 在細江氏的相機前,我明瞭了不論我的精神或心靈都是不必要的。這令人躍躍欲試的經
驗,使我隨時都處在焦急等待的狀態。就像小說家使用語言,作曲家使用音符一樣,細江
氏以他的相機作為媒介,在被攝影者的身體的各種狀況的組合中,驅使著各種產生的光影
變化,這就是他使用的語言和音符。剝奪對象擁有的各種具體涵義,並將他投射進全然無
意義的排列中,從這些無意義的互相映襯中,恢復一定程度的光影秩序。就如同語言和音
符一樣,一開始就應該要先獲得作品構成要素的抽象性,為了這個原因,前提條件是非要
將對方擁有的具體涵義剝奪不可。因此最需要的模特兒就是奇怪的小說家,背景也非要文
藝復興和西班牙巴洛克式的傢俱不可。這並不是什麼諷刺或諷諭的手法,而是細江氏獨特
的抽象化手續。即使是使用了吉奧喬尼(義大利文藝復興畫家)的「沉睡的維納斯」或波
提切里的「維納斯的誕生」這樣的名畫,和達利在「晚鐘」中那種描寫偏執狂的諷刺的手
法不同。攝影師就如同其他部門的藝術家,為了要創造出自己精神象徵的作品,與其使用
語言或是音符那樣本身就是抽象要素的東西,不如先由將具體的東西抽象化開始。
 因此一旦開始為被攝影者的外在定義,就只有設定成模特兒的眼睛是眼睛,背是背種毫
無差別的狀況。在細江氏的照相機前,這都是當然的事,然而我自己卻被訓練成,有著無
論是正面凝視鏡頭或是轉過身背對鏡頭,都不過是同樣事物這種的想法。不管是我背上的
肌肉,或是我的視網膜,都不過是我外在的一部分,我所看到的東西,究竟意味著什麼?
 
然而置身於無法相信眼見為憑的狀況的不只有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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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師的細江氏也是如此。他一邊打量著攝影範圍,一邊明顯地等待著,被攝影者,以及
被攝影者的身體所起的變貌。精密地計算了自己的雙眼的誤差情況之後並為之準備,換言
之,細江氏的潛在意識早就將眼睛所見的回歸到最初的影像並為之準備,這就是他一貫的
作法。這個時候被攝影的對象被決定著,被固定著,有時候甚至會被文字所束縛,和攝影
師一起達到被執念給決定了的這種類似儀式的結果,而有了不確定的變貌。這個有時會發
生,有時不會發生。要我來說的話,不論是凝視或是閉目,拒絕或者承認,全部都是一樣
的,我就置身在這樣一種客體的世界。
*****
 所謂的照相,對我而言,在它作為藝術的一支之前,一定得選擇記錄性或者是証言性這
兩種性質。不管用什麼特殊的鏡片,不管對方因此產生什麼歪曲的變化,照相機除了直接
照下來之外是沒有其他功能的。因此不管採用怎麼樣抽象的構圖,裡面還是會殘有直接的
形象,並在圖像其中沉澱著。攝影師把這些以二選一的方法過濾,而做出藝術作品。然而
,這個二選一的過濾方法,決定了擁有紀錄性質還是証言性質。
 報導照片的藝術作品即屬前者,攝影師從現實面過濾取得的相片,其中有某件事件的發
生,有人類悲痛的反應,攝影師本身帶著連手指都不敢隨意碰觸的這般客觀和信任的心態
,把事物的本身的涵義單純化,化為作品的主題。因此照相可比喻為,在選擇紀錄性質的
時候,以絕對的信任和客觀性將物品的形象化為作品的形式,以含義的單純化作為作品的
主題。相反地,若選擇了証言性質,藉由相機而平鋪直敘的物體形象,多少會有些失真,
有些歪曲,這也是作品形式的另一種轉化。那麼作品的主題到底是什麼呢?攝影師只能以
主觀的判斷來回答:
──這是真的
──這是攝影沒錯。如你所見,絕無虛假。──
只能說出這樣的証言。
細江英公氏的藝術就是這種証言性質的極至表現,這種定義,就由以下的具體例證來補
足說明。
如果這裡有一朵薔薇,薔薇一開始會以世界上大部分人的腦海裡都抱持的印象呈現,只
有著產地或品種或型態或色彩的差別,而照相稽的鏡頭就只會單純地把這種差異記錄下來
。接著經過証言性這種過濾的作業流程之後,被歪曲重整過以後,已經不是實質上的薔薇
,只剩薔薇的涵義而已。紀錄性質的照片,就會以這種涵義作為主題;証言性質重的相片
中,薔薇的涵義會轉變成另一種形式,換言之,就會有「宮殿一樣的薔薇」、「象一樣的
薔薇」、「子宮的薔薇」,甚至是「陽具的薔薇」這些說法。然而,無論是象或者子宮,
都不是作品的主題,而只是形式。
主題就只存在細江氏如下的証言中:
──這是真正的薔薇
──因為這是相片,如你所見,絕無虛假。──
  証言性質之中,所有怪異的靈異照片,或者是越俎代庖的春宮相片中,都可以發現潛
在的哀切的抒情性,有著極端的形態,那種照相藝術的異樣感的詭異抒情美感──這是真
正的幽靈啊────這是相片啊,如你所見絕無虛假──藉由這種不斷重複的呼聲,暗示
了存在的實際感。只有這種呼聲,這種証言,不正是細江氏自身的告白嗎?而且攝影師的
告白,藉由這些千篇一律的証言,大概是可能的吧。
*****
因此這些作品中,雖是完全不存在客觀性或者是可信度的証言性質,卻有著儘管細微也會
令人戰慄的熾烈顫動。即使這些是照片,為何你們不相信呢?即使這些是在我眼前發生的
現實,為何你們不相信呢?所謂的照相是機械文明的產物,這似乎打倒了寫實主義繪畫的
萬能的照相王者,變成被用來證明這樣的反問情況,那些在紅色暗房中操作著以毛布覆蓋
的箱型機械的攝影師,是如何地預想到這種情況呢?他們的作品中的孤獨,皆是基於以不
同語調述說的相同証言,我毫不猶豫地把它們稱作寫真詩。他清晰地在我的眼中,讓我眺
望著未曾有過的風貌,並留下紀錄。然後,不可避免地加一些解說,因為這些相片是確實
發生在現實的。
*****
這個作品集的第一章序曲,以多種變化的風格提示一貫的主題。
第二章,在市民的日常生活中,堅強、善良、平均的市民們的也會有瘋狂的樣子,這樣的
話一直被傳說著。然而誰能嘲笑這種瘋狂呢?如莫里亞克(法國小說家)所說,「一個人
的時候誰都是瘋子」,在赤裸的脖子上捲著領子,其上插著薔薇的領帶茫然地站著,身上
掛著皮管倒在大理石的建築上。這就是堅強的市民們,在一個禮拜中的一日,或是二十四
小時的數秒間,舉行的不需要讓人知道的獨特儀式,誰都不例外。
第三章,嘲弄的時鐘以及怠惰的證人,這章裡模特兒大轉變,強調譏笑者以及證人的身分
。他一開始站在巨大的柱形時鐘旁邊,手中拿著網球,站在玩具椅上,獲得對於人類生活
全盤嘲笑的權利。他在不動的時鐘間處於永劫的時間中,僅僅是為了看見而存在。振動著
天花板的自己高聲的嘲笑,以及被徹底的苦痛一邊折磨著,人類的快樂或煩惱原本不過如
露水般短暫。然而他只是嗤笑著,只是看著,什麼也不做。懲罰總會在最後來臨,然而在
那之前他只是照著自己的意思向變化多端的世界中解放。那就是
第四章 各式各樣的褻瀆
倒臥在混合著神聖和官能這樣的古老美意識中,縮著腳就像胎兒一樣生長,又像死屍一樣
被埋葬,這種瀆聖的戲謔之舉,彷如令他陷入了自己肉體已化為透明的錯覺中。他以為自
己以化為風。超越了現在或時間或空間這樣的美感中,自由自在通往各處,從一個的存在
變成別的存在,從一個的生到別種的生,免除了任何市民的責任,認為自己可自由遷移任
何地方,然而這樣快樂的遊戲的結果是
第五章 薔薇刑的緩慢的處刑的苦痛在等待
這裡,擁有著殘酷荊棘的薔薇象徵浮現在面前,拷問和不知何時結束的緩慢刑罰準備著。
之後步入死亡,昇向暗黑的太陽,這個作品集就在這裡結束。
作者: camilledindo (張懸是以太。)   2006-09-05 09:29:00
大感謝,你願意幫忙真是太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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