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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noahpinion.blog/p/how-chinese-drones-could-defeat-amer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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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無人機如何可能擊敗美國
烏克蘭的一次無人機攻擊顯示出我們極度的脆弱性
讓我來告訴你一個關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故事。1940年，在美國與蘇聯尚未參戰之前，英
國獨自對抗德國與義大利。儘管兵力與火力遠遠不如對手，英國人卻利用創新的新技術，
成功取得一場極為驚人的海戰勝利。他們派出航空母艦「光輝號」（HMS Illustrious）
，突襲義大利塔蘭托港內的艦隊。英國飛機癱瘓了三艘義大利戰艦和數艘其他軍艦，而義
大利海軍甚至連敵方艦艇的影子都沒看到，更別說反擊了。
但這只是故事的序幕，真正的重點並非英國的勝利，而是一場英國的失敗。塔蘭托之戰過
後僅一年多，英國首相邱吉爾派遣戰艦「威爾斯親王號」（HMS Prince of Wales）與巡
洋戰艦「反擊號」（HMS Repulse）前往新加坡，試圖嚇阻日本發動攻擊。儘管在塔蘭托
曾以空襲擊沉戰艦取得壓倒性勝利，英國軍方領導階層仍對「僅靠空中攻擊就能擊沉海上
航行中的戰艦」抱持懷疑。他們堅信戰艦靠著Z字型機動與防空火力，足以抵禦來襲的飛
機。
這種想法極其愚蠢。日本的魚雷轟炸機輕易地發現並擊沉了「威爾斯親王號」與「反擊號
」。這是一張由日本飛機駕駛艙拍攝的英國軍艦空拍照，照片中軍艦正拼命試圖躲避命運
的降臨：
那些曾在過去戰爭中稱霸海洋、被視為無敵的巨大戰艦，突然之間在一群小型飛機面前變
得毫無還手之力。邱吉爾震驚又恐懼，英國艦隊隨即撤退，實際上等同於將東南亞拱手讓
給了日本。
這個世界幾乎是一夜之間改變了。空中力量帶來了一場軍事革命。鐵甲戰艦從原本最具價
值的軍事資產，瞬間變成幾乎過時的裝備。然而，那些投入巨資建造戰艦艦隊的人——例
如邱吉爾——對這場轉變的認知卻極為遲鈍，即便讓這些舊式武器變得無用的正是他們自
己所推動的技術創新。1
好，這就是這段關於二戰的寓言，寓意非常明確：不要忽視科技革命。
現在快轉到2025年。我們或許剛剛親眼目睹了一場現代版的「塔蘭托之戰」。多年來，俄
羅斯一直利用其戰略轟炸機——這些飛機同樣可搭載核武器——從遠距離對烏克蘭發射巡
弋飛彈。烏克蘭曾試圖用無人機攻擊停在地面的俄軍轟炸機，但俄軍只需將飛機轉移到更
遠的地點，就完全避開了烏克蘭從本土發射武器的射程。
於是，烏克蘭人開始動起腦筋。他們將一批無人機——那種塑膠製、靠電池供電的四軸小
飛機，跟你在公園看到的玩具無太大差別——藏進卡車裡，然後（不知怎麼地）把這些卡
車一路運送穿越俄羅斯。當卡車接近俄軍停放轟炸機的空軍基地時，無人機從車上彈出，
開始在地面上炸毀那些轟炸機和其他飛機。你可以在這裡看到這次攻擊的影片畫面：
目前尚不清楚烏克蘭究竟摧毀了多少架俄羅斯轟炸機，但可以確定的是，這次攻擊重創了
俄軍的一大部分轟炸機戰力。而這些宏偉、造價昂貴、稀有且備受重視的毀滅性機器，竟
被一些靠電池驅動的「玩具」無人機給摧毀了。
再一次，這個世界幾乎是一夜之間改變了。
美國軍力雖然遠勝俄羅斯，但本質上架構其實並無太大不同——同樣以一系列龐大、昂貴
、重型的「平台」為核心，例如航空母艦、噴射戰機與坦克。每架F-22匿蹤戰鬥機——至
今仍被廣泛視為全球最強戰機——造價約為3.5億美元；一艘福特級航母造價約為130億美
元；而一輛M1A1艾布蘭主戰坦克則要價超過400萬美元，依此類推。
而每當一架便宜的塑膠電池驅動中國無人機摧毀一件昂貴的美軍裝備時，就等於摧毀了這
些鉅額投資——還不包括當時正駕駛或乘坐這些裝備的美國士兵性命所造成的損失。而真
正的損失遠遠不止於此，因為就像二戰時的日本、或者現在的俄羅斯一樣，美國目前的國
防工業產能也極其有限，無法快速、大量地替代所損失的武器裝備。
此時此刻，世界各地的軍事規劃者都在急忙思考如何防禦烏克蘭剛剛實施的那種突襲戰術
。每天都有數十艘貨櫃船從中國抵達美國港口，每艘船上載有成千上萬個貨櫃。這些貨櫃
接著被卸下、經由公路與鐵路運往全國各地。想像一下，如果其中一百個貨櫃突然展開，
釋出一大群無人機，在短短幾分鐘內就摧毀美國價值數兆美元的空軍與海軍裝備——這會
是什麼樣的情景？
這顯然是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想像。那麼，美國要如何防禦這種攻擊呢？可能的對策包括
強化軍機掩體、防空系統（如機砲、干擾器、電磁脈衝、雷射炮、無人機攔截器等），以
及更完善的貨櫃監控與入境貨物流控系統。但無論最後採取什麼防禦措施，有一點是明確
的：廉價的電池驅動無人機已經徹底改變戰爭規則，讓整個世界都可能成為戰場。
那麼，我們還必須問的另一個問題是：如果未來與中國爆發戰爭，為什麼美國不能也用
同樣的方法反擊中國？我們不是也有無人機嗎？不是我們發明了無人機技術嗎？我們不
是還有像Anduril、Skydio這些極具創新的新創公司，在全力武裝美軍、打造世界最強無
人機嗎？
好吧，沒錯。美國確實發明了無人機技術。但目前美軍使用的大多是如MQ-9「死神」這類
龐大又昂貴的系統：
這種大型無人機每架造價高達3,300萬美元。在最近美國與胡塞武裝的衝突中——一場美
國基本上可以說是被擊退的戰鬥——這支來自葉門的草根民兵部隊擊落了至少7架「死神
」無人機，甚至可能多達20架。而整個美國軍方擁有的死神無人機數量，也就只有幾百架而已
。
相比之下，烏克蘭突襲中所使用的無人機是所謂的「FPV 無人機」——FPV代表「第一人
稱視角」（First Person View）。這些無人機是小型的、靠電池驅動的塑膠直升機，配
有炸藥。市面上有很多種類的FPV無人機，以下是其中一個例子：
這些無人機的價格依型號不同，從幾百美元到幾千美元不等。烏克蘭目前每天可生產數千
架這類無人機，並表示預計未來可日產超過一萬架。不過，無論是未加裝武器與軍用配備
的基本機體，還是組裝用的零件，大多仍來自中國。
為什麼需要這麼多？因為FPV無人機不僅能執行像烏克蘭剛完成的長程突襲任務，它們其
實正在戰場上全面取代幾乎所有其他類型的武器。FPV無人機可以摧毀坦克——包括美國
最先進的主力戰車。據估計，這類無人機目前在戰場上造成的傷亡數已占總體的70%，甚
至超越了過去被稱為「戰爭之神」的砲兵火力。
以下是彭博社解釋這場無人機革命的一些重點摘錄：
數以萬計的相對廉價且可消耗的無人機現在在前線來回飛行，精確定位俄羅斯陣地，收集
情報以預測即將發動的進攻，與敵方目標碰撞或向其投擲炸彈。
根據英國智庫皇家聯合服務研究所（Royal United Services Institute）的數據，到
2025年初，無人機在戰爭中對俄羅斯裝備造成的損害和破壞佔據了60%到70%……
世界各地的軍事指揮官正在密切關注。台灣正在投資大規模生產無人機，以應對可能與中
國發生的衝突。以色列在加薩戰爭中重新調整了「鐵穹」防空系統，以應對機動無人機—
—這是其最大的盲點之一。歐洲各國政府自冷戰以來展開最大規模的重新武裝，已將無人
機和反無人機系統列為投資優先事項。美國五角大廈開創了從大型軍火承包商採購的精密
且昂貴無人機，現在正尋求購買由初創公司設計、價格更便宜且可大規模部署的無人機…
…
具有多個旋翼的小型輕型無人機已成為這場戰爭的標誌性創新。這些被稱為第一人稱視角
（FPV）無人機的設備，通常由操作員通過視頻饋送實時控制，操作員使用電子護目鏡通
過機載攝影機「看見」，從而可以飛越視線範圍。社交媒體上充滿了這些無人機接近部隊
、裝甲運兵車、導彈陣地和指揮所的影片，直到撞擊的那一刻，畫面變成靜態……其他旋
翼無人機用於向目標投擲手榴彈大小的炸藥，如果能安全返回，則可重複使用。
彭博社指出，烏克蘭用來打造無人機艦隊的零件是「在網路上購買」的——但這只是一個
委婉說法。事實上，它們就是中國製的。
一台FPV無人機的組成基本上包括：
一些射出成型（Injection Molded）的塑膠零件
一些落後世代的電腦晶片（如微控制器、感測器等）
一顆由稀土永久磁鐵製成的電動馬達
一顆鋰離子電池
美國雖然仍具備生產落後世代晶片的能力，但其餘這些關鍵零件——幾乎全是「中國，中
國，還是中國」。
中國負責全球約82%的射出成型產能（根據2024年的一項估算）。目前，美國政府並沒有
任何已知計畫來重建本土在射出成型技術上的產能。事實上，如果川普的關稅措施真的實
施，預計將重創美國的射出成型產業，因為這些公司將被切斷從國外（尤其是亞洲）進口
所需專用設備的管道。
此外，中國也是全球電動馬達的主要供應國。原因很簡單：中國掌握了大多數磁鐵的生產
，而電動馬達的核心構造，基本上就是各種磁鐵的組合。現在全球多國正努力擴充磁鐵生
產能力，但在本世代（直到2030年前），中國仍將穩居主導地位：
但要扭轉這種局面非常困難。電動馬達所需的磁鐵，是由一種被稱為「稀土元素」的
材料製成的，而這些稀土礦物的開採與精煉，幾乎完全掌握在中國手中。
中國目前不僅擁有全球最多的稀土礦藏，也控制了幾乎全部的稀土加工鏈——從原礦提煉
、氧化物提純、合金製造，到最終的磁鐵生產。這種供應鏈的壟斷，使其他國家即便能找
到稀土礦源，也難以在短期內建立起完整的加工與製造體系。
換句話說，想要在無人機革命中擁有自主權，不只是科技或軍事問題，更是一場工業與供
應鏈重建的大工程——而中國目前仍是這場競賽中唯一擁有全套體系的國家。
事實上，中國最近才對出口到美國的稀土材料施加出口管制，這導致美國多個產業陷入混
亂，也很可能促使川普決定暫緩實施他的關稅政策。至今，美國在稀土的開採與精煉方面
所做的努力仍然未能取得實質進展（這本身就值得另開一篇深入探討）。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部分，就是電池。
對於FPV無人機來說，電池是不可或缺的核心零件——它儲存驅動整台機器的能量。雖然
較大型的無人機可以使用燃油引擎，但若要製造像FPV這樣小型且低成本的無人機，就必
須依賴電池。
而全球的電池製造，也幾乎是中國的天下。根據2022年的資料，中國掌握了全球77%的電
池製造產能。以下是一路預估到2030年的產能分布預測圖：
即使是這份預測圖——顯示美國似乎能在未來略為追趕中國——也可能過於樂觀。這些數
據是在拜登政府的產業政策仍處於高峰期時所做出的，特別是《降低通膨法案》（
Inflation Reduction Act）正在大力提供補助金，吸引電池製造業在美國設廠的時候。
當時的情況看起來像這樣：美國政府祭出上百億美元的補貼與稅務優惠，試圖打造本土的
電池供應鏈，吸引特斯拉、福特、LG、SK、松下等企業在美國建立電池工廠。許多專案如
雨後春筍般宣布落地，各州競相爭取設廠投資，產能目標在圖表上節節上升。
然而，這些預測往往假設所有投資都能順利執行、工廠如期投產、技術成熟且供應鏈完善
——這在現實中極為困難。而近期政治局勢變動與貿易政策的不確定性，也讓這些計畫面
臨延宕、縮減甚至取消的風險。
因此，儘管預測圖上美國的占比有所上升，實際產能差距仍很可能在未來數年內持續擴大
，中國依然會是世界電池霸主，尤其是在FPV無人機所需的鋰離子電池這一塊。
烏克蘭對俄羅斯戰略轟炸機的襲擊行動，清楚揭示了美國共和黨對電池產業的攻擊有多麼
荒謬且自我傷害。正是電池，驅動了那些摧毀俄羅斯空軍驕傲的烏克蘭無人機；如果美國
拒絕發展電池製造產業，那麼一旦與中國爆發戰爭，美國將無法製造出類似的無人機。缺
乏電池驅動的FPV無人機，美國在這種由烏克蘭與俄羅斯所開創的新型戰爭中，將處於極
其劣勢。
但不幸的是，川普與共和黨卻將「電池」視為一場文化戰爭的議題，而非國安關鍵。他們
以為自己是在對抗所謂的「嬉皮綠能」與「左派環保份子」，是在捍衛傳統美國的石油與
天然氣產業。實際上，他們做的卻是單方面解除美國未來無人機部隊的武裝，把現代戰場
上最關鍵的武器拱手讓給中國。
總之，除非美國領導階層能盡快正視「電池、磁鐵、射出成型技術與無人機」的軍事意義
，否則美國很可能重蹈1941年英國皇家海軍、或1940年義大利艦隊的覆轍——眼睜睜看著
軍事技術革新發生，卻選擇錯過。
軍事革命正在進行中，而美國卻正在自願「錯過這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