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擁有一顆球。紅的、略舊,但彈性極佳。
童年裡,它陪我度過無數午後:在公園的砂地上滾動,在教室外的空地上跳躍,甚至在雨
後的水窪裡留下圓滑的痕跡。那顆球不只是玩具,它是我與世界互動的第一個載體。
後來,我長大了。球被遺忘在某個抽屜裡,而我開始讀懂更大的球——地球。
地球,也是一顆球。一顆自轉不停、有著藍綠色皮膚的巨大球。我們居住其中,以它為家
,卻從未真正擁抱它。我們燃燒、我們排放、我們挖掘、我們傾倒。我們用最聰明的腦袋
與最粗糙的行為,把這顆球推向破裂。
當警告一次次浮現,當冰層崩落、海水上升、森林燃燒,我們仍忙著爭論什麼才算「真相
」。
我親眼看見城市吞沒樹林,塑膠取代魚群,空氣在夏天變厚如油。我在學校的自然課裡畫
著地球剖面圖——但我沒有畫出它的疼痛。後來,地球開始拒絕我們。颱風不再是偶然、
洪水不再罕見、氣溫像壞掉的體溫計一樣忽高忽低。我們仿佛站在一顆正在洩氣的球上,
努力維持姿勢不倒。
再後來……它真的不在了。教科書裡的地球變成歷史名詞。我們移居星艦、搭建人工環境
,靠著過往的資料重建仿地生態。我們成功了——至少科技上是。但那顆原始的球,那個
會自己呼吸、會自己轉動的家園,失落了。不是毀滅,而是被過度使用而死去。
有天我在星艦角落,撿到一顆球。不是地球,是童年那種小球。我握著它——粗糙、褪色
,但依然完整。我突然想起那顆大球曾給我們的所有彈性:生態的韌性、文化的多樣、語
言的溫度。我曾有一顆球。而我們曾有一顆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