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女性,我大概從兩三歲開始就被性騷了。
只能說沒被性侵算是幸運。
上幼稚園前,有次在家裡我拿著媽媽做的地瓜球說:「這長得好像雞雞。」不到三十歲的母親非常生氣:「黑白講,妳是看過嗎?」
從此之後,我就明白,喔,這是不能講的。
我當然看過雞雞,在非常年幼的時候。許多女性大概都明白原因。
各種小女孩落單的場合,就是偶爾有成年男性想要對你露出雞雞,我剛好遇到幾次。
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帶我去參加各種朗讀比賽的年輕男老師,走在路上會一直搭著我的肩,摟著我的腰,摸我的臉,甚至跟我說:「如果妳再大幾歲,我一定追妳,讓妳當我女朋友。」
面對這些境遇,從沒有說過。因為,我不知道那該說嗎,又該跟誰說。以及,這是該生氣的嗎?
時光匆匆,遇到更多更嚴重的狀態,有時我會生氣,有時我不知所措,因為從來沒有人教過我,這些舉動應該如何生氣和反擊。
高三那年,我被擊垮了。去輔導室諮商,說我想拿槍打死那個對我動手的人。
輔導老師居然跟我說:「有很多女生被強暴殺死,甚至被棄屍,妳比他們幸運。」後來還給我看她們幾個老師都虔誠相信的「清海無上師」照片,告訴我宗教的力量。
至此,我選擇全部遺忘並告訴自己,妳又沒有少一塊肉,妳沒事。
長到更大變成一個大學生,是個大人啦,積極參與社運努力打工。遇到更老的男性沒事動手動嘴,在某黨婦女部工作的學姊跟我的心法是:「有時候,撒個嬌當成玩笑就逃走了啦。」
嗯,我很會開玩笑,也知道要逃,就是學不會撒嬌,就此變成句點女王。
開始拍片,曾經跟非常有名望的男性長輩同車,因為很熱穿著短褲,長輩突然拿手機貼在我大腿上:「這電池太燙了。」
我尷尬的嘴角努力上揚微笑。但空氣還是很凝結,一切就此化為句點。「如果我很會撒嬌,像其他片場比較會求生存的女性一樣,可能早就被提拔了吧。」不只一次這樣想,但我還是沒有這樣做。
可能我真的比較幸運,不需要靠拍片生存,也不用被提拔就活下來。
後來,我越來越老,越來越胖,而且開始成為有一點權力的女人,就好像沒遇過性騷了。
整個社會,不喜歡面對性騷擾時給人排頭吃的人,也希望這些人遇到就當作自己有魅力,要有點幽默感跟包容性。
如果遇到沒有斥喝說不要騷擾我,沒有努力劃清界線,被騷擾的就是錯的那方?
啊可是,為什麼不好好檢討那些,看到機會就想佔人便宜的人呢?以及,為什麼慾望橫行,動手動腳,可以變成是才華或是藝術跨越道德邊界的表現呢?
去年metoo運動發生時,有業內男性跟我訴苦說,這樣下去男性追求女性都變成了性騷。
嗯,我想,這樣想的朋友應該檢討一下自己的追求方式:你到底是騷擾還是追求?
性騷與性侵,夾雜著權力,還有性別刻板印象,因為覺得「這種女生我可以吃一下,不然誰叫要妳長得可愛或是不檢點?」
不然為什麼在半夜的路上,就可以隨便對女生說:「嘿要不要來去打一砲?」或是覺得可以隨便對小孩下手?
另外想特別提,搞不清楚自己的權力與慾望界線的人,各種領域都有,絕對不是影視圈特別多。
人生走到半百,遇到很多登徒子色狼的同時,也遇過很多好男人,懂得尊重與同理。
之所以想當創作者,就是因為有意見和相法想和世界溝通。
今天想發這文,是因為看到很多同為女性的言論,一直檢討被騷擾者「不夠堅強啊,別有用心啊」,感到十分不快想用自己版面,說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