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呼一口氣，冷天的街道上曇現了一朵迷霧。而後轉瞬即逝。
沒有人會在意那種小事。好比提摩死去的次數那樣，這種場景無論在小說或日常都已司
空見慣，等待著黑白畫面恢復後，英雄們總會生龍活虎的重生，買更多裝備，獲得更多力
量，我們習以為常，彷彿一切的結束跟開始都該是這樣的形式。
那麼死去的你呢？什麼時候可以重生？
我還記得，是我打開了宿舍房門，我們一伙魚貫而出，留下五台同樣顯示著對戰勝利的
電腦螢幕，忘記是誰說了想抽菸，於是來到天台。
點燃火焰，而後吸吐。
無雲的天空，靛青色的的布幕垂下。
那時，你就站在那畫面裡，周遭綴滿繁星。我們談笑著，笑著。
「其實，有點膩了。」我說。
『…………………』你也笑著，這麼說。
然後菸到了盡頭。
喂，那天夜裡，你究竟對我說了什麼呢？
2.
螢幕一片漆黑，我把食指按在灰色的開機按鍵上，冰冷的塑膠質感頂住我發疼，彷彿有
種無形的力量在抵抗。
「‥‥現在還不行。」
空洞的三坪房間裡，我的猶豫迴盪著。
撕開剛買的暖暖包，搓了搓。熱度並沒有馬上湧現，我沉著氣，等待。
那種感覺彷彿儀式一般，我聚精會神的思考、感受，想像著一切。
然後。
在你之後，是微燙的陽光。當我清醒，撥落眼角的屎垢，回過頭張望只剩自己的五人房
宿舍，我想起那天是寒假的開始。
刷牙洗臉、挪動滑鼠查看載片的進度，一瞬間忽然聖人了一下。也許我不該偷用你忘了
帶走的行動網卡做這個？
伸著懶腰拉開房門，漢堡加蛋，中溫奶，回系辦的路上彷彿已經有種信號，提醒著我什
麼事情發生。
一進門，系助學姊放下電話衝過來。
「你的手機呢？」她氣急敗壞的喊。
反射性按住大腿，恩，在充電。
然後她口中吐出了幾個字，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車禍！死了！」
死了，那是什麼？
我看見蓋倫施放了大決，天空降下一把巨大的金劍；轉眼是一把標槍朝我飛來，遠方奈
德麗的臉孔模糊不清；最後是尾巴著著火的飛彈迎面就要撞上，也許帶著邪笑的Jinx就躲
在某個地方？
死了，那是畫面黑白的意思。
但你不是，不是那種死了。你的死，又是什麼意思？
我無法繼續寒假打工，茫然度過你的告別式，開學，然後又放假，周而復始，彷彿一場
場的遊戲，不在記憶上停留，只有勝敗場數字增長。
早就覺得膩了，這種遊戲，但我停止不了。
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
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一直打。
後來拿到了某種證書，但我沒有畢業。
那個什麼，一直把我當了。每當我想起你，我又會坐回電腦前。
‥‥‥‥
從下路打到上路，不會的英雄玩到會。
我不知道自己在追尋的是什麼。
分數？專精？還是你的背影？
開好了機，登入了帳號。
遊標移到積分列隊，我又開始等待。
等待著某個契機。
也許《英雄聯盟》我會一輩子玩下去吧。
3.
輸了，徹底的那種。
結算時，隊友和對手瘋狂的打字互嗆。
我看著17/8/6的戰績，別人的戰績，左手默默離開鍵盤，按著額頭。
閉上眼，我看見你操作著索娜，激動的大叫。
「我來了我來了！別退，我有大！」你的聲音帶著回音。
「靠夭我剩200血，不行了啦！」
「可以的，相信我！」
可以的，我拿了五連殺。
可是我死了。
活著的人卻替我擊破對面主堡，遊戲贏了。
5/9/17的AD是名符其實的爛貨吧。我被對面瘋狂怒噴。
隊友回嗆，你也是其中之一，但我吐了口大氣，關掉了遊戲。
「幹嘛？你五連殺耶！」你看著我，直直的眼神，鼓勵中又像在責怪。
「撿來的啦！我玩AD爛死了，還被提摩蹲追到死，不想玩了。」
然後你又說了什麼，但我還是記不得。
一樣的結算畫面，一樣的吵架，從AD換到了上路，我的戰績還是一樣爛。
我的手回到鍵盤上，試著打點什麼，不為攻擊，不是辯解，單純……想加入其中。
「抱歉我雷了」逗號，我停頓，思考下半句。
此時正吵得激烈的雙方逐一退出了房間。
明確感覺到自己的臉垮了下來，我按住鍵盤上的BackSpace，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BackSpace，退格鍵。
如果不是你，那時的我也就那麼退了吧。
4.
想找人雙排，曾幾何時這變成奢求？
我翻著好友名單，沒幾個熟人。
曾經大家最喜歡的遊戲，大家，大半個自成家了。
也許那天起，從某個地方永遠離去的人不只是你一個。
我不喜歡ARAM，但還是排了一場。這能讓我放鬆。
咆嘯深淵只有一條路，在這裡，大家都走在一起，隨時照應，隨時互助。
就好像大學宿舍那樣，每間房裡的幾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有時戰況順風，大家沒什麼講話就完成了一場勝利，各自散去。
有時明明打得很爛，但多排的好友依然嘻嘻哈哈，幾個人互道晚安
有時也會有人腦衝，被Ping滿滿的問號，惱羞掛網中離。
但不管那一種，打完的房間，人終究會走光。
糟了，倦意又上來了。
5.
快玩不下去了，又一次，是身體到了年齡極限，還是心？
關閉遊戲，這天沒能爬幾個分。
熟悉的實況頻道，熟悉的轉圈圈，我離開座位，燒了壺水。
從前你喜歡看實況，還會學，很吵。
我們宿舍總是鬧哄哄的。
獨居的夜裡，喝杯咖啡反而好入睡。
我按下熱水瓶，蒸氣冒了出來，白白的，把我環繞。
又很快散去了。
但也許我還是身在迷霧中。
※ 本分類為2016聖但創作慶典期間，供投稿使用
發布作品時，請先詳閱置底公告活動規則，並填妥下表
作品名稱：呢喃
作品分類：原創作品組
補充說明：（可填寫創作理念或心得等內容供板友參考，留空亦可）
☑本人在此宣示願意遵守活動規則，並承諾本次發表之作品絕無抄襲之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