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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六年。
每年梅月和蒲月是螢火蟲季節，一閃一閃點亮山林中的黑夜。
想去看螢火蟲，錯過螢火蟲的季節約好要等來年，和小瑩約好來年要一起去湖畔看螢火蟲
，豈料一等就是無可挽回的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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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豐三十七年。
霪雨霏霏，連月不開，湖面泛起層層薄霧，景物迷濛，雨勢不大卻有股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的拖沓感。
舊地重遊，故人痼疾沉痾藥石罔效。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人間事變幻，豈
是一般人可以參透。
一聲長歎中暗藏的心緒不足為外人所道也！
「你懂什麼？你算哪根蔥？！你根本不知道人們在人間事受盡多少苦難，淨會高高在上侃
侃而談！」姚小瑩氣急敗壞怒道：「你沒資格對我們的生活方式說三道四指手畫腳！」
「來時路傷痕累累，願你溫柔以待這個世界。」姚不易說道。
終究誤少年，
早晚亂餘生。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
會走上歧途、會犯下錯誤、會傷害他人，皆非有意為之，情有可原其情可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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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誰 跨不過 從來也不覺得錯
自以為 抓著痛 就能往回憶裡躲
偏執相信著 受詛咒的水晶球
阻擋可能心動的理由”
「不是，妳認錯人了，我不是妳認識的辣葛藍人，我是阿爾法宇宙的。」說到這裡萬安忍
不住傻笑起來，畢竟這種事情可不是尋常發生的。
「爸─！」人妻千卉再無懷疑，畢竟會一本正經胡說八道，讓人覺得阿這勒番仔到底是在
工殺碗糕.jpg天底下別無他人。
萬安搖搖頭，鄭重其事說道：
「妳應該聽他說過，我小時候從母姓，直到上大學後某個分歧點，我不像他那麼高風亮節
(？)改從父姓，他姓章，在這個宇宙世界線裡我依舊姓──」
“而你卻 靠近了 逼我們視線交錯
原地不動 或向前走 突然在意這分鐘
眼前荒沙瀰漫了等候
耳邊傳來孱弱的呼救
追趕要我愛的不保留”
楊芊慧說道
“我身騎白馬啊 走三關
我改換素衣唷 回中原
放下西涼沒人管
我一心只想王寶釧”
“而你卻 靠近了 逼我們視線交錯
原地不動 或向前走 突然在意這分鐘
眼前荒沙瀰漫了等候
耳邊傳來孱弱的呼救
追趕要我愛的不保留”
「不是，人間事禁界共有一十三層天，我們所處的位置只是最初階的『森惡天』。」
萬安站在匯聚邪淫汙穢、骯髒至極的池水之中，估量人間事禁界橫跨的尺度，拿捏要出幾
分力氣。
「老闆！」千卉忍不住出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應當怎麼說。
「不要閉上眼，不要回過頭，這是妳必須正視處理的課題。」抬頭看向上方禁界頂端，該
做個了結。
千卉說道
「走了。」足下一發力，高高躍起。
自森惡天伊始。
進入俱利天。
前往惶惶天。
前進怨薄天。
趕赴憎難天。
行至仇鑄天。
到達離恨天。這裡是一十三重天中「有情」與「無情」的中介地帶，再往前便「不恨」無
感了。
萬安和千卉抵達此地，地面布滿黑色殘骸碎片，一踩下去碎片紛紛裂成更細小碎屑，除滿
地奇怪的黑色殘骸之外別無他物。千卉花了一點時間辨識出來，這離恨天的地勢整體向前
方傾斜，正中央處有一圓形巨大空洞。兩人緩步走近觀望，越往那空洞處靠近，地勢坡度
更加陡峭，離空洞處尚有一小段距離，萬安伸手示意阻攔。
兩人站在洞口邊緣端詳，大空洞直徑約三十餘尺，內部空曠深邃深不見底，不知通往何方
？那巨大的空洞彷彿能夠吞噬生者的渴望和欲求，仔細聆聽的話，空洞內部深處似乎傳來
人類嗚咽低鳴聲，令人不寒而慄。
離恨天本來空蕩蕩的空無一物，姚聖嘆發展建設人間世禁界以降，有計畫的在這一層中投
入大量人類屍骸，經年累月無數屍骸堆積如山，唯有通往欲界天的孔洞會噴發強烈氣流，
吹散洞口附近的障礙物，數百年下來地形地勢形成目前的模樣。
原來腳下所踩的地面，如黑土泥炭般的東西便是人類屍骸歷經多年堆積風化而成。
一理解此層的真相，眼前似乎浮現出姚聖嘆冷冰冰目空一切的神情。
「死那麼點人，在那叫什麼。」姚聖嘆冷冷地道。
「就算殺光世間所有人亦不足夠填補空洞。」萬安等頭稱是。
此刻馬不停蹄，萬安立刻要趕往下一層天，一路跟隨其後的千卉卻停下腳步。
「老闆，我要留在這裡。」無法原諒，不能被遺忘的憤怒，如果連替死者伸張正義都做不
到，那麼她還做什麼道士，沒有資格繼續前進。
「這些屍骸、這些人並非姚聖嘆親手所殺，戰爭、飢荒、瘟疫、死亡，人類歷史上自相殘
殺的例子不勝枚舉。不需要親自動手，貨源供應源源不絕，他只是採集撿拾人間事的遺跡
堆砌在此罷了，就像糞金龜一樣，無論人類的善惡道德標準如何變化，也不會將他的行為
稱作“惡”。」
萬安看一眼旋即明白她的心意已決，點點頭不再多說，將這一層天交給她，繼續動身前往
更高層的天。
來到欲界天。
涉足快樂天。
踏足清淨天。
登上自在天。
登頂至高天。
最終抵達萬色萬空，大日如來天。
一路穿越一十三重天，來到姚聖嘆面前。
姚聖嘆早已在此久候多時，見到來人雖感意外，想來又覺得順理成章。
因反覆開啟禁界，消耗過劇，姚聖嘆早已瀕臨極限，無力再維持人間事運作。禁界失去汙
穢資源補給，轟然土崩瓦解，本人亦不支潰敗，形骸俱裂，轉眼就要消散。
萬安慢悠悠走至他的身邊，倚在一旁斷垣殘壁，從褲子口袋摸出一盒萬寶路。菸盒隨他進
入禁界，在人間事裡闖蕩出生入死，穿越一十三重天來到這裡，一路上艱難險阻，盒子外
盒濕漉漉的、邊角有些破損，裡面的紙菸仍是好好的。
「人間事沒有是非對錯，只是一種選擇問題，容易與不容易的區別。」
「人們可以有選擇......？」
「當然，你豈不是選了一條更加困難的道路，兜一大圈就為了驗證人類的善惡。」萬安不
甚熟練地敲盒、取菸、點菸，抽了一口，悠悠吐出一團團白色煙霧。
「用複雜艱深的式子證明單純的事情，無聊，但不能說無意義。」
「原來我一直以來都誤會了。」恍然大悟。
「不容易對吧，人間事沒有對錯沒有標準答案，真叫人無所適從。」
姚聖嘆默然不語，不知在反思還是氣惱自己的作為。
兩人相顧無言。
萬安靜靜地看著煙霧飄散，一縷清風自散裂的禁界外殼吹入，真正的自由之風吹散盤據壟
罩此地的暗影。他平時不抽菸，為了營造氣氛不得不勉為其難跟著抽起來，自然相當彆扭
，媽的這菸臭死了，怎麼也不可能習慣。
隨便扔掉手中尚未燒盡的菸，菸頭的火光於黑夜中畫出一抹弧形墜落軌跡，如流星劃過天
際轉眼即逝，落到地面後仍舊靜靜地繼續燃燒。
你我山前沒相見，山後別相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