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和死亡的災厄
「無憂無慮，我數到三，三。」死亡災厄語氣慵懶，彷彿只是在說早餐吃什麼這類話題，
語畢，不待她回答，纏在騎士身上的觸手前端化作尖刺，從四面八方狠狠刺穿他的身體。
「唔吚───！」拂曉咬緊牙關，不發出一絲慘叫聲。
「好啊，拂曉，盡量忍耐，別發出任何慘叫聲，否則你的小女朋友會崩潰的。」死亡災厄
不懷好意地在他身邊游動，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讓底下的無憂無慮也能聽到。
「你知道嗎，東方神州大陸流行一種殘酷的刑罰“磔刑”，將罪犯“千刀萬剮”，把身上
的肉一小片一小片的削下來，整整割滿一千刀才“允許”犯人斷氣，我那兒(死‧地‧)就
收過這種人喔。看到紀錄時我就在想，人類真是病態，居然想出這種折磨人的酷刑，明明
奪人性命，往脖子上抹一刀就行了。總有一天！我要親手來試一試！將一個人千刀萬剮，
凌遲處死是什麼滋味？！嘎哈哈哈──！」
死亡災厄說完話，瘋狂大笑，逐一拔出原本刺穿騎士身軀的尖刺，變形為利刃，一刀又一
刀砍向騎士，削下肉片，鮮血橫灑。
拂曉終於禁受不住，痛得厲聲大叫。
「叫啊、叫啊，拂曉！灰狼獸人是怎麼叫的？What the wolf say？像人類那樣？還是像
畜牲那樣？我很好奇！讓鮮血和慘叫填滿這份空白，回答我！告訴我！取悅我！哈哈哈哈
──！」
「夠了──！」地上的少女尖叫，「快住手！我什麼都給你，他已經滿身是傷了，別再傷
害他了...」
災厄之獸停下手，斜眼看向無憂無慮。
「拂曉...已經夠了喔，你做的已經夠多了，這幾天跟你在一起的時光，每分每秒我都很
開心，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大墳墓，是你給了我太陽。我才明白世界有這麼大，這麼美好，
有人(像‧你‧)這樣活著，能愛一個人愛得那麼深，原來有著許許多多的可能性，如果可
以的話，我......」
「無憂無慮，快一點，時間不等人。我雖然喜歡戀人生離死別的戲碼，但拖太久就失去淒
美感了。」
「謝謝你，我很喜歡你。所以讓我任性一回吧，管他世界會變怎麼樣。」無憂無慮慘然一
笑，接著盤腿坐下，開始解構身上的「聖者碎片」。
殿下...騎士耷拉著腦袋，嗓音卻發出不來，鮮血遮蔽了視線，什麼也看不清楚，身上被
切割出無數道傷口，無憂無慮好不容易給他縫補起來“星碎”傷口裂了開來，被“獸”架
在半空中，隨風擺動。
死亡災厄知道催也沒有用，貼在騎士身邊，軀體表面“開出”一張小小的嘴巴，對著他說
悄悄話，「拂曉，知道為什麼要派你去沙漠神廟嗎？不是『日正當中』，不是『日落薄暮
』，因為──唯有你能打開無憂無慮的心結，如果她幽閉內心，我們是拿不到最後一塊拼
圖碎片的，“愛”真是了不起的東西，勒芙(Love)說的不錯──」
見他沒反應，觸手戳弄數下才知道原來騎士已經昏死過去。「嘖、我還想著你知道真相後
，會是什麼表情？」死亡災厄自討沒趣，此刻遠方傳來幾聲地鳴悶雷。
「喔？」牠以“獸”的型態現界，存粹圖個方便，感知不侷限於外觀上的頭部，沙漠方圓
百里全在其控制之下，對任何風吹動都瞭若指掌，現在似乎有什麼人闖進牠的領域，在與
眷屬交戰，天底下誰有這個膽量？見到“死亡”現界還不遠遠避開？但不管來者是誰，都
不可能阻礙牠取得「聖者碎片」。
不‧對‧，災厄之獸略感驚奇，有‧個‧人‧竟然走到離騎士和聖人的中心處十里處，明
明這裡在牠的噴息之下已經化為死域了。牠繼續盯著無憂無慮分解碎片，從另一部分的軀
幹分出觸手查看狀況。
雖然只分出一根觸手，但這支黑色足腕有五百尺寬，十里長，通體開滿一組又一組的眼耳
口舌鼻，怪異噁心至極，緩緩垂降至地面，打量來者何人。
只見寸草不生的死地上獨有一人恣意漫步著，他白衣白袍，滿頭銀髮，瀟灑不拘，拄著一
杖，昂首高歌，仔細聽上去，唱的是：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居宜家。」
其誦唱的正是《詩經‧周南》的詩詞，他每念一句，踏過的土地便冒出新芽，植物快速抽
高，開滿了鮮綠植物和花朵，有桃花、牡丹、紫羅蘭...，百花爭艷，萬紫千紅。他一路
走來，身後竟開出一條茂密的植物步道。
這是...？災厄感到困惑，試著調動眷屬攻擊神秘男子，獸群近身時，卻被男子身旁的植
物藤蔓纏住，動彈不得。
見男子不畏死地氣息越走越近，觸手上的千眼千嘴越發困惑，雜七雜八地討論起來。
「活人能行走於死地嗎？」
「不，不是人類。」
「是時軸嗎？」
「不可能，時光之輪已被“原初”親手廢棄。」
「這等抗衡“死蔭幽谷”權能的術法，你到底是什麼人？」
「為什麼你的身上看不到“死亡”的要素？」
但最重要的是──「幹！《桃之夭夭》最後一句是宜其家人啦！宜居宜家是IKEA啦。」
銀髮男子高舉法杖，杖頂登時發出耀眼強光，手臂上的袍子滑落，露出肌膚，細看他的手
腕上頭“長出”一個小小的嘴巴，不停覆誦著《桃之夭夭》，男子朗聲說道：「好久不見
啦，老大。」正是樂天。
※※※
「說要擬定策略，但有跟沒有一樣，老大是無敵的。」
「什麼意思？」
「簡單說，假設我跟浮生都練到滿等，甚至突破等級上限(羽‧化‧登‧仙‧)，以這個標
準來看，死亡災厄‧戴斯的等級是∞，以有限對抗無限，無異自尋死路。牠還持有對生靈
絕對殺害權能『萬物鏖殺』，免疫星球生靈的一切攻擊，包含物攻和魔攻、概念性及高次
元攻擊，判定方式只要由碳基生物所發動的攻擊盡皆無效化，總之任何手段都像打水漂一
樣，“死亡”不可能被擊敗。」
「什麼遊戲會設計這麼OP的BOSS啊，到底要怎麼打？」
「人生Online。」樂天笑笑，講完俏皮話後隨即正色道：「我會想辦法趕走牠，浮生，眷
屬(雜魚)就給妳了。」
「我可不想跟戴斯面對面。」
「這麼說好啦，來發大的，給底下那些臭蟲開開眼界。」
若夢滑開技能欄，「來發大的？我幾百年沒放過SS級大魔法了，我想想，『天地劫‧山河
變色』這招如何？」
(志遠：聽上去很強啊。)
「都好，」樂天站起來，抖抖衣袍，「我們走吧。」
※※※
※「樂天知命故不憂。」《易經‧繫辭上》
「要命！靠杯喔，幾千年前的死人詩，要背的一字不差，未免太過為難，如果是離我出生
年代近一點的《將進酒》或《長恨歌》會好一點。」樂天一臉無辜。
死亡災厄伸出無數觸手想“觸摸”男子，卻被杖頂發出的白光所阻，「你到底是什麼人？
！」看不透來者真身，獸益發焦躁，原先牠撥出百分之一不到的精力過來查看，現在將力
量源源不絕調轉過來。觸手上的眼耳口舌鼻扭曲變形，開始匯聚成單一個巨大的眼珠和嘴
巴，嘴裡呵氣、吐氣，死亡風暴襲捲而來，和先前放倒拂曉的為同一招。
卻見樂天呵呵一笑，法杖重敲地面，入地三分，道：「你這是考較我“多聲道”的能耐嗎
？」他雙手握拳，大拇指翹起，快速在雙臂裸露的地方一點一劃，每滑過一處，手臂上就
“開出”一小小的嘴巴，瞬間手臂上“長滿”了嘴，全部一齊誦唱著《桃之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
......
......
死亡之風侵蝕了前緣的植物花卉，使其快速凋零枯萎，但馬上又有新生植物替補上去，樂
天連衣袍也沒沾惹上半點衰敗之氣。
比沙漠神廟還大的“真實之眼”端看半天，死亡災厄愕然大叫：「你──！□□□□──
！你不待在深淵，跑來這裡做什麼？」
「幫個忙，別叫我那個名字，讓人不愉快。」
「菲爾(Fear)，你來做什麼？莫非你也想染指『天命問答』嗎？」
「我當然也好奇答案是什麼，但在那之前，老大，或許難以置信，我離開深淵後，交到朋
友了...」
「你？□□□□，交朋友？笑話！哈哈哈──」死亡災厄彷彿聽見世上最荒唐滑稽之事，
放聲大笑。
樂天臉上青筋一跳，顯露出殺意，「真沒禮貌，“原初”給你調整過多少東西？」
「喔、菲爾，我不知道你這副姿態怎麼搞的，這是開小號嗎？總不會千里迢迢來聊天敘舊
吧，況且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好聊的...」牠既然認出同‧類‧，便不再留手，將監視無
憂無慮的本體全數轉移過來，只留下一丁點部位觀看。
死亡災厄圍著樂天十餘里，降下了漆黑巨腕。
「無憂無慮和日出拂曉命不該絕，我要帶走他們。」
「想都別想！我現在就要得到碎片！開啟天命問答！」死亡災厄怒號一聲，頓時天地變色
，群山顫抖，一十二隻足腕同時觸地，透過“觸碰”釋放自己的支配權能，將場域轉化為
“死蔭幽谷”。
「媽蛋！你想毀掉生死兩界平衡嗎？」
「去他的平衡！你去死吧。」“獸”陰惻惻笑道，足腕嵌住地表，深入地層，使勁一拉，
將比山脈還雄偉的身軀拉著撞向樂天。
「你真的多了很多“人性”呢...，戴斯！失去冷靜，就失去了先機，讓我替你上一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