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于浩為沒有夢見初戀美少女
　　教室窗外的夕陽灑落，校舍旁種著樺木，即使身在二樓也能看見枝幹上的綠葉覆著麥
色微光、乘著微風搖曳。
　　放學時間的校園空蕩蕩的，留下來的人們大多聚集在操場或體育館進行課後運動，課
後輔導已經結束的現在，教室裡基本上不會有任何學生或教師存在。
　　如果有，大概是在放學前特地約定好的人。
　　就像我一樣，就和她一樣。
　　我坐在教室倒數第二排置中的座位上，柳柳煙則坐在我正前方的最後一排桌椅，我以
轉身的坐姿和她面對面相望。
　　我和柳柳煙在放學後約好了要留下來，儘管不用特地約好，前陣子的我們也會湊在一
起就是。在升學考試結束前，我們總是一起複習課業。這所風評不太好的國中裡，願意認
真唸書的學生非常稀少，至少在我們班上，我是其中之一，柳柳煙是其中之二，再來就沒
了。
　　柳柳煙的本名是柳花熙，不知為何給自己取了柳柳煙這個好記不好唸的綽號，多數人
都無視她這個設定直接喊她熙熙或柳花。但本人的個性並不奇怪，對任何人都既親切又隨
和，外貌上來看，也是難以挑剔的美少女。此時此刻，我眼前那深褐色短髮和清爽劉海覆
著的細緻臉蛋正在夕陽餘暉下閃耀，親眼看見如此美景的當下，肯定有很多人都曾經為此
動心。
　　這時的我亦是其中之一。
　　彼此距離相當接近，鼻子已經能夠聞到從美少女身上微微飄出的清新香氣，再稍微認
真感受的話，或許連對方的吐息都能觸摸。
　　我的心情非常緊張，沒有放在桌面上的雙手握拳，縮在膝蓋上抖啊抖著，還好沒有放
到桌上去，要是不小心失控撞上不該碰觸的地方就糟糕了。擅長和人相處的柳柳煙或許已
經察覺到我的想法，但她沒有出聲催促，善解人意的她只是微笑著等待我的話語。
　　我吞了吞口水，希望能藉此讓心情稍微和緩下來。
　　「抱歉啊柳柳煙，放學後還把妳留下來，老實說妳願意留下來也是出乎我預料之外。
畢竟無論是誰，在這種時候應該都不會想要多待在學校一秒鐘才是。」
　　可能對柳柳煙來說，這樣的場面已經非常習慣，所以她才能擁有那樣從容的餘裕……
嗎？
因為我已經知道這場面最後的結局，居然開始能理性分析了啊。
　　這只是一場夢。
　　柳柳煙維持著笑容對我擺擺手。
　　「沒事沒事，不如說像現在這樣聚在一起才是我們的日常吧？哎呀──雖然只是兩個
禮拜前的事，意外的有些令人懷念呢。」
　　升學測驗結束之後，我和柳柳煙便幾乎沒有任何交集。白天沒有課程的時候，柳柳煙
被她的親友團團包圍，我完全無法接近，放學之後彼此也沒有再傳Line留言往來，畢竟這
個兩人群組是為了學習而設，裡面的內容盡是關於課業的話題，既然考試已經結束，群組
荒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如柳柳煙所說的那樣，原本放學後（在課業上）無所不談的我和她，已經有足足兩
個星期時間沒有任何意義上的接觸或交流。
　　即使如此，在得知我想要面對面談一談的邀約後，柳柳煙還是非常爽快的一口答應。
而且對待我的態度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那樣，一如既往的親切。
　　果然就許多方面來說都好厲害啊，柳柳煙……
　　「抱歉，雖然問這個問題可能有點失禮，但我還是想知道──」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柳柳煙便豎起她的右手大拇指，語氣有些激動的對我歡呼。
　　「升學測驗獲得的成績非常好喔！比預期要高上不少，從落點分析看來也是相當樂觀
呢！」
　　「真的嗎？那真是恭喜妳了！柳柳煙！」
　　「哈哈哈，多虧浩為每天都在陪我學習嘛，我也很感謝你呦！」
　　看見一年下來的辛苦獲得成效，我打從心底感到高興，另一方面我也暗自佩服能夠瞬
間理解我想說什麼話的柳柳煙。
　　一般來說是不會這麼做的吧？人與人的相處上，擅自中斷對話是失禮的行為，對部份
人而言如果只到這裡還在不會生氣的範圍，但自顧自接續話題是風險很高的行動，若吐出
來的話牛頭不對馬嘴，普通人可能會覺得這人簡直一點禮貌都沒有，嚴重者甚至直接斷絕
往來都不奇怪。
　　簡單來說，這樣的相處模式只有在熟人之間才會出現。
　　柳柳煙知道我不會因為她中斷對話而生氣，並且精準猜中我想要提問的答案，也可能
不是猜測，那是自然而然形成的談話氣氛。
　　這是不是代表，我和柳柳煙不算是陌生人，而是更進一步的……關係……？
　　仔細想想，柳柳煙這個綽號也只有我在喊，我是特別的……我到底都在亂想什麼鬼啊
。
　　但說白了，今天會特地把柳柳煙約出來，也只是為了這些無聊的幻想。
　　「浩為呢？你模擬考成績每次都比我好很多，實戰上應該也一樣吧？」
　　「嗯……畢竟我不知道柳柳煙實際上的分數，不敢肯定我是不是真的比妳強，就落點
分析來看，我獲得的成績是百分之百能夠進入第一志願的程度。」
　　「真的假的？和我根本是完全不同的等級啊！感覺有點受傷耶……」
　　「柳柳煙想要申請哪一所高中呢？」
　　「唔嗯……浩為想知道嗎？我需要告訴你嗎？」
　　是我問得太直接嗎？總覺得氣氛變得有點微妙。
　　「呃、抱歉，如果不方便明說的話，我不會再追問這個問題。」
　　但如果連高中要讀哪一間都不知道的話，對我而言和宣判死刑差不多。
　　我和柳柳煙是不能告知彼此申請哪間高中的關係，直白點的說法就是陌生人！
　　光是想像就覺得好傷心好難過……
　　柳柳煙露出苦笑，搖了搖頭。
　　「浩為，我會這麼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因為我沒有那麼肯定自己能夠申請上榜…
…所以還在猶豫該填哪幾間。」
　　原、原來是這樣嗎？
　　我的眼前頓時又充滿光明。
　　柳柳煙不僅能察覺我想說的話題，並且會顧慮我的想法，這無論怎麼看都是相當不錯
的關係，套用遊戲說法的話，也就是我們的好感度很高。
　　既然如此，接下來讓話題稍微加速一些也是可以的吧？
　　「我想申請的學校是板菱高中。」
　　「咦？」
　　「咦？妳那反應，該不會……」
　　「啊哈哈，好吧，反正瞞著沒意義，我承認我也想申請板菱。」
　　果然啊。
　　柳柳煙的程度並不算差，但對學習的態度異常認真，其實不用那麼認真複習，柳柳煙
也能考上不錯的學校，而能夠讓她卯足全力拚搏的學校，經過我左思右想之下，至少要是
板菱那樣的指標高中。
　　如果是其他稍微差一點的高中或許會有意外。
　　但我現在非常肯定，百分之兩百可以確定。
　　在這屆畢業生裡，能夠陪著柳柳煙進入板菱的人，只有我而已。
　　雖然這麼說有些失禮，憑其他人的程度不可能碰到板菱任何一點邊角，這點我就算不
用特意去確認也知道，模擬考可不是考假的。這所學校裡，模擬考全國排名第12名的我後
面是排名第145名的柳柳煙，再之後則是第2723名，無論怎麼想都差太遠了。
　　心中浮起了莫名的優越感。
　　想知道的事情差不多都確認好了，接下來可以輕鬆談話了。
　　首先，我承認我喜歡柳柳煙，被她深深吸引、可以說是著迷的程度。不如說那麼親切
可人的美少女，不會被吸引的人是異類吧？
　　因此，和柳柳煙之間的相處，我總是小心翼翼。
　　無時無刻都注意著自己別說錯話、或做出讓她反感的動作，盡己所能扮演好可靠的戰
友這個角色。
　　用稍微噁心一點的說法也可以這麼說，我會在這所風評相當差勁的學校裡發憤念書，
都是因為想要待在柳柳煙身邊的緣故。
　　當可愛的柳柳煙對我說出『我們一起努力吧！哈哈，畢竟在這學校好像也只能跟你一
起打拼呢，能夠和浩為同班真是太好了！』這句話時，是我人生中最閃耀的一刻。
　　如果是漫畫的話，和美少女一起複習的這半年應該會有許多令人心跳加速的回憶吧。
　　可惜這裡是現實，半年期間我和柳柳煙之間並沒有逾越同學這層關係，可以說是異常
專心的為了升學測驗而努力。
　　儘管如此，對於只是國中生的我來說也足夠了。
　　在升學測驗結束前，我還能努力壓抑自己其實激動到不行的心跳，用些像是老人家會
說的藉口來催眠自己別想太多、做為一個學生就是要專心唸書。
　　然而現在升學測驗已經結束，我實在無法再放任自己頹廢下去。
　　國中的畢業典禮也近了，要是現在不說出口的話，可能以後都沒有機會去追了。
　　莫名的我就是有這種感覺，莫名的感到不安。
　　柳柳煙對待我的態度很親切。
　　柳柳煙不需要等我開口就知道我想說什麼。
　　柳柳煙算是喜歡我嗎？
　　我喜歡柳柳煙。
　　我想知道柳柳煙對我是什麼想法。
　　我──
　　「如果是浩為的話，肯定能申請上板菱吧。」
　　「嗯？嗯……是這樣沒錯……」
　　就在我努力擠出談話的勇氣的時候，柳柳煙又搶先一步開口。
　　並且，她的表情也變了。
　　「啊……哎，算是在預料之中，今天會接受你的邀約，基本上也是為了這件事。」
　　「那個，柳柳煙？」
　　她並沒有將眼神看向我，而是瞥向窗外，用側臉對著我。
　　笑容剝落的柳柳煙看起來有些滄桑。
　　明明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微小的改變卻讓我覺得教室的氣氛整個不一樣了，
而且不是往好的方面而是壞的那方面。
　　「我知道喔，浩為。在男生眼裡我算是個蠻受歡迎的人物，從小到大我已經經歷過不
知道幾次這種情況。明明只是普通打個招呼而已，隔一個下課我就被那個男生告白了，這
種事也曾經發生過，真是有夠誇張耶。」
　　「這樣啊……」
　　突如其來的自爆黑歷史，而且還和我想說的話有關，現在的我已經能夠察覺了。
　　柳柳煙在拒絕我。
　　她那略帶厭惡的眼神正告訴我『如果你跟那個人一樣的話。』
　　「之後我當然是拒絕他啦，理所當然的結果嘛。本來以為這件事到這裡就結束了，沒
想到之後他還是纏著我，害我又多消耗一番工夫……」
　　『我會毫不留情的拒絕你。』
　　是吧。
　　大概就是這樣吧，否則我實在無法解釋柳柳煙選在這種時候說那番話的理由。
　　因為聊著不舒服的話題所以露出嫌棄的表情，表面上看來合情合哩，實際上只是不想
當面說破，柳柳煙和我不同，她的朋友很多、需要顧慮自己的形象，不可能把場面搞得太
難看。
　　于浩為你這個噁心的癩蛤蟆少在那邊臭美，本小姐不可能會喜歡上你，還有一點羞恥
心和自知之明的話就趕緊滾、能滾多遠滾多遠，別再恬不知恥的黏過來，很煩呢！知不知
道？
　　實際上語氣或許沒這麼衝，不過嘛反正意思差不多是這樣，能理解就好。
　　可惜在夢中的那時候的我，並沒有理解。
　　不如說要國中生的我讀出這層空氣也太強人所難，我並不像柳柳煙那樣朋友很多，甚
至可以說是恰恰相反。雖然是這個年紀，和我交情最深的人是我媽，再來是……誰？
　　就是這樣，悲慘的我連誰和我交情好都不確定。
　　想不起來。
　　那不是可以輕易忘記的事情吧？
　　那就是沒有囉。
　　因為沒人和我有交情，所以想不起來，合情合理。
　　我將視線轉回教室。
　　「那個、我說柳柳煙，我對妳來說算是重要的人嗎？還是無關緊要的人？至少應該…
…不是噁心的人……吧？呃不，單獨讓妳說也不太公平，乾脆我就直說了！柳柳煙！其實
我對妳──」
　　儘管柳柳煙卯足了勁和我明示暗示，但我的表情並沒有受到多大影響，聽完那番話我
心情還挺開心的。
　　柳柳煙居然被那樣的白痴糾纏過啊，不過我是特別的，不會發生那種事情。
　　當時蠢過豬的我非常樂觀。
　　柳柳煙張大雙眼瞪著我，所謂的目瞪口呆大概就是這樣，她可能在等我自己拉臺階？
如果我是柳柳煙那麼厲害的人物，或許會說：啊──希望之後我們能同班，有什麼不懂的
問題可以一起討論，如果不方便的話也不勉強，畢竟之前是特殊狀況嘛，板菱和這所學校
差太多了，比我厲害的人滿地都是，柳柳煙應該比較想要和同性交流吧？雖然我是更喜歡
和可愛的女生交往啦，不過嘛，要是會造成困擾的話也不好意思……
　　像這樣給彼此各退一步的空間，或許私下還能有一點點交情。
　　仔細想想，這種像是被施捨的關係又算什麼呢？既然沒有想法的話，早早確認也是好
事，總是卡在喉頭糾結著不攤牌也不是辦法，柳柳煙不是佐伯同學，光靠一張帥臉蛋和眼
神渙散就能換來一片死心蹋地，就算要當普通朋友也得先讓我確認我們是不是只能當朋友
吧？
　　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會有成功和失敗，其中又以失敗佔多……那是因為我太爛了吧！
別亂瞎扯啊！
　　「非常對不起。」
　　柳柳煙低下頭，並沒有讓我把話說完，逼著我將話吞回肚裡，都這種時候了還願意顧
慮我的心情，柳柳煙真是很溫柔的人吶。
　　「呃……」
　　「可以的話，我希望我們之後可以當作彼此不認識。我今天來，差不多就是想要向你
提出這個請求。」
　　「……」
　　我可以哭嗎？
　　「那個……雖然有各式各樣的考量，但之後我們就是陌生人了，請原諒我無法解釋。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無可奈何，但說實話，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會覺得很困擾！」
　　大概是因為我太蠢了，就算解釋也沒用。
　　「我……可是、我不懂啊，這個，我還是想問有必要這樣嗎……」
　　被說成像蟑螂那樣令人困擾的東西，我只能苦笑……不，其實是在哭吧？看啊，眼淚
都在眼眶上打轉了！
　　現在的我倒是多少有點明白，以柳柳煙對我沒有意思的前提去思考的話，這樣的要求
非常合理，首先我們學校風評不好，讓板菱的人知道或許會被說閒話，其次是我這個人也
不算是多好的人，別有過多接觸會更好。
　　「是的，有必要。這樣對我們彼此都好，我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
　　柳柳煙站起身，拎著書包走到教室門口，因為夕陽而透著燦金色的背影令人著迷，無
論是夢裡夢外的我，都忍不住緊盯，不願讓雙眼浪費這一刻鐘的美景。
　　雖然我像變態一樣死死盯著柳柳煙，但柳柳煙並沒有回頭。
　　「讓我們彼此自由吧，浩為。」
　　即使是現在的我依然不明白，柳柳煙那時候的那句話，究竟帶著什麼樣的涵義。
　　夜夢落幕了，從那以後的畫面都是一片漆黑，每當這段苦苦甜甜的好夢結束時，我總
是再一次認清這個現實。
　　于浩為，今年十六歲，即將就讀板菱高中一年級。
　　這個人在國中三年的精華時段裡，一個朋友都沒有交到。
　　唯一一個可能成為朋友的人，現在和我是陌生人。
　　現在可以與我互稱朋友關係的人數是──零。
　　「好想交朋友啊！」
　　伴隨著喊聲，在床上的我睜開雙眼，新的一天又將開始。
　　九月一日。
　　從零開始交朋友的高中生活，就此開幕。
─
　　第1章.第一位朋友林月穎
01
　　高中出道，這是我從漫畫上得知的動詞。國中風評不好的學生特地去到外縣市的高中
就讀，藉由陌生環境洗白過去的一切資訊，脫離過去的陰霾，重新建構交友圈，也可以說
──重新做人。
　　即便過去是個性陰沉的自閉仔，在沒有人知道的情況下，可以趁機改頭換面，把自己
營造成親切待人的樣子，藉此改變自己的形象。
　　我目前的處境和那有點像，也不太像。
　　過去我是個畏畏縮縮的人，老實說現今的我也是。那麼，在好不容易來到新環境的情
況下，該不該選擇把這個設定刷掉呢？
　　也就是說，在自我介紹的時候，刻意扮演活潑開朗的人、用語調高昂的方式說話，扭
轉別人的第一印象。
　　唯一會讓我露餡的黑盒子──柳柳煙已經確定和我不在同一個班級，就算我真的那麼
做也沒什麼大問題。
　　畢竟都說了要讓我們當陌生人，就算同班也行吧。只是唉，光想到就鬱悶啊，和柳柳
煙見面的話我可能會尷尬到想死，還好老天賞臉讓我們在不同班級。
　　回到我究竟該不該選擇高中出道的話題，比起我原本的個性，裝成陽光的樣子能夠交
到朋友的機率肯定要大上許多。
　　但問題來了，一旦我真的那麼做，把自己包裝成外向親切的人。
　　那意味著，我從此之後便要一直擔任這樣的角色。
　　要是哪天不小心曝露本性，被陽光型浩為吸引來的人可能就不會繼續和我交友了。而
原本和我相性比較良好的人，呃，會有這種人嗎？也早已固定自己的交友圈，我想再打入
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我對自己的演技是有點信心，不過耐性和勤勞度就沒什麼好說。
　　雖然我想要交朋友，但沒有非得要交到一百個或是成為哪個現充集團首腦的程度。
　　之所以想交朋友的理由，甚至有點可笑。
　　總之，能選擇的話果然還是希望認識能接受自閉人格的人。
　　「我是座號12號的于浩為，那個、由於我是從鄉下學校考上來的，在這裡沒有以前認
識的人。可以的話，希望大家能夠和我做朋友……」
　　啪啪。
　　啪啪啪啪啪。
　　在稀稀落落的掌聲中，我那普普通通的自我介紹便宣告結束。
　　結果，從早上自我介紹結束之後，一直到放學時間，只有分發課本的人曾經來和我交
談過。對話內容也只是確認課本的數量對不對，以及有沒有缺頁。
　　除此之外，沒了。
　　我對友善校園的期待感，沒了。
　　不不不不不，沒必要這麼快就放棄吧！
　　放學時間，下午四點。
　　我用雙手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冰涼涼的自來水貼在臉皮上，在微風吹佛下，感覺
舒服多了。
　　我從走廊角落的廁所走出來，看著走廊上散散漫步的同學們。
　　那些並肩走在一起的人，應該是以前就認識的人？或者是活潑外向的人，啊，也有單
獨低頭滑手機的人。
　　太好了，落單的我並不孤單，雖然很可悲，但看見那樣的同伴我還是忍不住覺得開心
……
　　我搖搖頭，還是別亂看了，趕緊回教室拿書包回家。
　　高中生活第一天，朋友數量掛零。
　　畢竟我是新手，第一天這樣很正常，哪有人一出生就很會交朋友的啊？肯定都是經過
大量實戰演練提升經驗值才轉職成為現充吧？那麼，交友經驗為零的我當然也只能從零開
始緩慢爬起。
　　儘管今天收獲是零，呃不，實際上分發課本的女生好可愛，能夠和那樣的人交談，勉
強不算是零。總之，明天只要能和兩個人搭上話就算是進步了呢！而且是足足兩倍的經驗
大提升！
　　「那要到啥時才能交到朋友啊！」
　　反正是放學時間，在走廊上前進的我毫不客氣的大力吐槽自己，雖然引來一些側目，
不過這學校的學生都很優秀，沒人有空理我這個蠢蛋，一秒間的騷動瞬間就沉默下來，走
廊依然和平。求求你們誰都好，能不能有個人來拍拍我的背……
　　當然沒有人聽見我的心聲，我只能像個孤單老人似的，沮喪的彎腰駝背進入一年五班
教室。
　　在那之前，我刻意在教室門前停下腳步。
　　裡面會不會有人在用桌角磨小腹，或者和空氣朋友對談呢？
　　在門前罰站三分鐘的我，結果什麼鬼聲音都沒聽到。
　　有聲音才奇怪了真是，我一邊用後腦杓撞擊教室的塑膠門，一邊讓運動鞋踏入室內。
　　咚、咚、咚、啪。咚！
　　啪？
　　明顯不屬於撞門的聲音傳來，令我趕緊停止自撞門的白痴行為。
　　心血來潮做的蠢事可能被看見令我心有餘悸，我異常專心迅速的讓視線迅速掃射整個
教室。
　　接著終於發現，在教室角落靠窗的位置，和我的座位差距有點遠的地方。
　　一位美少女正坐在那裡。
　　啪──
　　從她手中傳來了翻書聲，響徹無人的教室。
　　我是不是走錯教室？我維持面部朝著室內的模樣，往後倒退三步、看向右手邊，讓視
線仰角抬高，深綠色的長板上寫著一年五班。
　　我點點頭，想想也是，現在在裡面坐著的人叫做林月穎。有著一頭秀麗的黑色長髮以
及不輸柳柳煙的細緻臉蛋，在自我介紹的時候只說了自己的名字和興趣是閱讀，坐下之後
整個班上響起的掌聲大約是給我的一千倍以上，之後每節下課都會有女生跑到那個座位附
近『月穎──月穎──』的呼喚，偶爾也有男生的聲音。
　　儼然身處現充中心的中心，想必她和我不同，大概從小學起就不斷累積經驗值、如果
有職業欄的話上面肯定標示著交友大賢者之類的究極稱號。
　　但是那樣的人，為什麼會在這種時間待在那種地方？
　　我偷偷探頭出去，啪──又翻頁了，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我，月穎大小姐，妳看書看得
可真專心，看來喜歡閱讀並不是騙人。我試著解讀她手上看的究竟是什麼書，但距離太遠
根本看不清楚，只能從直立的書背上勉強看見flower……花？而且是英文？她看的是原文
書？不愧是板菱的學生，真是有夠猛欸。
　　……等等，在那之前，為啥我要像個跟蹤狂似的在這邊躲躲藏藏啊？
　　我將頭縮回門後。
　　這時候我終於察覺──
　　管他什麼離奇的原因才會待在這裡，總而言之，現在教室裡有一個落單、而且看起來
很閒的人。
　　這不正是交朋友的大好機會嗎？
　　平時的話我都會顧慮自己不知道對方的喜好，變得不敢開口閒聊，也怕一旦講錯話會
耽誤到對方時間，總之就是各式各樣的理由導致我交朋友的第一個策略是──守株待兔，
不出聲、不打擾，緣分到了朋友自然會來。
　　那個作戰經過一天的實戰演練後，已經差不多可以確認是沒用的廢案。
　　朋友不會從天下掉下來，我不能繼續坐以待斃，必須行動起來！
　　首先，月穎算親切的那種人，畢竟每節下課都圍了那麼多人，卻沒有傳出什麼怨言或
奇怪的傳言。例如『月穎都不太理人耶。』這類的話，至少我是半句都沒有聽到過，這代
表月穎並不是會直接趕走人的類型，就算我去找她談話應該也不會被直接轟走。
　　另外，月穎在看書。看書是最容易分辨好惡的狀態，如果有對談的意願，那麼她會把
書放下。如果沒有，頂多就是無視我繼續看書，或者說出『我想回家念書。』這種無傷大
雅的理由，即使對話失敗我也不會受到多大的損傷。
　　看起來問題不大，最大的問題只有──
　　以上那些小知識，我不知道對我來說有沒有效果。
　　儘管我已經拚命的看書學習交友方法，無論學術上的『交際應酬大解密』、或是比較
普及的『我的朋友很少』，總之，對交友能有幫助的書本差不多都看過了，但我的實戰經
驗是完美的零……就算算上柳柳煙好了，這丁點經驗值頂多讓綠毛蟲進化成鐵甲蛹，整體
能力值依舊低得可憐。
　　說不定我一碰到月穎的肩膀，對方就會大叫你這個垃圾想做什麼？
　　哎怎麼說也不會變成這樣吧，繼續胡思亂想也無濟於事，畢竟我想交友的心情是千真
萬確，即使明知會死也該踏出腳步，於是我聳聳肩、踏步。
　　才剛進到教室，左肩掛著書包背帶的林月穎便出現在我面前。
　　黝黑細長的髮絲很近，我們彼此之間大約是向前再走一步就會讓鼻子貼嘴巴的距離。
　　「唔哇啊啊啊啊啊！」
　　「……同學，你還好嗎？」
　　驚嚇的我跌坐在地，還發出像鴨子一樣可笑的叫聲，怎麼看都不好吧？為什麼這人可
以那麼鎮定？我們剛剛可是差點親親了耶？難道說，這就是交友大賢者的實力……！
　　「還、還可以……」
　　我摸了摸屁股，骨椎傳來有夠清晰的痛覺，但現在不是在意這種事情的時候。
　　重點是我的第一位朋友……可能成為我第一位朋友的人，現在要離開了！
　　怎麼可以讓那種事情發生啊！
　　意識到這點的我趕緊起身。
　　「那、那個，妳是月……和我一樣是五班的林月穎對吧？怎麼這種時候還沒回家啊？
」
　　總而言之先說點什麼應該能說的話題大作戰，勉強成功！
　　「我在教室裡看書，順便等人。」
　　「等人？」
　　這世界居然有人那麼大牌，能夠讓美貌足以名留青史的林月穎等待啊？莫名的有點想
見識見識那位大爺究竟有多偉大。
　　「唔嗯……不過這件事還是算了，看來我在等的那個人是不會出現了。」
　　被那麼漂亮的人直盯著臉，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不、不對啦，不只是讓月穎大小姐等待，甚至還放她鴿子？天吶，那人到底是哪來的
天皇老子啊？
　　難道說，現在是我的機會……嗎？
　　「抱歉，可以的話能告訴我妳在等誰嗎？」
　　「我說這件事已經算了。」
　　「好吧……啊、那個！我的名字是于浩為，雖然我們同班，但妳可能還不清楚，畢竟
我的個性比較……低調一些。呃，關於自我介紹就到此為止，其實我想和妳交朋友！呃…
…可以嗎……不喜歡的話我也不勉強……」
　　「……」
　　一股腦的憑著氣勢都在說什麼鬼話啊我，就算想交朋友也不會這麼直接說出來吧？不
，其實會喔？那是陽光型的人才會幹的手段啦！暗屬性的我用光屬性技能豈不是自爆嗎？
看啊，人家月穎都被我搞到啞口無言了……
　　「真的非常抱歉耽誤妳的時間，請路上小心，掰掰。」
　　我向她彎腰鞠躬致歉，接著掉頭朝我的座位前進。
　　「等一等！」
　　然而，應該前進的我卻沒有辦法前進。
　　右邊的肩膀上傳來一股軟綿綿的力量。
　　「能告訴我，你想要交朋友的理由嗎？」
　　林月穎，正伸手抓著我的肩膀。
　　──能不能有個人來拍拍我的背。
　　這人是女神嗎？就外表上來看確實可以那麼說沒錯。
　　原來這就是被拍背的感覺啊……感動的情緒，令我差點不能自己。
02
　　五秒鐘過後，我才回過神來。
　　一般人不會問這種問題。
　　「呃……該怎麼說呢，想交朋友不需要什麼理由啊？就看對眼了，想要和對方多多交
流之類高漲起來的情緒，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畢竟沒人會特地解釋這個。如果對象
是月穎這麼漂亮的人，要解釋倒是非常容易，因為妳很漂亮……看一眼就想和妳交朋友的
人應該從太平洋排到大西洋都綽綽有餘吧？」
　　「這倒是說得沒錯。」
　　喂喂，意外的對自己很有信心啊，不愧是交友大賢者。
　　「但是你的話，應該還有其他原因吧？」
　　所以說，這人到底為啥會那麼敏銳啊？
　　的確我想要交朋友是有一點我個人的理由……但是，這並不是能隨便說出來的話題。
　　「我不會嘲笑你，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告訴我。」
　　異常認真的口吻，我該告訴她嗎？
　　「哈哈，妳中午沒睡好嗎？想交朋友就是想交而已，哪裡還會有其他理由？如果妳不
喜歡我大可直說，不用這樣拐彎抹角，我自己會離開。」
　　我也改變語氣，變得稍微嚴厲的口吻。接下來不是鬧著玩的，一個弄不好的話，就算
是我也可能會生氣。
　　「……」
　　月穎又沉默下來，交友書還是有點用的嘛，遇到不想說的話題，利用語氣稍微威嚇一
下挺有效的，只不過對初次見面的人來說，可能會讓剛萌芽的好感度一口氣降到負數就是
。
　　「……記了……你……」
　　畢竟我把話說成那樣，使得現場氣氛變得有點尷尬。
　　我想我還是趕緊開溜比較好，雖然放掉月穎很可惜，但也不用太過在意。人生即使失
敗也能獲得經驗值，不如說一開始就單挑大賢者對我來說難度太高了，還是回家想想接下
來該怎麼尋找史萊姆那類比較簡單的類型吧。
　　「那個，不好意思，可以請妳放開我嗎？」
　　這人怎麼還抓著我啊，手都不會覺得痠嗎？
　　儘管那軟綿綿暖呼呼的觸感很好，我還是必須狠下心來讓那個掌心回歸到該去的地方
，正當我用側身對著月穎，正想將手伸向肩膀的時候──
　　「我說。」月穎輕輕幽幽的開口。
　　「嗯？」
　　「如果我是你的朋友呢？」
　　「啥？」
　　「我說！我願意成為你的朋友！你可以告訴我你想要交朋友的真正理由嗎？」
　　嗯。
　　唔……
　　哈？
　　「那啥……那又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秘寶，妳到底在想啥？啊、糟糕，我應該繼續
否認才對……」
　　「好朋友！」
　　不、別用那個詞。
　　「知心好友！」
　　啊、啊啊啊！
　　「那是朋友之間不能分享的秘密嗎？」
　　我投降……
　　才怪。
　　「就、就算妳嘴上那麼說好了，其實心底是想從我這裡套話而已吧？等我講完妳就會
『啥？只是這種無聊的原因？』然後一臉睥睨的走開對吧？哈哈，我已經看穿妳的陰謀了
。別白費功夫啦，雖然聽見那句話我很開心，但一想到之後的劇本我又感到很悲哀……」
　　「我不會那麼做。」
　　「哼──嘴巴說說我也會啊，問題是我要怎麼相信妳？就算妳說、說我們是知心好友
，但我們今天只是初次見面耶？這裡又不是見面五秒鐘就戰鬥的異世界，見面五分鐘就成
為無話不談的親密關係，怎麼想都是在瞎扯。」
　　是錯覺嗎？聽見我這麼說之後，月穎的臉色好像變得有些黯淡。
　　「我該怎麼做你才願意相信我？」
　　呃……嗯……嗯……？
　　乍看之下這句話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我卻忍不住聯想到有點色色的畫面。
　　「只要能讓你相信我，我什麼都願意做！啊、但是太奇怪的事情不行、絕對不行！我
、我是說，僅限於朋友階段的程度，如、如果我能辦到的話，我可以……幫忙……」
　　大概是察覺到自己說出來的話有多不妙，月穎吐出來的話越說越小聲，最後甚至把頭
低下去，撇到一邊不敢看我，那害羞的模樣，簡直可愛的犯規。
　　「哎……」
　　「怎、怎樣啦？你在笑什麼？既然你先笑我了，之後換我笑你也無所謂吧？」
　　「哈哈……好吧，算我被妳打敗了。」
　　久違的，也可能不是久違。
　　心裡有種莫名懷念又溫暖的感覺，或許這就是所謂交到朋友的喜悅。
　
　　我一邊走到我的座位一邊說話。或許是害怕我逃跑，月穎也跟著走過來了，於是我只
好讓書包暫時留在椅子上、站在桌子旁邊，回頭讓正面面向月穎，這才讓月穎停下腳步。
　　我們面對面的距離大約只有一兩步，如果啊啊兩聲向前跌倒的話感覺就會產生不得了
的畫面。
　　「這可是妳逼我說的，說出來妳可能不相信，不過妳相不相信對我來說也不是那麼重
要啦……總而言之就是，我沒有過去的記憶。」
　「哈啊？」
　　「就是……那個、局部性喪失什麼的？我失去了大部分國小到國中和同學之間交往的
回憶，雖說國小的記憶可能現在也沒幾個人記得，不過連國中都不記得肯定是異常了。和
家人之間的記憶、還有學習上的知識倒是沒有問題。因為對日常生活沒有影響，即使我去
問媽媽，媽媽也只是淡淡的和我說了句『忘記了就好。』所以我沒有去看專業的心理醫生
，畢竟我家的經濟不是那麼寬裕，目前我能夠靠著獎學金就讀板菱已經很滿足了。」
　　我用呼的嘴型吐了口氣。　
　　「反正國中畢業後的整個暑假都沒有任何自稱朋友的人來找過我，我想，那些回憶確
實是忘掉了也好。」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我搖了搖頭。
　　「那麼說倒也不完全正確。」
　　實際上我還記得兩段回憶，也只記得這兩段回憶。
　　第一段是我時不時會做的夢，國中時的我和柳柳煙，我沒有忘記這段回憶或許是潛意
識在提醒我，不要看見曾經同校的柳柳煙就衝上去打擾她。
　　現在的我和柳柳煙已經是完全無關的陌生人了。
　　至於另外一段……
　　「在我腦袋那堆像漿糊一樣亂七八糟的記憶裡，殘留著某人特別清晰的幾句話。『浩
為，希望你能在之後的學校交到知心好友，願意幫助你、在危急時拉你一把的那種……如
果我是第一個，那麼，請你在之後的學校一定要找到第二個、第三個……甚至第一百個！
儘管這對你來說可能有點困難……』」
　　「那是……」
　　「嗯？」
　　「……沒事，你繼續說。」
　　「老實說，這句話究竟是誰在什麼時候說的，我已經記不起來了，只有內容記得特別
清楚。她最後對我說了『只要還是朋友，我們總有一天會見面。』嗯……究竟是怎麼樣呢
？如果我湊齊七個朋友的話，這個人就會轟的一聲出現嗎？我倒也不是抱持這種想法在交
朋友啦……只是……」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那可能是我從以前到現在唯一一個，真正能稱上朋友的朋友？我不是很會解釋這種
感覺，就是、很溫暖呢。只要想到那個人，就會有種開心的感覺。明明是那麼重要的人，
我卻把她給忘了……」
　　這雙有些粗糙的手，是否曾經和誰緊緊交握？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再見她一面。親口和她說『我過得很好，而且交到了很多好
朋友。』雖然我認不出她，不過她應該認得出我？希望如此啦。」
　　已經想不起來。
　　「可惜國中時的我，顯然是失敗了，那麼至少在高中要努力一點，畢竟這個世界都給
我那麼好的機會了啊。」
　　「你說的機會，該不會是指……」
　　「嗯啊，過去的于浩為、失敗的于浩為已經死了。轉生的于浩為將再次挑戰這個艱難
的任務、浴火重生！以交到很多好朋友為目標Fight！哈哈，怎麼樣，聽完應該覺得我很
蠢吧。」
說完有些害羞的感覺，不過，能夠和媽媽以外的人說出這段埋藏在內心的祕密，心情倒是
意外舒坦。
　　「確實有點蠢。」
　　「喂喂，妳說話還真是不留情面耶。話說妳認為我說的是真話？不覺得我在鬼扯？這
種超現實的事情一般不會那麼輕易相信吧？尤其我身上也沒什麼證據能證明我說的話。」
　　「我相信你喔，浩為。」
　　嗚喔喔喔──
　　這種感覺，被信任的感覺，真是有夠棒！就算那只是場面話也無所謂了，月穎同學。
　　「我相信我的朋友不會說謊。」
　　月穎大小姐，我願意一生追隨妳。
　　「朋、朋友啊……說得也是，這麼簡單就交到了，倒是很令我驚訝……」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
　　「抱歉，剛剛只是說笑而已。其實是因為我以前有位朋友也是這樣，所以大概能夠理
解你的感受。」
　　「喔、喔……原來是這樣，說得也是，見過實例的話確實就能夠接受了吧。」
　　「那麼，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什麼什麼打算？」
　　「做為你的好友，既然知道你那特殊的理由，當然會擔心你接下來想怎麼做，畢竟不
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善解人意又好說話。」
　　「妳還真會誇獎自己耶。」
　　「我只是說出實話而已。」
　　「哈哈……總之，先走一步算一步，總會有辦法。」
　　「也就是說，你現在什麼想法都沒有？」
　　「呃，是那樣沒錯，想交朋友不需要什麼想法吧？」
　　「我倒覺得你那樣的心態有點危險。」
　　「危險？」
　　「雖說你還保留著和家人的記憶，不算是完全沒有社交能力。但人啊……怎麼說都不
是沒有經驗的人可以輕鬆駕馭的生物，普通人之所以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用比較明
白的說法也就是該怎麼讀空氣，都是過去的經驗堆疊而來，因為曾經成功或失敗，所以才
了解與人之間的相處之道，但這種事對你來說有點勉強。」
　　「唔、嗯，妳說得有道理，所以我不是完全沒有準備。」
　　「如果你認為看過網路名嘴寫的教學書或是輕小說就能掌握這種技巧的話，那你也太
看不起人了。」
　　「……真是非常對不起。」
　　這人是不是會讀心術？關於這件事我明明沒有透露半點資訊才對，月穎卻依舊異常精
準的讀取我的想法。
　　月穎將掛在她左肩上的書包放到旁邊桌面上，咚的一聲，接著又朝著我往上舉起她那
纖細的右手食指。
　　「果然靠實戰累積經驗值是最快的方法。」
　　「那個，月穎同學……」
　　「既然我們是朋友了，直接叫我月穎也無所謂喔？我也能夠叫你浩為嗎？」
　　「好、好的，等等，這不會太親密嗎？要是讓旁人知道我們之間是會互稱名字的關係
，會不會引來奇怪的傳聞？」
　　「所以說，讓你別太依賴那些書……裡面誇張化的某些情節並不適用於現實，我們在
教室裡偶爾叫個一兩次名字並不會怎麼樣，我想你也沒那個膽子每節下課都來和我聊天。
」
　　「這倒是。」
　　「所以？」
　　「我是浩為，之後還請妳多多指教了，月穎。」
　　「那麼下一個問題，因為平時進行課程的時候，我們彼此很難接近，必須另外找個時
間會合才行。」
　　「會合？妳和我？」
　　「這裡沒有別人了吧？」
　　「可可可可可是、為、為什麼？妳從剛剛開始就自顧自的在說啥？老實說我有點跟不
上妳的節奏。」
　　「只是想要盡自己微薄的力量幫助有難的朋友，這樣的想法很奇怪嗎？」
　　「不、並不會，什麼有難啊？哎，要說我有困難確實是有困難啦，但這畢竟是我個人
的問題，再勞煩妳也太不好意思。我認為我一個人也可以、我是說，妳看嘛，像我這樣話
都說不清楚的人，想交朋友還是不依賴別人，靠自己和對方面對面溝通比較好吧？要是因
為月穎的關係，再來幾個節奏快到我跟不上的現充我會很困擾。」
　　「其實我聽得懂現充這個詞喔。」
　　「咦？是嗎？那又……啊、這麼說來，剛剛也從妳嘴裡聽見了輕小說這東西……」
　　「呵呵，看來你挺明白的嘛。」
　　月穎伸出了她的手。
　　我稍微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把手也給伸了出去。
　　「我和你是同一國的。」
　　聽見這句話之後，內心感受到莫名的安定。
03
　　下午五點，突然展開的兩人會議並沒有因為夕陽出現而停歇。
　　和夢裡異常相似的場景，並不是夢。
　　同等級的美少女……不，感覺月穎更勝一籌……就算不說那堪稱完美的墨色長直髮與
臉蛋，底下因為衣襟開口而微微裸露的鎖骨、纖細勻稱的腰身、以及在方格短裙下方，和
黑長襪交界處的白皙美腿簡直就像陶瓷大師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儘管柳柳煙已經算是外觀
相當出眾的美少女，但和月穎比起來還是略顯不足。
　　……我都在亂想什麼鬼啊？
　　「還好我們同班，平時上課我可以幫忙注意氣氛，你可以自己試著去和其他人交流，
要是氣氛不對的話我會幫忙調適，你知道我的座位在教室後排吧？坐在那裡，整個班級發
生什麼事我差不多都能知道，教室外頭的人沒有室內那麼集中，我想應該不會發生太嚴重
的事件。」
　　「嗯……」　
　　好可靠，這人未免可靠過頭了。
　　開學第一天就過上這種夢幻般的生活，這樣的話明天我要怎麼做才能超越今天的收穫
？該不會，此時此刻便是我人生的巔峰……雖然有點可悲，但這麼一想感覺倒是感覺合理
許多。
　　「對了浩為，你想好要加入哪個社團了嗎？」
　　「這個……說實話我連這學校有什麼社團都不太了解。」
　　「你暑假的時候沒有來學校嗎？」
　　「暑假的時候要過來嗎？」
　　「這倒不是強制性的活動，或許可以說是板菱獨有的模式？這學校有著許多全國知名
的體育社團，文學系社團的評價也不差，而社團會那麼興盛的原因之一就是暑假也有進行
各自的活動，雖然只有兩週，不過也足夠吸引人來探查了。」
　　「探查？」
　　「嗯，為了能讓三年後申請大學的備審資料能夠更豐富，很多新生都會趁暑假的時候
來看哪個社團比較適合加入……經常參加大小比賽的運動系社團非常搶手，像桌球社由於
設備有限的關係已經額滿不招人了，第二熱門的是自然科學類，最後才是文科類。」
　　居然還沒正式上課就已經在為三年後打算了啊……果然板菱的風氣和我以前待過的國
中非常不一樣。
　　「抱歉，我從鄉下來的，不懂城裡人的規矩。」
　　「剛開始想要交朋友的話，比起不太熟悉的班級，我認為擁有相同興趣的社團應該更
有利……」
　　「原來如此，妳說的很對。」
　　但是很可惜，已經遺忘過去校園生活的我，還記得的愛好只剩下打電玩和偶爾看些輕
小說打發時間。
　　「是有動漫社啦，只不過……」
　　不知何時坐在別人桌上的月穎頓了一拍，用右手食指和姆指夾住下巴，之後才緩緩開
口。
　　「目前社員總數有八十多人。」
　　「好多！」
　　剛剛不才說這學校的運動系社團是熱門嗎？參加動漫社能讓備審資料增加個啥鬼啊？
　　「動漫社是例外，你可能也知道……某些這個圈子的人……可以說是很狂熱。」
　　難得看見月穎露出像是吃到苦酸梅的苦澀表情，簡直就像是在說『不想承認我和他們
在同一個圈子。』
　　那樣的表情，我在網路上看過好幾次。月穎真不愧是現充中的現充，該做出現充表現
的時候並不會忘記自己的身分。
　　「啊啊，聽妳這麼說我好像能夠理解。」
　　「如果你很想加入的話我不會反對。」
　　「不不不，我沒有想加入啊。那是創作型社團對吧？就是會集結眾人作品印成同人誌
的那種……我沒有繪畫天分，講話也講不好，去那裡是找死吧。」
　　月穎她用左手撫著胸口，輕輕呼了一聲，方才緊張的情緒似乎放鬆下來。看來動漫社
對月穎來說是無法處理的混沌領域，我以後也多注意一下別亂闖到那裡去吧。
　　「我說，我在想啊。」
　　「嗯？」
　　「突然問我有什麼興趣愛好，因為失憶的關係我回答不出來，但反過來說，也能說我
對任何活動都不排斥……啊，我是說，除了動漫社的活動以外。」
　　「所以？」
　　「我就這樣背著書包到社團大樓和操場、體育館的外圍走一走怎麼樣？就像今天遇見
月穎這樣，或許會有人主動和我攀談，既然願意主動攀談，就代表那人挺親切的吧？那麼
我就選擇願意主動邀請我的社團吧，這樣感覺交朋友的難度也不會太高。」
　　「也就是說，你想加入那些缺人缺到快要被強制廢社的社團，放棄人山人海滿到根本
沒空理人的熱門社團囉？」
　　「啊，果然會變成這樣嗎……」
　　我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啊。
　　老實說，備審資料能不能增加這點對目前的我來說吸引力並沒有那麼大。
　　一來我認為要拼搏大學升學測驗的成績，我的實力並不會輸人，不需要依賴備審資料
也能光靠分數錄取理想的學校。
　　二來我現在只是一年級，就算想拚備審資料，到二年級再換社團也不遲。雖說板菱的
運動系社團很有名，但終歸只是一般學校的社團等級，訓練量不會太重，畢竟要普通社團
拚贏科班還是太困難了。所謂備審資料也只是要放上參賽紀錄就行，有沒有得牌並不重要
。
　　「既然如此，目前的我會想選擇的社團只剩下一個……」
　　像是早就有所準備那樣，當我剛說完話，月穎便再次朝我伸出她的右手。
　　「浩為，你要不要加入桌遊社呢？」
　　月穎臉上帶著異常燦爛的笑容，在夕陽的餘暉下閃耀。
　　看見那能夠輕易魅惑人心的表情，就算我再遲鈍也立刻就察覺到了。
　　什麼嘛，既然早就有定案了還和我閒聊那麼久。
　　於是，我也跟著露出燦笑。
　　「請讓我加入吧，桌遊社。」
　　高中生活的第一天，我便交到了第一個朋友。
　　哎？算第一個嗎？這樣對回憶裡的那個人會不會有點尷尬？應該不會吧，之後如果真
的相遇了我再補號給她吧。
　　總之，我交到了人生中第一位好朋友──林月穎。
　　也加入了重啟人生的第一個社團──桌遊社。
　　而當我知道桌遊社這個社團連同我和月穎在內，目前全體社員只有三個人的時候。
　　那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