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俊成和游大鈞的相處越來越頻繁了。藉由放學去建中拿襪子的契機，他們有
時就在校園內進行一些簡單的調教。游大鈞在班會推動的值日生懲罰項目明文
化的提案通過之後，邱俊成甚至主動增加了自己的輪值次數。「不要太勉強喔
。」每次他到他們班教室，游大鈞總會露出擔心的模樣，不時還會亂入其他同
學調教他的現場。
光是這點就值得他多做幾次值日生了。
但是每週也總有幾天是游大鈞消失的日子。「我去朋友家過夜。」他總是這麼
說。游大鈞父母住在台中，他一人在台北租房。是因為一個人住太寂寞了嗎？
那些去朋友家過夜的日子，游大鈞會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完全不回訊息。邱俊
成偷偷稱之為「朋友日」。
某一天晚上，邱俊成呆呆地望著自己傳給游大鈞的訊息。藍底的 facebook 泡
泡框浮在蒼白的螢幕上。只不過是想確定隔天調教的時間，也被他未讀未回。
今晚是「朋友日」嗎？
他百般無聊，把游大鈞 facebook 上面所有的相片都點過一輪。最後只好開始
上主奴調教類型的色情網站。他在無痕視窗輸入建中、男主、調教等等關鍵字
，一整排環肥燕瘦的主啊奴啊佔滿整個頁面。他隨意挑選了名為「紅樓野獸—
—我與我的建中主」的網誌，點了進去。這個名為黑暗騎士的網誌作者有許多
調教照片，邱俊成看到其中一張，差點驚呼出聲。
他主人根本就是游大鈞啊！
那張照片裡他主人正面入鏡，雖有黑線遮眼，但那神情容貌，邱俊成是不可能
認錯的。網誌大概保持兩個月更新一次的頻率，最後一次更新是一個半月前，
「尿尿調教 part 3——黃金淋浴 @ 主人家」。他都還沒有去過游大鈞住的地
方咧。
等等，「朋友」該不會就是這位黑暗騎士先生吧？主人和張振希因為「小黑」
而鬧得不愉快，難道小黑就是他？以他的更新頻率來看，明天就出「尿尿調教
part 4」也不奇怪。
他切回通訊軟體他和游大鈞的對話窗，把網誌連結複製貼上。主人這人是你的
奴嗎你們現在還有在——。他喀啦喀啦地打著字，但越打越慢，最後手指完全
停在鍵盤上空。
理性上他知道，游大鈞就算是他的主人，也沒有必要告訴他所有的行程。也沒
有必要交代所有的交友狀況。也沒有必要對他忠貞不二。
這些他都知道。他太知道了。
宿舍裡其他室友都已熄燈上床，只剩邱俊成桌前一方亮光。他按下刪除鍵，一
下又一下，閃爍在白色輸入框裡的游標迅速消滅字塊。沒過幾秒，輸入框又恢
復到空白的狀態。
他點開了網頁遊戲，確認了一下收成資源的進度，虛擬王國裡搬運工人正在血
管一般錯縱複雜的高架道路上穿梭。層層疊疊的，像是調教照裡綁在黑暗騎士
手上的麻繩。黑暗騎士臉上滿是濕淋的尿。游大鈞的尿。今晚游大鈞果然在他
家過夜嗎？又過了半小時，游大鈞的對話框還是沒有動靜。
他默默地爬上床，輾轉難眠了一夜。
隔天，邱俊成到了約定好的系館三樓的研討室，卻遲遲不見游大鈞的身影。主
人已經遲到二十分鐘了，卻沒有回任何訊息。讓他頻頻懷疑自己手機的網路通
訊是否有問題，不停重開 Wifi ，不停刷新通訊軟體頁面，未讀未回的訊息卻
仍是不動如山。
「抱歉。」游大鈞在他第八次檢查手機訊號時進門，一屁股坐在桌子上。邱俊
成原本準備好的洗腳水都涼掉了，他默默地去倒了一盆新的，然後跪在主人面
前，幫他脫下鞋襪。接著雙手搓了肥皂泡沫，抹在他腳上。
「主人辛苦了。」他沒有抬頭。
昨晚是朋友日嗎？黑暗騎士就是小黑嗎？你昨天在他家過夜？他心裡無數念頭
像汽水細小泡泡紛飛，剝剝剝地冒出來。
「大胖豬——你不高興喔？」游大鈞用滿是肥皂泡的腳趾輕輕碰了碰邱俊成的
鼻尖。灰灰的泡沫沿著他的鼻翼緩緩滑下來。
「沒有。」
「昨天我住在朋友家，剛剛吃完飯幫忙洗碗不小心拖到了。Sorry。」
果然是「朋友日」。
「主人的那位朋友是......班上同學？」邱俊成盡可能地保持語氣平穩。
「不是耶。」
「社團的朋友？」
「也不是。」
「比賽還是科展認識的？」
「不算吧。」
再問下去就會顯得是在刺探主人的隱私。他掙扎了一下，咬了咬牙，還是問出
來了。「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嘛......一言難盡耶。」游大鈞淡淡地笑了一下。邱俊成等了一秒兩秒三秒，
仍不見後續的解釋。這個「朋友」，是如此不可告人的關係嗎？
「主人該不會還有其他奴吧？」他最後脫口而出。
「沒有啊。」游大鈞說。「你今天好奇怪喔？」
邱俊成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他知道自己問出了不該問的問題，干涉了不該干
涉的事。但是這樣的犯險，最後也只得到了游大鈞敷衍的回答。
游大鈞真的沒有其他奴嗎？
在否認的當下，游大鈞還是和平常一樣的表情，頂多帶了點對於他的多疑的驚
訝。在那天後來的調教之中，他不停分心，腦中反覆分析著主人那一刻的表情
、語調、用字。沒有啊，你今天好奇怪喔。沒有啊，你今天好奇怪喔。沒有啊
，你今天好奇怪喔。像一捲錄影帶反覆播放。他找不到不能相信的理由，但心
裡仍虛虛的，像蛀牙被鑿開的洞，風吹過就會發疼。
那天調教的最後，他含著游大鈞未勃起的屌前端，感受到肉棒輕輕一抖，年輕
男孩熱騰騰的尿液源源不絕地射進自己嘴裡。明明是應該興奮的時刻，他腦中
卻不停浮現「尿尿調教 part 3——黃金淋浴 @ 主人家」的網誌標題。所以他
們昨天進行 part 4 了嗎？難道今天主人懶得想新梗，才用同樣手法再玩一次
？
結束調教之後，游大鈞和他解釋了組語作業三的訣竅。每次調教之後的組語作
業解答分享早已成為例行公事。邱俊成出了研討室，在走廊上又巧遇了 Yj。這
已經是第三次他在研討室門外遇到 Yj。他也沒有多想。
一週後，游大鈞臨時和他約在同一間研討室，還說要給他一個驚喜。他進門，
熟悉的冷氣味道迎面而來，窗戶的百葉窗如往常般都密合了。他看到游大鈞坐
在桌子上，他面前還跪著另外一個人。他心裡一驚，頭皮隱隱發麻，小心翼翼
地移動視線，仿佛晚一點看到就可以晚一點面對現實。
那個人抬起頭來，轉向邱俊成。那張臉他再熟悉也不過了。
——是 Yj。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他不停地在系館三樓遇到 Yj 的原因嗎？他感到整顆心揪
成一團。游大鈞難道之前一直都用同一間研討室調教他和 Yj？
「大胖豬你終於來了。」游大鈞興奮地說。「跟你介紹一下，雖然你應該早就
已經認識了，哈。」他用穿著襪子的腳踏了踏 Yj 的頭。「你可以叫他小黑。
」
小、黑？
所以黑暗騎士不是小黑，Yj 才是。那「朋友」是 Yj 嗎？還是黑暗騎士？還是
另有其人？游大鈞到底有幾個奴啊？
而且，一週前游大鈞不是才說自己沒有其他奴的嗎？「沒有啊，你今天好奇怪
喔。」他回想起當時在腦中反覆播放無數次的句子。那時游大鈞一臉純真的表
情，難道都是假的嗎？
「——我們要趕快開始準備 Noirepyh 的節目，再過兩週就要表演了。你們都
聽說過吧？就是我們科學班的成發啊。我覺得如果以繩縛為主題，視覺效果上
應該會蠻不錯的吧？場地的話也不用擔心——」
游大鈞滔滔不絕地說著。邱俊成麻木地看著他的嘴在那張好看的臉上一張一合
。
「——大胖豬，你平常容易暈車嗎？我打算做一個雙奴共軸旋轉的設計，大概
就跟坐遊樂園裡面的咖啡杯一樣——」
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要求什麼。身為一個奴，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大胖豬？嗯？你在發呆嗎？」游大鈞笑著。
他站了起來，眼睛平視坐在桌上的游大鈞，後者嘴角還有殘餘的笑意，見到他
唐突的舉動也還沒來得及驚訝。游大鈞身後的百葉窗掩著，下午的陽光從米白
色葉片的間隔灑了進來，在研討室的木桌上投出深深淺淺的光痕。一陣風吹過
，其中幾道紋路斜斜地爬上他的手指。邱俊成深吸了一口氣。
「耍我很好玩嗎？」雖然努力抑制了，他的聲音仍微微顫抖。
「什麼？」游大鈞一臉錯愕。
他抓起背包，走出房間，關上研討室的門。他身後游大鈞似乎高聲喊著什麼，
但他都聽不見了。聽覺系統似乎發揮了某種奇異的保護機制，他全身像是包了
一層保鮮膜一般，外界的聲音都降頻成無法分辨的底噪。
他在走廊上頭也不回地疾走。奇怪，三樓的冷氣有開這麼強嗎？行走時迎面的
風加速臉頰上溫熱液體的蒸發，冰涼的觸感像被塗了兩道綠油精一般。他用手
背抹了抹臉，低著頭，不理會來往行人的目光，逃命似地出了系館。
那天之後，他就沒有和游大鈞聯絡了。
他在各種通訊軟體、社群網站上都封鎖了游大鈞，手機也設定成拒接來電，對
Yj 也是一樣。不幸的是 Yj 畢竟是他系上同學，仍有許多躲不掉的必修課。他
索性不去系館上課了，和朋友借了筆記，一個人在宿舍唸書，意外地發現學習
效率奇高。
空閑的時間變得很多。太多了。多到他忍不住一直去看黑暗騎士的網誌更新了
沒。
距離上一次發文已經一個月又二十天了，還是沒有新文章。難道是他最近懶了
嗎？他在主奴調教的主題網站上搜尋過，也找不到其他網誌有游大鈞的蹤跡了
。正想著，忽然有人敲了宿舍的門。
「嗨......。」結果是 Yj 站在門前，一臉尷尬。「你還好嗎？」
「我沒事。」他冷冷地說。
「你身體不舒服嗎？這週都沒有去上課。我想說你會不會需要——」
「還好，只是想休息一下。」他聳聳肩，瞄到 Yj 手上的筆記本，他難道以為
自己沒別的朋友了嗎？「沒什麼事的話就這樣吧。」關門。
他和 Yj 曾經很要好的。他們曾經是在重考班裡住同一間寢室，每晚睡前互考
英文單字，拼錯一個字母要做五下伏地挺身的那種關係。曾經是。
他回到書桌前，發現自己電腦的頁面還顯示著黑暗騎士的網誌，左邊的 Google
廣告欄位，出現了「建中生的原味襪」的商品。他點了進去。商品介紹頁面就
有穿著建中制服，臉部馬賽克模糊的男孩斜斜坐在課桌上的照片。他已經一個
禮拜沒有被游大鈞調教了。現在網頁上那雙特寫的襪子顯得特別誘人，他沒有
多猶豫就下單了。
購物商城不到一天就送來了商品。保鮮袋裡還有微微凝結的水珠。他立刻打開
，貼在臉上，卻完全失望了，頹然向後倒進椅背。
不行，完全不一樣。
和游大鈞的不一樣。
◎ ◎ ◎
「——大概就是這樣。」邱俊成趁著醉意，竟一口氣在又翔面前講完過去兩個
多月以來和游大鈞之間發生的種種故事。
夜裡的風很大，儘管已經五月了，邱俊成仍感到些許涼意。他望向遠方灰濛濛
的雲層，層層疊疊像是又皺又濕的衛生紙，底部隱隱透出些許亮光。似乎快要
天亮了。
又翔聽完，嘴巴開開的，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反應。「等、等一下。學長，等一
下，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怎麼說？」
「因為，我也認識游大鈞學長，而且，我也見過他的奴『小黑』。他肯定不是
你的系上同學 Yj！」又翔把他國三的時候和游大鈞認識，在學校側門附近被小
黑，也就是游大鈞的數學實習老師腳底按摩的故事講了一遍。
邱俊成大驚，趕緊開了 Yj 的照片和黑暗騎士的網誌給又翔看，又翔確認了黑
暗騎士就是當初幫他腳底按摩的人。
「而且，那個實習老師和大鈞學長，已經在大概兩個月前就分了。」又翔補充
。
兩個月前，不就是第一次組語作業，自己開始被游大鈞調教的時候嗎？又翔接
著告訴他當時游大鈞說『小黑』是他們家以前養的狗。這大概是他重複叫新的
奴『小黑』的原因吧？
邱俊成心涼了半截。難道他誤會游大鈞了嗎？
不對，Yj 那時分明就是他的奴，他為什麼要說謊？而且還有「朋友」——游大
鈞一週會消失兩三個晚上的去處——到底是誰？
隔天，實驗室出遊結束，邱俊成回到台北，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 Yj。他原以為
Yj 可能會為他之前粗魯的態度生氣，沒想到在電話裡 Yj 毫不介意，爽快地
跟他約了當天晚上在系館碰面。
「大鈞最近還好嗎？」
「呃，我不知道耶。應該還不錯吧。」Yj 歪著頭。
「誒？你不是他的奴嗎？他沒要你去建中拿襪子洗？還有做值日生？」
「值日生是要去幫他們擦黑板的嗎？」Yj 笑了出來。「我只當了他一天的奴，
原來後面還有這種項目喔？」
「等等——你說什麼？」邱俊成不敢相信。「你只當了一天？那我看到你跪在
他面前那時候——」
「就那天唄。」Yj 聳聳肩。
「可是，為什麼？」
「為了組語作業的解答啊。不然咧？你不是也是一樣嗎？」Yj 說。
邱俊成啞口無言。
「跟你說你不要生我的氣喔。作業一快要截止的時候，我有一天經過三樓走廊
，聽到你在裡面唱校歌，還唱得歪七扭八的。門又上鎖，打不開，我就覺得很
奇怪啊。剛好我背包裡面有帶自拍桿，就把手機開錄影，舉到研討室氣窗的地
方，結果就發現你跟游大鈞在裡面，嗯，做那件事情。最後他就給你解答。」
Yj 接著說。
「接下來幾次組語作業，你不是都借解答給 202 那些人抄嗎？可是我一想到你
的解答是那樣拿到的，就覺得很——就覺得很不公平吧。覺得蠻對不起你的。
所以這一次我就想說由我來被游大鈞玩，你就可以休息了。沒想到你好像很生
氣......。」
邱俊成看著 Yj 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驚訝到都不知要說什麼了。他吶吶地張
著嘴，過了至少五秒才回神。
對了，成發！他趕緊查看手機月曆，發現建中科學班成發 Noirepyh 只剩不到
一週了。而且因為自己的關係，游大鈞現在應該是沒有奴的狀態，搞不好原本
說好的節目都必須要取消了。他想到這裡就頭皮發麻。他忽然瞥見月曆上今天
的格子裡，有一個小小的蛋糕圖示——
今天是游大鈞的生日！他完全忘記了。
手機突然在這個時候響起來，是陌生的號碼。
「喂。我是信豪，大鈞的同學。」信豪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焦急。
「信、信豪主人晚安。有什麼事嗎？」
「你可以現在馬上來學校嗎？我們在資源大樓的頂樓這邊，門沒有鎖。」他慌
張地說。「大鈞他昏倒了。」
（未完待續）
===
代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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