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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8-17 聯合報 文／劉顯嘉
從特效化妝學校畢業，回台灣成立自己的工作室，至今已邁入第七個年頭。累積的電影作
品不少，在別人眼中也像個身經百戰的老鳥，但特化內容之活，現場狀況變數之多，每個
案子對我來說都是全新的挑戰，讓我從沒覺得自己是「老鳥」，充其量是故作鎮定的「假
老鳥」罷了。
畫屍體先問死法
成立工作室的第一年，我和夥伴接到第一部電影長片，因檔期緊迫，從確定接手到開拍不
到兩個禮拜，等於還來不及做前製，就要直接上戰場。可是，好不容易得到導演的信任，
內容又涵蓋許多我們躍躍欲試的特化製作項目，怎麼也不想放棄這樣的機會，便互相打氣
凡事都有第一次，頂多熬夜不睡覺，一定可以的！
電影的拍攝地在馬祖南竿，出發的飛機上除了我們兩個外，滿滿都是阿兵哥，跟劇組會合
後，即被帶到片場。走進屬於我們的小小工作站時，我突然有種說不出的衝勁，等不及要
大展身手──這也是菜鳥最可愛的地方，會將所有事情想得很美好，但那其實是狀況遇的
還不夠多，常常深陷危機卻不自知。
想將特效化妝做好，除了要有好的技術製作能力在指定的時間內完成任務，更重要的是提
案和溝通的能力。例如你現在要將一個活人「畫」成屍體，你必須在客戶提出這個要求時
，就問清楚他想要的是怎樣的效果：死掉多久？如何死亡？現場是怎樣的環境，陰暗的地
下室？光天化日之下？有無泡在水裡或下雨？各種由劇本推敲出來的細節，都必須和客戶
確認，提出建議和執行的方案，然後精準完成。
還記得那天南竿的清晨頂多五度，我們必須在天亮之前畫好幾具屍體。劇情的設定是屍體
在海裡漂流了六個小時後，於碼頭邊被人發現，臉上慘白浮腫又帶點出水的潮濕感，身上
有被石頭刮傷的痕跡。好不容易在預定時間內完成化妝，我們像趕屍人一樣走在前頭，領
著「屍體們」走到搭好的場景碼頭；沿路上居民和工作人員的驚嚇表情，以及不時發出的
驚呼聲：「好像喔！好可怕！」讓我心裡飄起得意的小旗。
五度低溫大考驗
特效化妝組進到拍片現場，常給我一種運動會被安排在最後壓軸的感覺：所有人都注視著
你們，等你們站好就定位，比賽就要開始了。因此，我們最大的壓力就是不能出錯，即使
到了現場還需要調整，也要用最快的速度，不然整個團隊就要一起空轉。
跟著副導的指示，屍體們躺在碼頭邊，我們快速檢查妝容，準備下一步──將屍體「打濕
」（因為是被打撈上岸的浮屍）。副導一聲令下，製片組將準備好的溫水澆了上去，攝影
師大喊「Rolling」，開拍！
我站在導演身後看著螢幕無比興奮，心想屍體看起來的效果很不錯。但，就在開心的下個
瞬間，我發現螢幕上的屍體開始有些不對勁。從微微的抖動，變成劇烈的抖動，最後連嘴
唇都快合不起來，牙齒也不自主地打寒顫……其實我們已經在演員身上綁了很多暖暖包，
還用保鮮膜裹了好幾圈，試圖防止體溫喪失，但還是抵不過當天的五度低溫。
「卡！」製片組馬上衝了上去，用浴巾層層包裹，加上碳暖爐和薑茶，試著讓演員快速恢
復體溫。然而，第二次開拍，演員們在更短的時間就抖動了，而且竟然還開始冒煙了！原
來，製片組怕演員冷，將溫水加成了熱水……
後來的狀況只能用混亂來形容，還好導演和攝影很快調整拍攝方式，讓抖動不那麼明顯，
至少可以靠後製動畫去修正。在劇組的通力合作下，總算是順利完成了拍攝。事後想想，
如果當時的我們有過類似經驗，就能在事前提醒導演可能發生的狀況，預先想好替代方案
。
最終我們還是得到導演不錯的評價，也讓更多人認識我們，不過每次拍電影遇到的問題，
往往還是我們怎麼想也想不到的。也因此，每當想起那回的經驗，便忍不住笑當時的自己
真是隻不怕死的菜菜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