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 ] 滄浪之水──讀《粉紅色噪音》

作者: esed ( )   2010-02-04 10:01:51
關於語言,我又想起《孟子》裡的兩句話:「倉浪之水清
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乾淨了用來
洗帽子,髒了就用來洗腳,這樣是不是語言遊戲,我不知
道。雖然我那麼喜歡字,喜歡音節,喜歡字與字的自行碰
撞後產生的一些新的聲音。音響的極端的快樂。
夏宇《腹語術》二版 p.106/三版 p.104-p.105
以前修英文課時翻譯過小說,絞盡腦汁還是譯得七零八落
的時候,裡頭的句子跟《粉紅色噪音》裡的中文翻譯詩,
我自己覺得看起來沒什麼兩樣。
讀《粉紅色噪音》後頭夏宇答阿翁的問詩系列,看夏宇行
文的語氣,我感覺她亢奮得簡直像快要跳起來一樣,我好
像忽然看到一個崇拜字的瘋女人瘋狂地洗著腳。
這譬喻,點出了我本來所以為的英文詩的部分是「滄浪之
水清兮可以濯我纓」,中文翻譯詩的部分則是「滄浪之水
濁兮可以濯我足」,可是「濯」到後來,究竟詩人「濯」
的是「足」還是「纓」?「滄浪」,也就是語言文字,何
者「清」何者「濁」?完全混淆。
孟子曰:「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
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聽之!清
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小孩用水洗帽帶、洗
髒腳,詩人用水淋詩集,她對字近乎肉慾的愛,讓字成為
身體,讓字就是身體,《粉紅色噪音》寫著:「我把它泡
在魚缸和游泳池裡我讓它淋了幾天的雨」,這是隱喻嗎?
反應了夏宇在二十年前與萬胥亭筆談時寫下的語言觀嗎?
《粉紅色噪音》問詩1:
「形式只是用來混淆視聽的吧?形式於此似乎不是用來確
定的,它只是其中一個配件,用來混搭,這是後話。」「
我從檔案夾裡隨手剪下一段英文貼上,齒輪轉動,不到十
秒,一群字,喔,一大群一大群的字自光的深處同時浮現
,像不明飛行物體迫降,冷靜,彬彬有禮……」
《粉紅色噪音》問詩3:
「我找到詩我找到形式。詩的形式與雙語對照的翻譯形式
。我不停找句子。找句子與句子相連時的音樂性,我用的
還是剪貼,都在電腦裡,不像『摩擦無以名狀』用剪刀、
美工刀還不時等著一陣風把句子吹來。還有我看著齒輪轉
動。我喜歡看齒輪轉動。」
然後我把《粉紅色噪音》裡的第一首英詩Brokenhearted
time and ordinary daily moment,拿給一個不熟悉夏宇
但是在寫英詩的朋友看,他的評語是「一目了然又順口」
、「很有fu」、「句子很有力道」、「就算是外國人看也
會覺得不錯」。
如果時間帶走一切,從《腹語術》再到《摩擦‧無以名狀
》,一個驚悚的譬喻:狂人因為不願看著情人離去,而把
情人肢解再重新組裝回去……意義色塊色彩學?那是死人
化妝術嗎?科技日新月異,殺情人的工具從剪刀、美工刀
變成了翻譯軟體Sherlock嗎?幸好情人是殺不死的,果實
也還是密的,「蛋殼是空的果實是密的詩是透明的」,在
語言謀殺的第一現場,血跡被雨水清理乾淨,留下一具不
明生死的詩體《粉紅色噪音》,當它被販賣被談論的時候
,這時候再讀《Salsa》第二十七首詩〈寫給別人〉,好
像又更懂了一點點:
寫給別人
我在他的手心上寫字筆劃繁複
到成其為勾引而且還寫錯了
又擦掉重寫一橫一豎
一捺一撇勾勒摩擦引他
進入一個象形皮筏裡我把
皮筏的氣放掉我們沈入
湖裡我說我愛你
沒有根也沒有巢
我愛你我愛你把速度
放慢到最慢慢到乃
聽見齒輪滑動旋轉
的聲音在我們身上
一束筒狀的光是誰
發明的電影只是為了讓屋子
暗下來讓我們學會
用慢動作做愛在最慢裡
我愛你慢慢
分解粒子變粗我愛你
我們就轉而無限
分隔變細啊我愛你
我愛你
我們變成了自己的陌生人
為了有人以為
他們已經把我們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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