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 邪教的標志就是教主崇拜 村上春樹《1Q84

作者: vikk33 (陳V)   2020-12-05 12: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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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想我們在長達兩千多年間,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里,將故事的火苗綿延不絕地守護下來
。那光芒,在任何時代里、在任何狀態下,都保有唯獨那光芒才能照耀的固有領地。我們
小說家應當做的,就是從各自的視點出发,盡多地发現那固有領地。
村上春樹
一部向《1984》致敬的反烏托邦小說
《1Q84》橫空出世,一誕生就成為當代反烏托邦文學之新典範。《1Q84》的出版
,顛覆了村上春樹此前在我心目中的既定形象:他不再是“輕小說家”,而被正名為“重
小說家”。“輕”與“重”是一組更易於理解的概念,其實更準確的說法是文藝理論大師
巴赫金創造的概念:“獨白小說”與“覆調小說”。
“覆調”也叫“多聲部”,本為音樂術語,巴赫金借用這一術語概括陀斯妥耶夫
斯基小說的詩學特征。巴赫金認為,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小說“有著眾多的各自獨立而不相
融合的聲音和意識,由具有充分價值的不同聲音組成真正的覆調”。“覆調小說”描寫出
了生活的多種可能性和人性深處的矛盾,不是灌輸一種絕對的、統一的思想,使小說既具
有辨證色彩,又包含開放的可能。“覆調小說”的藝術魅力在於“覆調思維”的矛盾性、
對話性、開放性和未完成性,切合了現代社會多元、曖昧和邊界模糊的狀態。
《1Q84》是村上春樹創作的最具“覆調”特質的作品。由陀思妥耶夫斯基開創的“
覆調小說”序列,從來都不屬於暢銷小說。然而,讓人跌掉眼鏡的是,厚厚三巨冊、洋洋
百萬言的《1Q84》,居然比村上春樹此前那些“輕小說”更暢銷。《1Q84》在日本上市之
後,十二天內狂賣百萬冊,書店全部斷貨,出版社救火般匆忙加印,以至日本媒體異口同
聲稱之為“傻賣”與“過熱”的“社會現象”。
《1Q84》的狂賣熱潮,甚至波及到書中所提及的管弦樂CD唱片,一夜之間銷售一空
,連歐威爾的陳年舊作《1984》都搭上便車,銷量一路飆升。
數月之後,《1Q84》各種語言的譯本相繼出版,在各國備受讀者青睞。可見,文學沒有死
亡,思想沒有死亡,讀者更沒有死亡,再厚的書都有讀者購買和閱讀,只要這本書構築了
一個足以吸引人心的精神世界。
村上的《1Q84》選擇在歐威爾《1984》問世六十周年之際出版,並非巧合。兩者
之間有著某種草蛇灰線般的聯系:歐威爾的《1984》開篇第一句為“四月間,天氣寒冷晴
朗,鐘敲了十三下”,村上的《1Q84》BOOK1標明“4月—6月”,月份一致;《1984》以
“老大哥”(Big Brother)隱喻獨裁者,《1Q84》以“小人兒”(Little People)暗示
某種邪惡力量——“《1984》出版之後,老大哥變成一個圖示在发揮作用,在現實世界里
,老大哥已經變成了過度有名、一眼就能看穿的存在。於是,小小人出現了。”換言之,
“小小人”是“老大哥”的升級換代版。
歐威爾寫作《1984》的背景是:以史達林體制為代表的共產極權陣營勃然興起,
“極權主義廢除了思想自由,其徹底程度是以前任何時代聞所未聞的”,“人類所有的自
由,將因此而告終”,他為此而憂心如焚。然而,西方世界對此危機懵懂麻木,“人們尚
未意識到其恐怖的結局”。歐威爾遂用小說這種藝術形式发出警世吶喊。1946年,歐威爾
來到蘇格蘭一個名叫朱拉的與世隔絕的小島,忍受喪妻的痛苦和結核病的折磨,開始《
1984》的創作。四年以後,他英年早逝,《1984》卻如先知般地預見到極權主義的肆虐。
“如果你想知道未來是什麽樣子”,《1984》的主人公溫斯頓·史密斯一邊受著又一輪無
情的拷打,一邊被告知“你就想像一只皮靴永遠地踩在一個人臉上”。
村上春樹寫作《1Q84》的背景是:經過“九一一”事件和歐姆真理教東京地鐵投
毒事件之後,本來政治民主、經濟富足,戰後享受半個多世紀太平日子的日本國民,突然
陷入一種“我不知誰掌管明天”的“混沌”世界。地鐵沙林事件從根本上撼動了日本人的
精神基盤。此前兩個月发生的神戶大地震,日本人可以咬緊牙關忍耐,“日本人是飽經崩
潰的磨練、熟知虛幻的滋味、堅韌地向既定目標前進的民族”。但是,地鐵沙林事件卻是
日本人從未見過、從未體驗過的全新類型的災難,它揭示了日本乃是“世界上極少有的安
全和平的國家”這一共同觀念的崩潰,一個“天真無邪的時代”已告終結。人們发現自己
並未擁有真正的自由,意識操控的幽靈近在咫尺。
東京地鐵殺人事件发生之後,最讓日本社會震驚的事實是:那些精密實施無差別
殺入計劃的,都是高智商、高學歷、反社會的前精英階層。這些人為何爭先恐後地奉命殺
人乃至自殺?村上在接受《每日新聞》采訪時指出:“我認為當今最為可怕的,就是由特
定的主義、主張造成的類似‘精神囚籠’那樣的東西。多數人需要那樣的框架,沒有了就
無法忍受。歐姆真理教是個極端的例子,但此外也有各種各樣的圍欄或囚籠。一旦進去,
弄不好就出不來了。”種種隱秘的宰制手段,構成看不見的“精神囚籠”,成千上萬的人
不知不覺間成為其囚徒。
《1Q84》的主題,是烏托邦與反烏托邦之間的反覆鬥爭與起伏更替。村上春樹選擇
以天吾和青豆這兩個成年人的視角,以類似事件記錄的方式,順時推進、輪流交替,透過
分別发生在兩個人身上的事情,亦即“先驅”會社的相關活動和兩個月亮的出現,來展現
整個世界逐漸被烏托邦式的統治籠罩——原來,人們其實生活在如同好萊塢電影《楚門的
世界》所展示的虛構場景之中,淪為被他人操縱的、身不由己的傀儡。
《1Q84》當中沒有蘇俄及東歐反烏托邦作品中通常具有的悲愴與荒寒的色調與氛圍
,卻充斥著來自日本文化傳統的陰冷與壓抑的味道與氣質。在村上的其他作品中,其基色
是“全盤西化”的,看不出跟日本有什麽關系,其場景放在紐約、巴黎或倫敦,並不影響
故事的展開;唯有《1Q84》具有濃郁的日本風情和清晰的歷史脈絡,但它揭示的偏偏是超
越於國族之上的、根植於人性深處的烏托邦情結。
從毛派到邪教,如同川劇變臉一般迅速
這是一個歐威爾生前不可能想象到的奇妙的巧合:1984年是歐姆真理教開始公開
活動的一年。十一年以後,歐姆真理教制造了東京地鐵沙林事件。
毒氣殺人事件发生時,居住美國的村上春樹深受震撼,立即回國深入調查這一悲
劇事件,发表了幾部虛構和紀實的作品,如《約束的場所》、《地下鐵事件》等。然而,
村上感到,這些作品不足以承載此事件背後日本社會乃至人類社會的巨大危機,於是寫出
《1Q84》這部其作家生涯中規制最為宏大的作品。
《1Q84》之中的秘密社團“先驅”,明顯是影射現實中的歐姆真理教。這個邪教組
織是如何誕生的呢?村上梳理了其前世今生,得出驚人結論:該邪教組織的領袖人物,是
當年信奉激進的毛主義的青年。
1968年,在中國“文革”影響下,发生了席卷包括日本在內的整個西方世界的激
進左派運動。作為小說人物之一的文化人類學者戎野,如此介紹二十年前的大學同事即現
在的教主深田保:“他當時信奉毛澤東的革命思想,支持中國的文化大革命。因為當時幾
乎沒有消息傳入我們耳朵,不知道文化大革命具有何等殘酷、何等非人性的側面。對於一
部分知識分子來說,高舉毛主席語錄甚至是一種知性時尚。他組織一部分學生模仿紅衛兵
在校內成立了先頭部隊,參加了學校遊行。其他大學信奉他的學生也有人參加了他的組織
。他率領的派別一時很有規模。”
左派運動失敗之後,很多西方年輕人轉向東方神秘主義、毒品和性解放。深田保
離開大學和共產黨組織,放棄了在全日本掀起革命的理想,在窮鄉僻壤開拓了一個有機農
業合作社。這是一個類似公社的組織,其成員過著徹底的“共同生活”,靠農業維持生計
,也致力於畜牧業,其規模是全國性的。
不知何時,“先驅”由農莊變成宗教法人,由山梨縣知事正式頒布了認可。一旦
名稱變成宗教法人,警察想進入他們的地盤搜查就十分困難了——這種行為將威脅憲法保
障的信仰自由。而且“先驅”設置專人負責法律事務,部署了牢固的防禦態勢。地方警察
鬥不過它。
在日本社會中,有不少與之相似的人物原形,比如:現實生活中的津村喬(曾與歐姆真理
教頭目麻原有密切往來)從毛主義活動家轉向氣功及生態主義,太田龍從托洛茨基主義轉
向邊緣群體研究、生態的原始共產制以及法西斯式的猶太陰謀史觀。從毛派到邪教,如同
川劇變臉絕技一般,在觀眾眨眼之間就完成了。
作為左翼學生領袖的深田保,在新的時代背景下,蛻變成神秘莫測的“先驅”組
織教主,這是《1Q84》中的情節;曾是解放軍小號手的李洪志,則一手創建名為法輪功的
準宗教組織,本來以斂財為目的,卻因共產黨的迫害而意外地在海外成為強有力的反共勢
力。無論這些人物、組織和社團的外在形式怎樣變換,其奉行的集體主義、民粹主義和烏
托邦思想的本質始終不變。
在《1Q84》的偵探小說和武俠小說的外部表現形式之內,隱藏著對那個慷慨激昂
的時代的回顧與反省。很多年輕讀者不能理解村上春樹的良苦用心,輕輕將苦澀的歷史感
放過去了。就在《1Q84》出版之後不久,評論家川本三郎出版了一本回憶錄《我愛過的那
個時代》。川本三郎是日本六零年代左翼運動的觀察者和報道者,為媒體撰寫了多篇重要
報道,也曾受牽連入獄坐牢。《我愛過的那個時代》與《1Q84》的時代背景互相輝映,兩
位作者的青春時期都共同呼吸過六零年代後期到七零年代初期的時代空氣。
川本三郎的回憶錄被譽為“一個關鍵性大時代年輕人的‘世代集體風俗實錄’”
,為日本同時代許多作家的小說解開了謎題。川本比村上大五歲,在漫畫作家筆下,兩人
長相相似,甚至有人問他們是否為親兄弟。川本也是最早評論村上的評論家,在《都市的
感受性》中對村上作品的思想內涵有過深刻剖析。
川本在自傳中論及1972年2月赤軍連以“反共產主義”為名處死十二名同志這一
學運的“惡質化”事件。因內部整肅而殺人,與多年後奧姆真理教策劃東京地鐵殺人,兩
者之間有深刻的精神聯系。那個殺人事件讓川本受到巨大沖擊:“隨著山中陸續发現遺體
之後,我已經失去翻開報紙的力氣,也不想看電視新聞了。”他陳述了左派理想覆滅的過
程:“這是‘團結’和‘變革’等夢想的淒慘結束。自己所夢想的東西,化為泥濘完全崩
潰解體。”他引用谷川俊太郎的詩句為那個世代謝幕:“體內有深深的吶喊,嘴巴因此緊
閉。體內有永不黎明的黑夜,眼睛因此而睜大。”
安保事件、全共鬥、安田講堂、聯合赤軍、淺間山莊槍戰……這是經歷過那個“
經常下雨”(雨暗喻子彈)時代的人們的共同記憶。從崇高的理想到殘忍的殺戮,這種轉
換在一夜之間完成。村上在《1Q84》中得出結論:烏托邦之類的東西在任何世界里都不存
在,就像煉金術和永動機在任何地方都不存在一樣。那些邪教組織的作為,就是制造什麽
都不思考的機器人,從人們的大腦中拆除動腦思考的電路。即便如此,“和喬治·歐威爾
在小說里描述的世界一模一樣。但恐怕你也知道,刻意追求這種腦死狀態的家夥,這世上
還不少”。所以,從馬克斯·韋伯到歐威爾再到村上春樹,都把相當的精力投入到“除魅
”工作之中。
破除偶像崇拜是邁向心靈自由的第一步
席卷全球的左翼思潮退潮之後,形形色色的新興宗教或準宗教團體層出不窮,其
中有不少屬於或接近邪教的定義。村上借小說人物、文化人類學老師戎野之口說:“何為
嚴肅的宗教,何謂邪教,其界限劃分原本就十分微妙。並沒有確鑿的定義,全看怎樣解釋
。凡事留有解釋余地的地方,常常會產生政治和特權介入的余地。”小說中這個名為“先
驅”的新宗教,就是邪教團體。一般的宗教團體力圖增加信徒人數,是為了收入的穩定。
“先驅”沒有這樣的必要,他們需求的不是金錢,而是人才,是擁有明確目的、具備各種
專業技能、健康而年輕的信徒,以形成士氣高昂、素質優秀、具有戰鬥性的宗教團體。
“先驅”沒有教典。即便有,也只是七拼八湊的東西。這是一個密宗系的團體,
並非由瑣細的教義,而是由勞動與修行構成生活的中心。追求這種精神生活的年輕人,聽
說他們的名聲,從全國各地紛紛趕來。他們內部非常團結,對外一貫實行秘密主義。其擁
有的土地愈來愈多,設施越來越充實,環衛著其土地的高墻也變得愈加牢固。當追逐財富
的人生目標無法滿足一部分青年人的心靈需求,“社會本身喪失了肉眼可見的目的”,他
們便進入一種封閉的生活模式,接受徹底的思想控制,滿足於催眠式的幻覺。這就是種種
邪教滋生的社會土壤。
法國學者塞奇·莫斯科維奇在《群氓的時代》一書中剖析了偶像崇拜的產生精神
土壤:“從傳統的意義來說,超凡魅力指一個神聖的男人或女人揭示某種宗教信條,提供
安撫痛苦的大慈大悲和信奉者受折磨心靈的福祉,以預言家生動的語言來感化人們的內心
,總之,達到師徒內在的和諧。”他指出,偶像是讓人既愛又怕的,是要攫取人的心靈自
由的:“超凡魅力就像所有基本的和非理性的權力一樣,既是一種魅力又是一種恥辱,賦
予擁有它的人非凡財富的特性,也給了他國度的、不可忍受的暴力標志。既有吸引力,又
令人可怖。一邊保護人民,一邊令他們害怕。”
這個理論可用以透視“先驅”的教主深田保:“先驅”教團有一個被稱作“領袖
”的教主深田保,他被認為具有特異功能。據說深田保有時會運用這種能力給人治病,會
預言未來,會引发超常現象。從古至今,同樣的詐騙行為在世界各地不斷重覆,手法永遠
相同。這種淺薄的騙局長盛不衰。世間大多數人並不相信真實,而是主動去相信自己希望
是真實的東西。“這樣的人兩只眼睛哪怕睜得再大,實際上什麽都看不見。對這樣的人實
施詐騙,就像是擰斷嬰兒的手臂。”
希特勒、列寧、史達林、毛澤東、波布等獨裁者,同時也是魅力型領袖,在吸引
萬民頂禮膜拜的同時,按部就班地實施種族屠殺或階級屠殺。當左翼政治運動退潮之後,
又出現許多比他們小一號的邪教教主,在後現代社會呼風喚雨、為所欲為。在《1Q84》中
,身懷絕技的女主人公青豆,以按摩師身份接近戒備森嚴的教主深田保,最終將這個奸淫
年幼女兒的惡魔一招致命。然而,在現實生活中,還有那麽多邪惡的教主次第登場。
邪教的盛行,表明人們心中存在一處巨大的、物質不能填補的空洞。村上曾寫到
第一次看到歐姆真理教活動時的觀感,那是1990年2月,歐姆真理教推舉候選人參加眾議
院選舉,在街頭播放不可思議的音樂,一群戴著大象面具和麻原面具的年輕男女翩翩起舞
。村上感嘆說:“看見那種助選活動的場景時,我不由得背過視線。因為那是我最不願意
看見的東西之一。周圍人臉上也浮現出和我同樣的表情,做出根本沒看見信徒們的樣子走
了過去。在這里我首先感覺到的是無可名狀的厭惡和超出理性的悚然。”後來,當毒氣殺
人事件发生之後,村上反省了當初“將那一場景作為與己無關的東西迅速趕出記憶”的本
能反應,進而聯想到“魏瑪時期的德國知識分子第一次看見希特勒時也是同樣反應”,“
從心理學角度來說,當我們一開始就對什麽討厭至極、懷有強烈厭惡感的時候,往往是因
為那是我們形象的負面投影”。這種本能的反應導致回避、漠視的態度而不是挺身與之鬥
爭。
就這樣,麻原之類的人物粉墨登場。他們制造了一個海市蜃樓般的遠景,將個人
缺損關進一個封閉線路之中,如同《一千零一夜》中的故事:忠實信徒主動放棄自由、放
棄財產、放棄家人、放棄世俗價值判斷基準(常識),成為被其洗腦、被其控制的僵屍般
的存在。村上認為,不是領袖太有魅力,而是群眾太愚笨、太怯懦,自動放棄思考和判斷
的自由,選擇奴隸的身份——“信徒們並非單方面受到麻原的精神控制,並非純粹的被動
受害者,而是他們本身在積極地尋求被麻原控制。精神控制既非僅僅被尋求又不是僅僅被
給予的東西。那是‘被尋求、被給予’互動性質的東西。”
與之相似的例子比比皆是:在中國,很多人在推特上將異議藝術家艾未未稱之為
“艾神”,在台灣的“太陽花學運”中也有媒體將學生領袖林飛帆稱為“帆神”,盡管此
類稱呼不無玩笑和戲虐成分,但此種“玩笑”背後蘊藏著某種潛意識:庸眾企圖將某個活
生生的人打造成神,並由這樣的“神人”幫助他們解決所有難題。似乎只要由“神人”開
口念一聲“阿里巴巴”的咒語,財富之門就漸次打開。這種思維方式,與健康的公民意識
格格不入。
美國作家拉塞爾·班克斯在《大陸漂移》中寫道:“當人委身於具有比自我更大
力量的東西,如歷史或神、無意識等東西的時候,人勢必極為輕易地失去當下事件的脈絡
,其人生失去作為物語的流程。”俄國學者謝·卡拉-莫爾紮在《論意識操縱》中亦指出
:“社會意識操縱頗似一場人數不多、組織嚴密、武裝精良的異族人軍隊反對龐大居民的
戰爭,只是這居民對戰爭並無準備。有時甚至還說,意識操縱是對本國人民的殖民化。”
在兩岸三地華人社會,氣功師、神醫、溫家寶、習近平、李洪志、白龍王、星雲、證嚴、
妙天等各色政治、宗教人物受到民眾之山呼萬歲,足以表明華人社會“去魅”工作尚任重
道遠。而只有一群心靈自由的公民,才能構築起健全的公民社會。
為什麽小說比報導文學對“精神囚牢”更有顛覆力?
《1Q84》是一本非常好讀的小說,但它確實又是一本嚴肅小說,嚴肅得不能再嚴肅
的小說。
對於揭露那些宰制性力量,小說比報導文學更有顛覆力。當蘇聯崛起之際,西方
記者對這個紅色帝國的報導大都是正面的。《紐約時報》駐莫斯科記者杜蘭蒂幫助史達林
掩蓋大饑荒的真相,稱頌蘇俄建造了一個“美麗新世界”,對於史達林血腥的大清洗政策
,他輕描淡寫地說:“要做雞蛋餡餅,只能打破雞蛋。”
與此同時,小說家卻以火眼金睛看透極權主義本相。早在二十世紀四零年代,歐
威爾就指出,資本主義制度的缺陷與共產極權國家的邪惡,本質上是不一樣的。在英國,
盡管存在特權和貧富懸殊等社會問題,但法律相對來說是公正的,新聞和官方統計數字是
可以信任的,持有和发表少數意見並不會帶來生命危險。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中,像集中營
、大規模強制遷移、未經審判就逮捕、新聞檢查等事情,普通人是沒有真正了解的。人們
所讀到的關於蘇聯這種國家的報導都自動地化為英國概念,他們很天真地接受了極權主義
宣傳的謊言。到一九三九年為止,甚至在此以後,大多數英國人不能認識德國納粹政權的
真正性質,而現在,對蘇聯政權,他們在很大程度上仍處在同樣一種幻覺下面。
是故,歐威爾選擇以虛構文學的方式揭露蘇俄的真相。結果,《1984》和《動物
莊園》這兩本薄薄的小書中蘊含了超乎作者預料的巨大力量,宛如原子彈,打破了蘇聯官
方花費鉅資打造的虛假形象。蘇聯東歐共產主義陣營的崩潰,二十世紀後半葉歷史潮流變
成堅決反對共產主義,與歐威爾的小說不無關系,正如美國歷史學家加迪斯所說,歐威爾
痛苦的、陰郁的作品,同後來出現的更加自信的一些人——索忍尼辛、薩哈羅夫、哈維爾
、瓦文薩以及教宗若望·保羅二世一道,提出了對馬列主義的批判,成為其終結者。
在後冷戰時代,西方民主國家不再面對共產帝國咄咄逼人的攻勢,但烏托邦思想
通過另外的方式展現出來。村上春樹在《1Q84》中通過探討邪教何以盛行的議題,對於世
界現狀以至人類走向作出反思與批判。冷戰結束並不意味著整個人類都“因真理得自由”

文學乃是、也必須是對抗“精神囚籠”的一種武器。作為小說家的職責,就是打
磨這種武器,即寫出好的故事。因為“好的故事會加深和擴展人的心靈。有了這樣的心靈
,人就不想進入狹小地方了”。村上曾應美國一家雜志邀請撰寫一篇評論東京沙林毒氣事
件的文章,也許是因為過於尖銳,雜志並未采用。在該文中,他寫到一個細節:在他采訪
幾位皈依歐姆真理教的人時,問了他們一個相同的問題:“你在青春期熱心地讀過小說嗎
?”回答大體一致:NO。他們對小說沒有興趣,甚至感到格格不入。
村上感概說,也許他們沒有完全理解“故事”的構成方式。但凡閱讀過一些故事
的人,自然就能看出活在虛構與現實間的那條界限。一篇小說,一行文字,可以治愈人們
的傷口、拯救人們的靈魂。但自不待言,虛構必須時時與現實嚴加區別。在某些情況下,
虛構會深深吞噬真實的存在。“然而,皈依歐姆真理教的人們拿到的,大多是極其危險的
單程票。看來那里根本沒有出售往返票的窗口。”當信徒把麻原展示的虛構與事實混為一
談、全面接受之後,就會無止境地、封閉地走向體制化。他們如同同心圓一般,被麻原那
內在的個人虛構吞噬。當麻原的虛構受到致命的程序缺陷污染時,信徒便同樣受到污染。
這就是歐姆真理教、共產黨、納粹、法輪功、傳銷、義和團、太平天國這些烏托邦體系像
蜘蛛網一樣網羅人心的秘訣所在。
在此意義上,《1Q84》是村上春樹发明的、對付烏托邦主義的最佳“解毒劑”。
只要閱讀這部小說,無須接受更多學術訓練,就可恢覆對常識、常理和常情的判斷,就能
讓人擺脫邪教的誘惑。很難想象,閱讀過《1Q84》的敏感、豐富而富於反思的心靈,會被
傳銷團夥和邪教組織擄獲。
小說不僅是娛樂和消遣,小說更是反抗專制的精神武器,正如村上所說:“我寫
小說的理由,歸根結底只有一個,就是讓個人靈魂的尊嚴浮上水面,沐浴光照。為了不讓
我們的靈魂被體制禁錮和貶損,所以始終投去亮光,敲響警鐘,我堅信這才是故事的使命
。描寫生與死的故事,讓人哭泣、恐懼、歡笑,由此證明每個靈魂無可替代。鍥而不舍地
這樣嘗試,正是小說家的職責。為了這個目的,我們日覆一日真誠地制造虛構。”他又說
:“我們每個人都擁有觸手可及的活生生的靈魂,體制卻沒有。不能讓體制利用我們。不
能讓體制獨斷專行。不是體制創造了我們,而是我們創造了體制。”因此,生活在真實中
的我們,對抗體制的鬥爭,有十足的獲得勝利的把握。
4.附註、心得、想法︰
※ 40字心得、備註 ※
其實這個
就是一個
韓國的魚從發跡到殞落的歷史預言
可是還有很多閹割自我的人執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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