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天接到電話的。
聽著她的哭鬧，覺得很難過、很無力。
吵著問我能不能今天請假回去陪她看醫生。
但是後天面試，我不能現在回去。
已經過了第一關，還剩兩關。
如果面試順利，五月開始有兩個月的期間，可以全職回家陪她了。
我沒有跟他們說其實已經辭了工作。
現在正是面試高峰期，我真的沒辦法分心。
於是只說了最近比較忙。
下午跟她傳訊息，好好的。
但依然固執地堅持只吃她覺得有效的藥。
晚上，接到父親一長串的Line
一開始還不相信。
下午跟她傳FB還好好的。
說什麼失智未免也太誇張了。
立刻打Line給她確認。
是真的。
完全沒辦法好好聽我講話。
我問，今天是看哪個醫生？是看腎臟科醫生嗎？
她回答，聽不到耶，對啦，對啦。嘿呀，嘿呀。
我們的對話就像是平行線。
我的另一頭是空氣，沒有回應；
她的另一頭是另一個看不見的人正在跟她對話般。
她知道我有說話，可是不知道我說什麼。
只試圖一直用聽不到來掩飾。
重複問了至少十次以上，試圖保持平靜的語氣。
改用台語跟她說，她依然聽不懂。
最後，我放棄了。
假裝我們聊得很愉快，然後說，嗯嗯嗯，好我知道了，
媽，晚安，你早點睡吧。
那一瞬間我感受到她好像獲得救贖，說，好，好。
掛上電話。
立刻打給弟弟。
他在哭，濃濃的鼻音。
但我沒有戳破。
哭是應該的。
承受壓力最大的是他，
我不能哭，必須先穩住他們的情緒。
跟他討論狀況，應該是晚上八九點才開始的。
然後明天怎麼辦。
不曉得這樣的狀況是否能夠逆轉？
明天一早起來是否可以好轉？
理性上我不認為如此。
我想，癌細胞是正式入侵腦部了。
精神上的刺激，會影響病情嗎？
我不知道。
但我想老妹毫無預警地宣布離婚對她的打擊非常大。
這點其實我非常不諒解我妹。
完全沒有思考家人的情況，
也完全沒有預警或告知，不然暫時隱瞞也好不是嗎？
某天晚上突然在FB上看到妹夫PO離婚的消息，
然後隔天他帶著孩子來解釋才曉得的。
而她一直到現在都還沒現身說明，神隱到南部去。
不過說別人，自己還不是半斤八兩。
離職了也沒說。唉。
掛上電話。
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明天。會如何呢？
我沒有信仰，也不相信神。
我一直希望在她最後的這段旅途中，能過得快樂些。
但是自己好像也沒做到什麼事情。
不在家的時候，其實不會特別想起。
就好像沒事發生一樣。
反而是弟弟，牙咬著，獨自承受這一切。
比起弟弟自己已經輕鬆很多了。
其實我還蠻討厭這種想做，但是卻做不了的感覺。
其實我還蠻討厭這樣的自己的。
真是討厭極了。
好。洗澡吧。
就哭到洗完澡為止。
明天就得回到沒事的狀態了。
還得準備後天的面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