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則新聞很心痛,然後看到下方推文有人在問社工到底做了甚麼。
我想分享一些自身經驗,也談一談臺灣整個社福體系的問題出在哪,故事很長,不喜請左轉
。
大家也不用在推文區扯藍扯綠,因為我今年二十九歲,接下來要談的是二十歲以前的人生,
在這二十年間兩個政黨都有輪替過,所以講白點,如果真的要怪罪,檯面上大多數的政治人
物不分政黨都有罪。
我從小生在一個家暴的家庭,我的生父本身從小被父母遺棄,成年後成為志願軍人,所以他
對於家庭的觀念本身就非常扭曲,我的母親就是一般的傳統女性,夫為至高,家為至大。
我的母親幫我生父生下兩個兒子,我是小兒子,也是家中的么子,我的出生順序注定了我成
長過程的悲劇;因為我生父是個極度尊崇長子為尊的男性。
因為我從小表現出比較好的天份,所以我母親從小就培養我學習英文,因為我喜歡音樂,所
以也讓我去學鋼琴,但因為這些錢都是我生父出的錢,所以從小他冷言冷語從沒少過,更是
時常以他出錢他最大為尤,只要稍有不從,就會威脅要斷掉我的這些興趣。
我的親生哥哥,因為天資不佳,所以不論是在成績上或學業上表現都不如我,雖然小時他念
了國小資優班,但到了小五就開始跟不上教學速度,相反的,我在小四,已經融會貫通數理
,並且在我母的支持之下,開始接觸國二的數理。
我目前說這些不是要炫耀,而是要說明悲劇往往就是從這些地方開始;兄弟之間的手足之情
,在每一次過年時不斷的損耗,從一開始對我哥哥稱讚有加,直到我開始露出鋒芒之後,轉
而對我稱讚有加,而對我哥哥相對置之不理。甚至他開始在學校跟同學發生糾紛,頂撞老師
不聽老師的話。
每一次的的比較、忌妒跟摩擦,讓我哥哥對我產生了純粹的『憎恨』。他開始會趁我生父跟
我母親不在時對我動用暴力,有一次更是把我打到半夜送急診,但他的說法就是我自己跌倒
造成的,試問誰有辦法在家裡平地跌倒撞凹頭蓋骨?
但我說出事實的時候,我生父直接冷眼看著我,說我說謊汙衊自己的手足,所以我又被暴打
了一頓。
因為我跟我哥哥同校,他的班導也認識我,當他的班導私下找我談,希望我可以幫忙勸勸我
哥哥的時候(我長大後去思考這件事情,完全無法理解她為甚麼要找我,為甚麼不是找我生
父或我母親談),想當然的我把這件事情報告回家,結果就是我生父認為我在學校敗壞我哥
哥的名聲,又是一陣的暴打,當然我哥哥知道我沒說謊,所以他之後在學校越演越烈。
我的國小老師有沒有注意到我被家暴?當然有,身上的瘀青可以說明很多事情,班導按照程
序通報,然後呢?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社工形式上的關懷,我生父說孩子平常兄弟吵鬧、跌
倒難免會打出點傷,然後再說我有慣性說謊的問題,整起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如果那時社工強行介入,說不定發生在我身上的悲劇可以到國小就停止。
國中,暴力持續著,而且越演越烈,然而結果都一樣。
學校通報→社工關懷→生父說詞+母親不敢說破→不了了之結案
高中開始,我的生父對我的管教到達最極端的扭曲,他一方面討厭我,但一方便我一直代表
學校出賽得獎,坐實了他的虛榮心。但我逐漸長大,到了高中我也開始會反抗,而我的反抗
換來是一次比一次嚴重的暴力。
我的母親,我只記得唯一的一次她有哭著跳出來擋在我面前,那是我生父用鐵尺(三十公分
的那種白鐵尺)把我的雙手手指打到鮮血直流;學過鋼琴的都知道,手指對於彈琴的人有多
麼的重要吧,所以在那之後,我好一段時間無法再碰鋼琴。
這一次我的高中老師決定要通報,但是被我阻止了。
『這不是第一次了,社會局來了又能做甚麼?』我當時冷笑著問我班導這句話,要她別多管
閒事。
高中畢業之後我就離家出走,我在餐廳違法打工,開始租屋,考上大學之後我母親幫我辦理
學貸,我幾乎沒再回去過那個家。那時的我只想能逃多遠逃多遠,畢竟除此之外我看不到別
的出口了。
故事說到這邊,我們來談談臺灣社福機制出了甚麼問題。
那就是幾乎不會使用強制介入的手段,社工有很多次的機會可以救我,但他們沒有採取任何
行動,而官僚體系往往秉持著『清官難斷家務事』的心態,所以除非你今天鬧上社會新聞,
不然基本上都是盡可能冷處理居多。
當然我知道有人可能會說也有好的社福人員,但我只想說,抱歉,十八年的人生,所謂的『
好的社福人員』從未出現在我的人生中,從未『努力』去拯救我,從未『用盡所有可能的手
段』去改變我的命運。
沒有,一次都沒有過。
所以只要臺灣的社福機構不願意強行介入有問題的家庭,只要臺灣的官僚體系一天不改『清
官難斷家務事』的態度,社會上的各種家庭悲劇就會不斷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而檯面上的政客,你們不分政黨,對我來說都是加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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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當事人,當事人是我的先生,他寫完這篇文章後請我代貼文,你們可能會覺得很灑狗
血,但這些都是真人真事。
我們現在之所以能比較安穩,也是因為半年前我先生的生父對我施暴,然後嘗試拿剪刀捅他
,他才終於成功申請到保護令,但是保護令不是永久的,現行的法律,社會機制,沒有辦法
讓我們的家庭『永遠』的與我先生的原生家庭徹底切割。
所以對我先生來說,他只是暫時的延後了之後的衝突,未來會不會再發生衝突他自己也不清
楚。
我個人的立場,是希望政府能夠看到這些絕望的家庭,伸出援手,給予我們真正需要的幫助
,而不是永遠做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