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誰嫌棄誰呀？」
小豆子被他媽帶著去科班的大下處，找關師傅收留的時候，關師傅就
說了這麼句話來。
這句話，要放在北京的傳統文化的脈絡裡，才會特別顯得傳神。現代
來說，京劇是地位崇高的傳統藝術，唱京戲的是傳承藝術的專家。但
是放到清末民初的那個年頭，唱戲的和窯子裡的都是下九流。而且傳
統北京人的觀念裡，「優不如妓」，窯姐的社會地位還比戲班子裡的
高上那麼一丁點。所以小豆子他媽給關師傅下跪，關師傅絕無坐著受
她的禮的道理，這就是老北京的規矩。
在高陽的小說裡，有不少橋段講到在戲班子裡的，尤其是唱旦角的，
私底下都是「相公」，也就是男妓。清朝的國法，不准官員嫖娼，但
是有些自命風流文雅的，尤其是那些少年科甲的翰林們，就會拐個彎
去捧「相公」，這也是當年北京城的一股風潮。
承上，所謂「優不如妓」。高陽講過這麼一個故事是，南地名花（蘇
州出身）賽金花進京開書寓的時候，為了打響名號抬高自己的身價，
竟然想到了個方法，就是自己花錢去「捧老斗」，和當時京裡的名刀
馬旦余莊兒交往。余莊兒知道賽金花是風塵裡人，竟然還按老規矩給
有煙癮的賽金花打煙泡燒煙燈，你就知道唱戲的在民國以前，社會地
位還不如窯子裡的了。
《霸王別姬》是一部以北京為背景的故事，作者李碧華是原籍廣東的
香港人，雖然在文字考證上下足了功夫，但是在北京文化上面抓得不
夠精準。所以北京出身的編劇蘆葦、導演陳凱歌就補足了這一塊。例
如說「別介，都是下九流，誰嫌棄誰呀？」「要想人前顯貴，必得人
後受罪」「人不瘋魔不成活」這些《霸王別姬》影迷們琅琅上口的警
句，都是押京韻，不是以廣東話為母語的李碧華所能駕馭的，而是編
劇蘆葦的傑作。
如果沒有李碧華的小說功底，不會有《霸王別姬》這麼宏大的概念，
但如果沒有蘆葦與陳凱歌去抓出那個「老北京」的神韻，《霸王別姬
》在大銀幕上就難免要失色一大半。
※ 引述《habodaha (零食)》之銘言：
: 提供八卦：
: 導演陳凱歌瞧不起原著，認為是三流小說，只是為錢為工作機會而拍。
: 編劇蘆葦認為沒那麼差，書中人物關係很有意思利於改編，算得上二流小說。
: 蘆葦稱電影劇本由他單獨創作，原作家李碧華只是掛名，就為了多拿編劇費。
: 李蘆二人近年因版權糾紛互告，詳情難解，沒任何報導能說明得簡單清楚。
: 大意似乎是李碧華未經過蘆葦的同意，私自挪用他改編的劇情到自己的再版小說之中，
: 可是版權又屬於電影公司之類的複雜事件。
: 在下無法釐清，有興趣請google。
: 蘆葦是《霸王別姬》的編劇，也是《活著》的編劇，兩部皆為改編劇本。
: 羅伯特麥基稱之為國寶級編劇。
: 想知道更多可讀簡體書《電影編劇的秘密》，作者蘆葦、王天兵。
: 書中不只有很多寫作技巧的乾貨，更還有很多導演、編劇、演員的八卦。
: 蘆葦很敢講張藝謀怎樣、陳凱歌怎樣、李碧華怎樣等等，完全不怕得罪人。
: 超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