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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勞悲歌／勞工為生活忙累 卻拚掉了生命
「這段時間我一直回想過去跟他（哥哥）的種種，」陳淑蓮說。「那一次不知道為什麼，
他就說他要騎摩托車。」自從哥哥陳俊男過世後，陳淑蓮試圖在記憶裡拼湊兩人的相處。
她說，記的最深的莫過於18歲那年，哥哥剛考到機車駕照，騎著當年「最趴」的名流100
，從台中一路載她到雲林虎尾為父親掃墓。
人生很奇妙，有些事怎麼記都記不牢，有些事又怎麼忘都忘不掉。陳淑蓮坦言，她不知道
何以這段回憶會如此鮮明，過了近30年仍印象深刻，可能是路程很長，來回4個小時屁股
坐的很痛，也可能是哥哥的背影很結實，使人依戀。思量許久，陳淑蓮沒有答案。
「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情。我們為什麼會騎這麼遠？那麼遠的路，為什麼我們有辦法騎回去
？」
今年3月6日，45歲的客運司機陳俊男載著來自中國吉林省的22人陸客團在北海岸發生車禍
。他疑似因為過勞，在開車途中突發心肌梗塞，最後撞進路邊民宅，造成住宅及路邊停靠
的一台賓士毀損。雖然22名陸客全部性命平安，但陳俊男早在送達醫院前就沒有了呼吸心
跳。
陳俊男的家屬後來從他的手機上查看班表，發現他在發生車禍前已經連續工作46天，因此
申請認定，並在今年10月獲勞動部判定為「職業促發腦血管及心血管疾病」，也就是俗稱
的「過勞死」。
陳淑蓮說，她第一時間得知消息，嚇得腿都軟了癱在地上，得要婆婆拉才有辦法站起來。
當時雖然家人都勸她不要衝動，但她還是執意開車北上趕去醫院見哥哥最後一面。「我去
到那邊的時候他已經是在停屍間了，」她說。「就看了哥哥一眼。有警察在那邊等我們做
筆錄、看錄影。」
陳淑蓮形容她從錄影機上所看到的畫面，原來陳家俊都相當正常的開車，但上路不久後，
他便拿出置物箱裡的毛巾擦汗，接著方向盤開始偏左，陳俊男努力將方向盤拉回右邊，令
車子不至於落入海中，最後車子才撞入民宅。「那個撞擊力，連攝影機都掉下來了，」她
說。
陳淑蓮想起事發前一晚她才與哥哥通過電話，感覺話機另一頭的聲音很累，不斷催促陳俊
男休息，但陳淑蓮當時不明白哥哥到底有多累。翻閱陳俊男的帶團紀錄，從1月19日報到
上班起到意外發生前，他已經連續帶過4團陸客團，3月6日當天更是工作1個半月以來的第
5團，而且每日工時從早到晚。
「很累，為什麼不休息？」陳淑蓮也曾質問過哥哥，但他回答：「妳不知道啦，我要是休
息，代班司機就上來了。」追根究底，過勞是因為貧窮。正值中年的陳俊男也曾風光過，
年輕時在工廠工作，一度還到對岸投資，攢了不少錢，但後來投資失敗，再也翻不了身。
與妻子離婚後，住在月租9000元的公寓裡，陳俊男得獨自撫養一兒一女，還要奉養年邁的
母親，7年前開始開客運車維生。為了應付家裡開銷，陳俊男後來改開聯結車，但薪水雖
然較為優渥，卻要承受更大的壓力，2年前轉開遊覽車。不過隨著兩岸互動降溫，陸客團
減少，陳俊男不得不北上求職。
駕駛大型客運車需要很強的專注力，要是碰到過長的工時更消耗人。陳淑蓮直言，像這樣
的陸客團都是連續好幾天的行程，駕駛今天休息的不夠，明天又要開，這樣怎麼不過勞？
她更透露，陳俊男如此操勞，底薪卻是按勞基法基本薪資計算，額外的收入還要視遊客的
消費抽成：「好運的話，他們就可以多賺一點；壞運的話，收入都沒有，只有底薪。」
走入陳俊男的房間，他的興趣在車，桌子上擺滿他生前收集的名車模型，如今他卻死在駕
駛座上，但也因為死在駕駛座上，家人才有機會提告公司討還一個公道。
「我哥哥只是個案，那私底下呢？沒有被報導出來的有多少？要是司機剛好今天下班、把
車停好，騎摩托車暈倒，不是在那台車上，這要怎麼算？你要說他不是過勞嗎？」陳淑蓮
振振有詞。但要說陳俊男「幸好」死在車上嗎？陳淑蓮也說不出口。「很諷刺，因為這種
事情真的很多。」
對於陳俊男的死，公司常掛在口上的回應是：「他才來一個月怎麼會過勞。」不過家屬更
想問的是，他怎麼只去一個月就被操到過勞死？現在天人永隔，一方面要走完社會的程序
：職災認定、媒體報導和賠償告訴，陳俊男家人同時還要平撫心靈上的傷口。
「當然想，為什麼不會想？」賴秀鳳理所當然的說。但這個念想興許也模模糊糊。過勞死
有一種後遺症，由於長時間工作，人從家庭缺席變作常態，親人得要花一點時間才分辨得
出兩者分別。「我看他的時間就是兩個月一次，剛開始真的沒有覺得他離開我們了，」陳
淑蓮說。「覺得他還在哪裡跑車。直到他走了4、5個月之後才想：『他真的不在了嗎？』
。」
而孩子稚幼，思念仍難用言語表達，12歲大的兒子和9歲大的女兒偶爾傾吐，不過多數時
候會用其他方式表現。「阿男買給他（們）的東西，他們會說這是爸爸買給我的，會一直
念。」賴秀鳳頓了一頓說，「像昨天妹妹拿一件衣服，就說這件衣服是爸爸買的。我就跟
她說：『對啊，這永遠是妳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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慣老闆：台灣哪有過勞死？我敢說幾乎沒有，有，也是自己身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