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一算我已經有兩年沒跟老爸說到話了
我爸是一個豪爽而且認識很多朋友的人
小時候總是羨慕他到哪都有認識的人
不過，他有一個最大的壞行為，賭博
小時候常常為了出門打麻將，三不五時的跟人借錢或是跟我媽拿錢
借到最後朋友一個換一個，親戚也以異樣眼光看我們
還曾在外面欠下一屁股債
我媽也曾經在我小學時候想過要跟我爸離婚，但是被我哭著阻止了下來。
小時候的我很懦弱，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每次被欺負都要我爸幫我出面
那時候的我完全無法接受父母可能離異的事情。
就這樣到我高中大學時他仍然不改，就連我的打工錢他也每月至少拿走一半
甚至連高中時期買的房子也因為錢都被他拿去賭，導致還不出貸款而被賣掉。
賣掉房子後的我們被親戚請回去照顧阿罵，他們買了一個一樓房給我們和阿罵住
我阿罵身有糖尿病跟高血壓，而且因為體重過重需要輔助器來行走
而在那時之前她的記憶也慢慢變得記不住任何事情。
因為我爸沒有工作的關係，我大姑一個月給我爸2萬+3000餐費做為照顧費用
在我們照顧的兩年多，我爸慢慢地不再往外跑
然而我爸的健康狀況也變得每況愈下。
我阿罵每天半夜都不睡覺，每天都睡一睡起來然後大叫問現在幾點
如果沒人回應就瘋狂叫我爸名字，直到看到我爸為止
這狀況每10~30分鐘就會發生一次
我們跟親戚說明他們不信，也不願晚上留下來看是否真的
親戚們也很奇怪，每每回來絕對不會待超過晚上7點。
我阿罵那時候被照顧得健康狀況越來越好，除了比較容易記住事情外
每餐只要有番薯就可以吃下至少三碗飯
可是她很挑飯菜
因為她牙齒不好，飯一定要煮到很軟，不然就說沒熟不吃
菜也一定要她喜歡的，變成我們每天中午都要花100多買自助餐給他吃
可是以上種種情況，無論我們怎麼跟親戚們說他們都不信
反倒被他們反咬一口，說我們照顧得不好，要請外勞來照顧
最後我們被他們趕出來，只好幫到另外一間惡房東的頂樓加蓋
至於我阿罵在我們搬出來後半年就再也不能動而且忘記所有事情
再過一年就離開了.....咳，離題了。
搬出來前我爸已經有頭暈且右手無力的現象
搬到頂樓的一年間，情況更加嚴重，常常頭暈想吐
又因為我們的房東是一個自稱八十幾歲的老太婆
常常會在外面紗窗外偷看我們家的情況
然後又說家裡這裡不能怎樣，那裏不能怎樣，我爸常因此跟她吵架
至此，我爸仍然偶爾會往外跑去打麻將
入住半年後，我爸找到一個洗碗工的工作
不過在工作期間，所有症狀都出來了
那時，他會頭暈到不能站，而且很想吐
甚至還因此在路邊昏倒被送到醫院兩天，可是我們卻焦急的聯絡不到他
他回來後沒多久就把工作辭了，想說在家養病。
那時我記的很清楚，是清明前後的事情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因為之前藥物的影響讓他感覺自己有慢慢變好地跡象
他就開始想要往外跑，那天是星期六凌晨，他跟我說要出門一趟
在之前的幾個小時他才跟我媽因為錢的事情大吵一架
我知道他身體不行叫他去問過我媽才能出門
他進去房間後又出來說我媽答應了
我有點半信半疑地讓他出門，我真後悔沒有留下他。
我媽醒來後問老爸去了哪?我說他出門了
星期六那一整天，每次我打過去問他幾點回來，他總是說「快了快了，等等就回去」
星期天凌晨2點，一通不知名電話打過來
「您好，這裡是和平醫院，您父親現在正躺在我們醫院急診室」
我聽完電話後叫醒我媽，氣沖沖地趕往和平醫院
我那時想說一定要罵他一頓，身體就不好了還往外跑。
一到醫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他睡得很沉，可是，怎麼叫都叫不醒
急診值班醫生說他在朋友家看人打麻將結果昏倒被送到醫院來
可是之後怎麼叫都叫不醒
凌晨四點，好不容易叫醒他，滿眼通紅模模糊糊地看著四周
醫生問了他幾個問題後就離開了，可是老爸一直說很睏，就讓他繼續睡。
早上，醫院告訴我們說沒有床位，必須辦理轉院
我們想辦法轉到了離家最近的雙和醫院。
轉過去後，因為晚上要打工的關係我回家睡了一下，留我媽在那邊照顧整個晚上
星期一一早，我買了老爸說想吃的吐司過去跟我媽換手
老爸轉院後，就一直睡，醒來只有一下下的時間
那天，我買來的吐司他沒吃，不管甚麼東西他都吃不下
然後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叫頭好痛，說話口齒不清，走路需要攙扶，完全走不穩
不管醫生開給他多少止痛藥，他都還是叫頭痛
最後連止痛針也打。
我第一次看到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爸那麼怕打針
我下意識地抱著他，他在我懷裡哭泣著
「我怎麼會變成這樣，以後怎麼辦」
不爭氣的，我也哭了。
晚上，推著好不容易醒來的老爸去做核磁共振
結果出來後，主治醫師語重心長地跟我們說
現在我爸的腦內都是血，已經嚴重壓迫到小腦，再不開刀隨時都可能會走
急性出血腦中風
這是那天醫生告訴我們的病名
老爸聽到後也贊成說開刀
事不宜遲，隔天立刻開進去手術房
手術過程一切順利，腦中血塊都已取出
天真的我以為老爸會好起來，還想著之後要怎麼幫他復健
可是手術完後，老爸再也沒有醒來
星期三早上六點，加護病房那邊打過來，老爸血壓變低，要我們趕過去
趕到那邊後，醫生跟我們說老爸因為心臟不好的關係
一個血栓打上來，現在腦裏面又是跟手術前一樣的狀態
昏迷指數為3，隨時都可能離開
之後幾天，我每天都準時到加護病房報到
只為了再摸摸老爸的手，抱抱他那胖胖的杜子
巧合的是那時我阿罵也住進來同一間加護病房
直到下星期二地凌晨2點，醫院要我們帶他的衣服過去，心跳已經逐漸變弱了
雖然直到最後趕到時，我都沒有親眼看到他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樣子
可是我到他走的時候，都陪在他身邊，我很滿足
不孝的我，曾經想要跟好賭的老爸斷絕父子關係
豈知在最後我竟會哭得如此傷心
只是我都是躲起來哭，從不敢在我媽面前落淚
事情發生得又快又急，才一個禮拜，老爸就從倒下轉變成天人永隔
我卻從未為他做過甚麼事，還常常跟他吵架
氣得他吹鬍子瞪眼
我媽總說老爸都是為了我好才這麼說的
我總想說等以後要怎樣怎樣的孝順他們，誰知道都來不及了
老爸，我很愛你很想你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