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莫渟把車停在Leave Me門口，和雅蕾一起走入Leave Me。
店裡有兩三個客人，莫渟向店員打手勢，暗示對方不要理她們，專心在客人
身上。
不久之後，客人們都離開了，一男一女的店員走向莫渟。
「學姊，妳們終於來了。」女生開口說話，說的是標準的中文。
「是啊，妳再不來，我們要被信淹沒了。」男生跟著說，指了指在辦公室裡
的大紙箱。
「燒掉不就好了。」莫渟揮揮手，走進辦公室。
「這些已經是燒過一次的了。」女生跟著進辦公室。
「Sabrina，最近有什麼事嗎？」莫渟問著。
「Sean好像有接到不少要妳回台灣開店的電話。」Sabrina老實說。
「以後這種電話就不要接啊。」雅蕾也走進來。
「我的員工還真的都很隨性啊。」莫渟無奈的搖搖頭。
「不隨性怎麼會願意來紐約幫妳顧店。」Sean說話了。
Sabrina和Sean是Leave Me在紐約的店員，與其說是店員，其實應該算是
Leave Me在紐約的負責人，兩人在一起將近十年，是莫渟和雅蕾大學時的學弟學
妹，小她們兩屆，Leave Me成立時，他們毛遂自薦跑來找雅蕾，說要幫忙，雅蕾
看這兩個充滿衝勁的學弟妹，也就答應了，沒想到這一幫就是好幾年。
剛開始，Leave Me的店在敦化南路上，但是後來她們發現，來看莫渟和雅蕾
的人遠比買衣服的人多。
不是生意不好，而是太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弄得這四人不勝其擾。
最後她們決定，把店開在紐約，為什麼是紐約？因為紐約是莫渟最愛的城市。
然後Sean做了Leave Me的網站，上面有Leave Me從創立到現在的大小事件，
當然所有的商品也都可以在上面看到，只是不提供網路購物服務，所有商品都要
到店裡購買。
Leave Me的商品，隨著品牌漸漸成熟，莫渟的設計也越來越多樣化。
不單侷限於上班或正式場合的衣服，也出現一些休閒的半正式服裝，或居家
服，當然也有項鍊、耳環等飾品的設計。
只在曼哈頓開店，是莫渟的堅持，許多廠商找她合作，想當代理商或贊助商
，都被莫渟拒絕了。
Leave Me只屬於祁莫渟，她不願跟任何人分享。
「你們到底什麼時候要結婚啊？都在一起這麼久了。」雅蕾問。
「誰要跟她結婚啊！」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莫渟不禁笑了出來，這兩個人從大學就是這樣，歡喜冤家一對。
不過他們在工作上的專業度，也讓莫渟可以放心把店交給他們。
「那你們就這樣一輩子吧。」莫渟說。
「哪天突然發瘋要結婚要通知我們啊。」雅蕾接下去說。
「放心，等到世界末日都不會有那天的。我寧願老死。」Sabrina說。
「這句話是我說的吧！男人越老越值錢，我才不怕沒女人，倒是妳……我看
妳之後會不會求我娶妳。」Sean不甘示弱的說。
兩人一來一往的鬥嘴，但他們四個心裡都知道，結婚是遲早的事。
「好了，我請你們吃飯，算是犒賞你們。」莫渟制止他們的鬥嘴。
「莫渟請吃飯，當然要去！」Sean說。
四人上了莫渟的車，莫渟把車開離喧擾的曼哈頓，回到長島郊外。
「莫渟開車還是一樣猛啊。」Sean坐在後座說。
「你們沒坐過她的機車咧，那才是真正的猛。」雅蕾在副駕駛座上說。
「莫渟會騎機車？是motorcycle還是scooter啊？」Sabrina問。
「當然是motorcycle啊！誰會在美國騎scooter？」莫渟邊開著車邊回答。
「莫渟騎motorcycle？妳騎哪台？不會是CBR 600吧？」Sean猜。
「不是，是CBR 1000RR。」莫渟回答。
「莫渟妳開玩笑吧？妳這麼瘦，牽得動一千的車？」Sean不相信。
「她的力氣可大的呢，不要小看她。」雅蕾說。
「改天我要去妳家看車。」Sean興奮的說。
「再說吧，我家不開放參觀。」莫渟潑了Sean一桶冷水。
「哈哈！想去莫渟家，憑你？下輩子都還不見得行。」Sabrina幸災樂禍的
說著。兩人又開始鬥嘴。
雅蕾和莫渟對望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很快的，紅色的Z4在一家餐廳的門口停了下來。
「你們先下車，我去停車。」莫渟說。
「你們兩個先進去，我陪莫渟去停車。」雅蕾說。
Sabrina和Sean很識趣的先下了車，兩人交換了曖昧的眼色，先走進餐廳。
「妳覺得他們兩個到底在一起了沒？」Sean一坐下就開口問Sabrina。
「我怎麼會知道，這種事要問雅蕾吧。」Sabrina回答。
「真不懂莫渟在ㄍㄧㄥ什麼。」Sean無奈的聳了聳肩。
「你們兩個在講我們的壞話嗎？」雅蕾冷不防出現在他們面前。
「我們哪敢啊，我們還要靠你們吃飯呢。」Sean說。
「好啦，點菜吧，都算我的。」莫渟說。
四人愉快的吃著大餐，雅蕾不時會看莫渟幾眼，她知道，莫渟只有在他們面
前才會這樣自在的笑，只有在他們面前，她才會卸下工作時的層層武裝，當個平
凡的「女人」。
「祝Leave Me繼續生意興隆。」莫渟舉杯。
「生意興隆！耶！」Sabrina率先把酒杯拿起來與莫渟的相碰。
「祝你們兩個早日結婚。」雅蕾起鬨。
「對，趕快結一結了事。」莫渟也說。
另外兩人假裝沒聽到的埋頭吃自己的東西。
「我看，再不結婚就fire掉好了！」莫渟突然說。
「噗！」Sean差點嗆到。「莫渟妳別開玩笑啊，結婚可是終生大事，不可兒
戲啊。」Sean緊張的說。
「都快十年了，還拖拖拉拉的。」雅蕾在一旁加油添醋。
「說我們，那妳們呢？」Sabrina冷不防這麼一槍。
「什麼？」莫渟似乎沒聽懂，也似乎是裝傻。
「我說莫渟啊，妳還不打算接受雅蕾嗎？」Sabrina突然用一副老人的口吻說。
雅蕾在一旁聽了傻眼，全世界除了她，大概只有這兩個「員工」敢這樣「冒
犯」莫渟。
「你們知道？」莫渟問。
「全世界都知道吧……好啦，也沒有全世界，畢竟你們沒什麼熟人……但，
看也看得出來啊，我們跟你們那麼熟……」Sean回答。
「是啊，難道妳都沒發現嗎？雅蕾看妳的眼神就像在看情人似的。」
Sabrina接下去說。
「我有嗎？我工作的時候很嚴肅耶。」雅蕾急忙出面澄清。
「沒錯，妳工作的時候是很嚴肅，但是剩我們幾個的時候就不是了呀。我們
已經觀察很久了。從Leave Me剛來曼哈頓的時候我們就在猜了。之後越來越確定
。」Sabrina回答。
「雅蕾對妳的好，我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比得上了。」Sean突然說。
「喔？你知道什麼？」莫渟看著Sean問。
「沒、沒什麼，對一個人好，不用做什麼，看眼神就知道了。」Sean突然被
這麼一問，嚇了一跳。
「對啊，妳看那個死傢伙，從來不會用那種眼神看我就知道了。」Sabrina
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急忙出來轉移話題。
「我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看妳？妳也沒用那種眼神看我啊。」Sean不甘示弱
的反擊。
「好了，你們兩個。趕快把婚結一結，吵來吵去，都變老夫老妻了還硬是不
結婚。」雅蕾說。
「眼神……嗎？」莫渟若有所思的說，看著杯中暗紅色的液體，一飲而盡。
其他三人感覺到莫渟的異常，但卻不知該怎麼辦。
莫渟把自己的酒杯倒滿。
「總之，結婚要通知啊。」莫渟打破尷尬的氣氛，先舉杯。
之後四人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繼續聊天，到夜深了才倆倆散去。
「莫渟，妳……會生氣嗎？」在回家的路上，雅蕾問著莫渟。
「為什麼要生氣？他們說的沒錯。」莫渟邊說，邊把車子的敞篷放下，讓黑
色的長髮隨風飛揚。
雅蕾看著莫渟，突然接不上話。
「別想太多，妳很好，我也相信妳很愛我，不然不可能陪著我這麼久……只
是……再給我點時間吧。」莫渟把車停在公路邊，面對著海。
「我會等妳。」雅蕾握住莫渟的手。
「我知道。」莫渟下車，面對著海，吹著海風，她愛那種微鹹的味道。
雅蕾從背後圈住她，她輕輕的靠在雅蕾懷裡。
「還要多久，我也不知道……如果哪天，妳等的累了、倦了、想走了……那
就抬頭挺胸往前走吧，黃雅蕾是一隻驕傲的孔雀，當她決定昂首闊步的時候，世
界會成為她的舞台。」莫渟輕輕的說。
「莫渟……」雅蕾想說些什麼告訴莫渟她不會走，但她卻感覺到水滴，滴在
她的手上。她知道莫渟哭了……然後，她感覺到莫渟的懼怕。
她想走到莫渟面前，讓她可以躲在自己懷裡哭。
「不要，就這樣就好，這樣抱著我就好……」莫渟感覺到雅蕾的行動，緊緊
抓住雅蕾環著自己的手。
雅蕾把莫渟抱緊，感受著莫渟的顫抖和懼怕。
她想問莫渟在怕什麼，但話卻卡在喉嚨。她陪著莫渟靜靜的流淚。
良久，莫渟抬起頭，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
「妳知道我為什麼不設計自己住的家嗎？」她問雅蕾。
雅蕾輕輕搖了搖頭，她想起以前要莫渟設計新家時，莫渟拒絕的表情。
「因為，擁有一個新家，遲早也會失去。沒有什麼，會一直在身邊……擁有
對我而言，只是預見將來的失去。」莫渟平靜的說。
「那我會證明給妳看，我的陪伴是妳可以永遠擁有的……」雅蕾說，把莫渟
緊緊鎖在懷裡。
「冷了，我們回去吧。」莫渟說完，轉身回到車上。
雅蕾看著莫渟的背影，心中湧上淡淡的哀傷……莫渟的背影，始終是那樣的
孤單，總是用背影對著她說Leave Me。
但也是這樣的孤單，讓她深深著迷，如果她的陪伴，依舊無法減少她的孤單
，至少，讓她守護她的孤單，分享她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