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夜騎士來尋驕陽:第二章 寧靜的夜11

作者: wu05k3 (山容)   2019-02-15 10:59:31
夜騎士來尋驕陽:第二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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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陽光,海風吹拂,一時間還真讓人誤會依然身在底里斯。如果布魯托
昨天沒有經歷過曠野中的黑夜,恐怕也會如此認為。他和齊格長褲綁腿一樣
不缺,小鎮上的人們卻都穿著清涼透氣的衣物,布魯托真為他們的身體健康
擔心。驟冷症可不是鬧著玩的。
齊格保證等他多睡幾夜,習慣夜境的氣溫變化,驟冷症很快就會消失。他的
擔憂是多餘的,世界上沒人因為發抖而抖掉腳踝或手指,他的脖子也非常安
全,沒有凍結折斷的疑慮。
「但如果你繼續問蠢問題,我就不敢保證了。」齊格惡狠狠地說。
「那要是下雪怎麼辦?」
「除非你跑進死國,否則我可以跟你保證,寧國和闐國都不會下雪。」齊格
咒罵說:「看在暴風老婊的份上,是誰教你下雪這個字眼,好讓你拿來折磨
我?」
「我自己看書學的。」布魯托回答:「別忘了我可是研究氣候的學者。」
「學者?」齊格冷哼一聲。「你頂多只能算個學徒而已。不過話說回頭,當
學徒就鬧得天翻地覆,讓你當上學者還得了。」
布魯托當成他是出於善意提醒,開口把話題帶回重點上。看在暴風女王的份
上,齊格只顧著向前疾行,根本不管布魯托有沒有跟上。
「所以寧國和闐國都不會下雪,我多睡幾天就能擺脫驟冷症。夜境照明都要
靠燈蕈才行,最常見的乾糧是蠔菇,這種蕈類生長在潮濕陰暗的地方,繁殖
速度就像福波愛蘭的牡蠣一樣快速。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很奇怪,明明
是夜境特產,可是卻用日顯生物的古稱來命名。雞肉菇也一樣,我從沒聽過
夜境有哪個國家出產雞肉,但是他們卻——喔!」
布魯托鼻子嗑上齊格的後腦勺,好在有那條小馬尾緩衝,否則他的鼻子就糟
了。
「撙麼了?」布魯托摀著鼻子說:「為奢麼突然停瞎來?」
「你講完了嗎?」齊格問。
「我才剛問到食物。」布魯托說:「我還想知道襪子都用什麼材料做。」
齊格深吸一口氣。「我開始想念你跳船的時光了。」
「為什麼?」
「我算過了,從太陽升起,直到現在總共整整三刻。」
「整整三刻?」布魯托大吃一驚。「我都不知道我們走了這麼久。這樣說起
來現在就是白領口這邊——怎麼說來著?」
「中午。」
「中午了!」
「對,你從早上太陽升起,一整路直到中午,那張嘴巴完全沒有停過。」齊
格說:「等到了闐國,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拿膠蕈把你的嘴巴封死。」
「膠蕈?」
布魯托看著齊格凶狠的眼睛,還有眼窩旁跳動的血管。他的個子比這粗魯騎
士還要高,居高臨下正好看得一清二楚。雖然他很想問清楚膠蕈的作用是不
是真的像傳說中那般神奇,不過為了生命安全著想,最好暫時閉嘴比較明智。
「膠蕈怎麼了?」齊格問。
「沒有,膠蕈很好。」布魯托才不會跳這麼明顯的陷阱。「我只是想知道現
在我們該做什麼?」
「你會口渴嗎?」
「有一點。」
「沒渴死真是太可惜了。」齊格說:「滾過來這邊,我幫你買一杯啤酒。」
坐在路邊啜飲又苦又澀的啤酒時,布魯托才想到這很有可能是齊格丟下他的
把戲。說句老實話,白領口的啤酒實在不好喝,苦澀不說,濃厚的酒精味像
蒸餾酒一樣嚇人。希絲緹雅釀的啤酒有濃濃的花草香,大火山啤酒則以醇厚
的大麥香聞名。現在布魯托手上這一杯黃色馬尿,除了苦澀之外一無是處。
如果這是齊格的詭計,那他確實成功了,這一杯布魯托要花很長一段時間才
有辦法強迫自己吞完。
不用花多少功夫,就能看出啤酒攤車的老闆是怎麼做生意。說是攤車其實也
就是一架獨輪手推車上堆了個大酒桶,旁邊架幾張長板凳。雙眼浮腫的小老
頭把長板凳和酒桶從家裡運到碼頭旁的草地,擺好長板凳拿出杯子就開始做
生意。布魯托和其他水手挨在一起喝啤酒,思考自己是怎麼落到這個地步。
黃色的沙土隨風飄揚,吹得每個人灰頭土臉,滿布綠蔭的丘陵也蒙上一層霧
濛濛的顏色。布魯托小口小口啜飲啤酒,不定時停下來擦一下杯口沾上的沙
塵。趁著等候的時間,他在腦子裡計算白領口這邊的雨量可能減少多少。如
果卡薩博士的推論無誤,長遠來看天幕下的雨量每年都是固定的,如果有特
定區域減少或增加,一定會有其他人跟著倒楣。奇怪的是為什麼這幾年氣候
會突然改變,布魯托還沒找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原因,這一趟說不定正好會
是蒐集資料的好時機。
想到這兒,布魯托忍不住嘆一口氣。只可惜不能告訴齊格腦袋裡的想法,否
則踏遍四大國的騎士會是很好的資料來源。他的腦袋清楚又受過訓練,一定
知道布魯托需要怎樣的資料,還能幫忙分辨哪些是誤導人的流言。不行,布
魯托不能告訴他,天知道這個粗魯騎士知道布魯托還想寫完論文後,會變得
多不可理喻。
再等等,機會一定會出現,現在他還有件事能做。
「先生,你好。抱歉打擾一下,不曉得你知不知道哪裡可以寄信?」他向身
旁水手問。喝得兩眼泛紅的水手看他的眼神非常奇怪,好像很不習慣看人的
眼睛。布魯托暗自猜想是因為酒精,還是風沙迷濛了他的眼。
「你要洗信?」他說:「洗去哪裡?」
布魯托在心裡琢磨了一下答案。「我得回封信給我商行的老闆。」
醉醺醺的水手把臉湊向布魯托,嚇得他趕緊往後躲避。可是水手醉歸醉,逮
住他後頸的手還是非常有力氣。「記住我底話,日顯小弟。」
「會、我會、我在聽。」布魯托摒住呼吸聆聽。
「想寄東西到夜境,你得自己找人幫忙。如果想送東西到日顯,就到碼頭那
邊找赫蘇馬的海事處,乖乖受奸繳關費。不過——」水手壓低聲音,把臉湊
得更近。「如果你不想被人奸查,也可以再加碼到假老頭的店。就在大樹繞
過去後面,離這兒近德很。」
「真是、太感謝了。」布魯托快不能呼吸了。水手放開他,重新把頭埋進杯
子裡咕魯魯猛喝。布魯托用最有禮貌的速度放下半滿的杯子,起身溜出擁擠
的路邊攤。
說句實話,不管是老闆還是話都說不清楚的客人,他們似乎都不大在意布魯
托的去留。這樣也好,布魯托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引人注目,他可以一路保
持低調,直到擺脫齊格為止。在進入夜境安頓好之前,他會需要這個粗魯的
騎士。他對自己的口才沒信心,只好想辦法用行動補足了。
所謂的假老頭不是假扮老頭的人,而是一個真的寧國來的老人,用賈這個字
當成姓。至於店則是一家貨真價實的雜貨鋪,隔著玻璃櫥窗,布魯托能看見
高高瘦瘦的店主,帶著微笑在店裡穿梭走動。有個小乞丐躲在門邊,不知道
在偷看什麼。布魯托摳摳鼻頭,告訴自己是該下定決心才對,否則要是齊格
回頭逮到他,這齣戲就沒得唱了。
他推門走進店裡。
「歡迎!老賈的店,新鮮蘿蔔大特賣!」聲音宏亮的老賈衝著剛進門的布魯
托喊道,夜境人特有的素白臉孔笑瞇瞇的。
「你好。」布魯托怯生生地打招呼。
「歡迎、歡迎,年輕的先生,今天要找些什麼嗎?老賈我這裡應有盡有,不
說蘿蔔還有新鮮的葡萄。如果想要來點好東西,洗掉路邊攤的啤酒味,我這
兒還有好些蒸餾酒,通通九折優待!」老賈說。
「我不是要買東西。」
「不是要買東西?」老賈的笑容黯淡了一點,半掩在他臉上陰影好像突然變
深了。
「我有些東西要給人。」布魯托走進店裡,雙手向後推把店門給關緊。「我
的意思是,我有些東西要送到日顯去……」
「原來如此。」老賈露出釋然的笑容。「要寫購物清單的話,請到後面來。
我這裡有紙筆和桌子,需要的話我能幫你點上燈蕈,不過那可是要額外收費。」
他對著布魯托使眼色,布魯托只能假定他聽懂了,跟著他走向店鋪深處。
繞過層層貨架,有個小空間正對著天井,日光正好照在一張木桌上。老賈示
意布魯托就座,從櫥櫃裡拿出一大盒書寫用具。
「我來看看,不知道你習慣用哪種筆?我這兒有炭筆、蘆葦、鋼頭的沾水筆
,墨水是用夜境的墨芯蕈榨出來的,品質保證一流。紙是結實耐用的木漿紙
,信封當然也是。」老賈把盒子擺到布魯托面前。「如果不放心的話,這兒
也有蠟燭和箋線。抱歉我這不供應火漆,那玩意兒成本太高啦!」
他哈哈笑,布魯托猜想是商人的笑話,趕緊跟著乾笑兩聲。
「你大可以放心,我這裡生意做多了,你寫的購物清單會非常安全,不會有
人知道內容是什麼,或要送到哪個人手上。除了我和我的員工,絕對不會假
手外人。」
說完這一長串,老賈欠身告退,留他一個人把信寫完。布魯托挑了一枝蘆葦
筆和半張信紙,扭開墨水罐沾了兩下。刷刷寫完後他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嘆
了口氣。
布魯托瞪著那半張信紙一下,拿了個信封將信裝進去,點蠟燭封好封口,起
身走回店鋪前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牆上的瓶瓶罐罐好像在幽暗的店
鋪裡幽幽訕笑,那些標價真是刺眼。
「沒錢的臭窮酸,髒手還敢碰我的櫥窗!快滾!」布魯托停住腳步,老賈把
頭縮回店裡。「這麼快就寫好啦?」
「我寫好了。」布魯托說。
「內容不多是吧?」老賈笑說:「節省成本是吧?」
「不多。」布魯托說:「節省成本。」
他真像個呆瓜。布魯托假裝沒看到老賈對著街道大罵的狠樣,壯著膽子把信
放到櫃檯上。老賈面帶微笑繞回櫃檯後,拿起信在手上惦了兩下。
「該送到哪裡我寫在信封上了。」布魯托說。
「確實、確實,我看到了,福波愛蘭底里斯沒錯吧?」
「是的。」布魯托吞了吞口水。「關於錢的部分……」
「好的,還算方便的地方,信也沒多少重量。」老賈說:「不知道客人你習
慣用什麼錢?刀幣的話要一百四十銀,如果是遠洋幣的話可以給你打個折,
一枚遠洋金就好。」
布魯托在心裡倒抽一口氣,陪著笑臉解下腰帶旁的荷包。
隨著時間過去,滿頭大汗的布魯托用零錢把櫃檯堆滿,店主的笑容漸漸失色
。最後,在只剩三枚銅板的最後一刻,布魯托湊滿和一枚金幣等值的零錢。
他深吸一口氣,把錢推給老賈。
「謝謝惠顧。」老賈只說了這麼一句,完全沒有伸手收錢的打算。這大概是
趕客的意思了,布魯托對他點點頭,彎腰駝背逃出雜貨店。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老賈點頭。依目前狀況來看,他只能保持樂觀,相
信老賈不會漏送他的購物清單。看在滿天諸神的份上,他可是花光了雅坦號
船員們的捐獻,才湊出錢寄這封信。
好吧,技術上來說也不是全部,荷包裡還剩三枚銅板。剛剛逃跑的小乞丐不
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睜大眼睛盯著他看。布魯托想了一下,上前把銅板
遞給他。
「別怕,我沒有惡意。」布魯托說:「雖然不多,但你拿去沒關係。」
小乞丐看看他,又看看銅板,伸出手搶下逃跑。布魯托愣了一下,也只能聊
勝於無噓口氣,繼續走他的路。而說到走路,他還要再想個藉口向齊格解釋
,為什麼滿口袋的錢憑空消失。這也是個難題,先不提布魯托不擅長說謊,
齊格這個人也不好騙。
這真是個令人心煩的困境。布魯托拖著腳步走回啤酒攤車,慎重考慮被搶還
是被偷比較有說服力。
「先生?前面的日顯先生?」
布魯托又往前走了兩步,才意識到這句先生是衝著他來。他回過頭東張西望
,然後才看見個頭只到他在腰際的小乞丐。
「是你?」布魯托問:「怎麼了嗎?」
「先生?」小乞丐吞了吞口水,抖得好像雨中的鳥兒。「我、我對不起。我
、我想請問先生……」
「你想問我什麼?」
「先生是日顯來的?」
「沒錯。」布魯托說。
「我、我想找一個人,先生有聽說過嗎?」小乞丐說。
「你想找誰?」布魯托問。
「有個人,他很有名,我聽說他人在日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布魯托很好奇是哪個妖魔鬼怪,名字這麼難以啟齒,讓這個小乞丐吞吞吐吐
說個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得告訴我那個人叫什麼名字,我才有辦法知道我知不知道。」布魯托說
:「沒關係,我不會笑你的。」
小乞丐點點頭,彷彿把布魯托的承諾當成終身大事。「謝謝你先生,尼他人
不喜歡我說這個明字。他們說這個人會帶來惡愈,可是,胎才能幫我救媽媽
。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可是也很難找。」
布魯托撐完小乞丐一連串含混不清的呢喃,告訴自己對小孩要保持耐心。他
看玻熙都是這麼做,輕聲細語對那些在大火山垃圾堆旁徘徊的小乞丐。
「你可以告訴我那個人名字是?」
「夜叉,先生,我想找夜叉先生。」他說。
布魯托眨眨眼。「夜叉?」
「是的,先生。」
他是認真的嗎?布魯托不禁好奇起來。小乞丐看起來非常真誠,而且沒有欺
騙布魯托的理由。也許多年來布魯托被媽媽拖進神殿,被逼著向暴風女王祈
禱的念力,無形中悄悄轉移了也說不定。
今天有人走運了。
「如果你能保密,我知道有誰知道他在哪裡。」布魯托說。
小乞丐睜大眼睛,隨即又向後退縮。「先生沒有騙我?」
「我當然不會騙你。」布魯托說:「如果你這麼擔心的話,我們就在這裡等
他來找我們。」
「這裡?」小乞丐四處張望,又回頭看看布魯托。他還是帶著戒心,和布魯
托保持三步的距離。這可憐的小傢伙不知道歷經多少難關才走到這裡來,布
魯托不怪他。
「你叫什麼名字?」布魯托問道:「我叫布魯托,你呢?」
「費因,先生,我叫費因。」報完名字,小乞丐又補了一句。「我十二歲了
,先生。」

費因走出後門的時候,三王子才剛上哨。他提著母親交代的餐盒,裏頭裝著
要給父親的午餐。如果他還像妹妹們一樣幼稚,說不定會好奇餐盒裡裝了什
麼。但今天餐盒是他看著母親準備的,材料先放在一邊不談,他倒是很確定
裏頭的調味料有鹽和水。
「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呀?」媽媽用圍裙擦乾眼睛。「費因,去和你妹妹他
們玩。媽媽在廚房走不開,你得幫我注意他們。放心,我快弄好了,等等你
再幫我送到溫室給爸爸。」
費因點點頭,回房間乖乖等待。這是他最常做的事,當個聽話的乖小孩,不
讓父母親擔心。等聽見呼喚他才回到廚房,幫虛弱的媽媽送午餐給爸爸。他
今年十歲了,這些是他該做的事。
溫室就在家的後面,走出後門就能抵達。這只是一段短短的路,但是媽媽的
身體已經不允許她踏出室外,受冷風摧殘。費因喜歡完成任務的成就感,知
道自己在這個家裡有用處,總是令人心裡踏實。他用廚房的燈蕈抹兩下手,
讓左手沾上光液,舉高踏出後門。
如果是來自前門的訪客,就得走過一條夾在兩面牆之間的小徑。費因走進溫
室前望了小徑一眼,小徑的另一頭有盞街燈的光圈,在地上畫了一個扭曲的
扇形。費因收起左手別開視線,裝出沒事的樣子躲進溫室,要是給住在光明
中的野獸發現他在偷看就糟了。
爸爸的溫室是一個擺滿鐵架子的大玻璃屋,鐵架子上是一盆又一盆的腐土,
散發淡淡的泥巴香氣。過去爸爸會帶著他和妹妹們跪在溫室入口祈禱,然後
鄭重地將修士給的祝福聖水滴在每一盆腐土上。女神的祝福能保佑他們豐收
,這是聖白殿的承諾。
所以這個時節照理來說,腐土上應該要有細小的蕈傘冒出頭,等著張開肥厚
的蕈傘好讓爸爸採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腐土依然是腐土,沒有東西肯從
土中冒出頭。沒人知道原因,女神的承諾落空了。
藉著僅存的綠光,費因繞過架子,小心不碰到任何東西。那些幫忙女神照顧
蕈傘的祝福精靈沉睡在裡面,要是把他們嚇跑就不好了。爸爸說過現在只是
時機不好,等時機對了,祝福精靈就會睜開眼睛,從腐土裡將潔白的蕈傘撐
開送給他們。除了他們,沒人能將這些蕈傘推出黑色的土,不帶半點污漬。
這些小精靈非常敏感怕生,聽!連爸爸在溫室裡說話都壓低了聲音,生怕會
驚擾到他們。
「我不知道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但是我能告訴你,這絕對不可能。」
「費以理,你必須講講道理,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但是——」
「沒有但是!你有想過這個但是會讓我成為哪種人嗎?賀雷,我的朋友,你
是我最親密的伙伴,不要逼我做違背良心的事。」
他們的聲音好輕,一陣陣黑暗中的尖銳耳語。費因已經很習慣這種語調,找
了個光圈照不到的角落蹲下。
「這是為麗安和女孩們著想。」賀雷叔叔說:「別忘了,他們正在受苦。」
「難道我不是嗎?」
費因抱著自己,身體不自覺前後搖擺。爸爸和賀雷叔叔又說了些什麼,他沒
聽清楚。
「總而眼之,費以理,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寧國快完了。他們說我們經歷
的還只是女神拋棄我們的預兆。」
「賀雷,我同樣聽到不少謠言,謠言特別喜歡溜進我們這些心煩意亂的人耳
中。我甚至想過這是他們對付我的陰謀,用上每一點狡詐要壓榨我。」
「不要覺得這是針對你,很多人的溫室都像你一樣。我這些日子跑了不少地
方,不只是寧國,闐國同樣災情慘重。溫室歉收,洋流改變,天氣變得詭異
又極端。苦日子不是針對你,我們同樣在受苦。」
「我看不出你苦在哪裡。」
「離開你的溫室,是我做過最困難的抉擇。但我猜我幸運一點,我沒有妻小
要負擔,可以直接背上行囊離開。」
「他們不是負擔。」
「我知道對你來說他們不是。」
「沒有他們我已經垮了。」
「那就為他們撐下去,像個男人一樣硬起心腸!」
「喔,賀雷,老朋友,我該怎麼辦才好……」
費因有點後悔自己躲在這裡偷聽,他不習慣聽見爸爸的哭聲,感覺像是某種
東西背叛了他。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感到害怕,照理而言他會很期待見到
賀雷叔叔,在爸爸媽媽面前拆開他給的禮物,表現出開心的樣子。
這次賀雷叔叔的禮物不像以前一樣討人喜歡。
「也許,我還有一個方法。」
「你有方法?」
「只是道上的謠言,你知道出門做生意就是這樣,跟著商隊總是能聽到一些
內幕。」
「你聽見了什麼?」
「只是一個小道消息,如果你捨不得將費因送進聖白殿,那麼這也會是一個
選擇。」
「你想說什麼?」
「埃羅商行的投資項目正在擴張,如果我聽到的消息沒有錯的話,他們已經
和領主簽下正式協議,需要大批工人前往鬱離城郊外開挖。」
「你說的該不會是——」
「沒錯,我說的就是煤礦坑。」
爸爸發出沉重的嘆氣聲。「這就是你的方法?」
「埃羅商行有錢,而且需要人力,這很有可能就是你和費因的出路。」賀雷
叔叔說:「就算背後出錢的是赫蘇馬那又怎樣?你需要這筆錢,在這個連稅
金都用遠洋銀繳納的年代,我們究竟還有什麼好堅持的?」
「你讓我想想,我需要時間想想。」爸爸說。
「選擇權在你,我只是一個提出建議的朋友。時間不早了,這些生麻膏我放
在——」
「你可以帶走沒關係。」
「費以理,不要跟我賭氣。」
「我沒有賭氣。」
「麗安需要這些藥。雖然不是霜片芝,但至少能讓她舒服一點。」賀雷叔叔
說:「而且我看得出來你也需要。為孩子們想想,為整個大局想想。我們得
更踏實一點,別奢望夜叉在夜裡敲你的門。」
「也許我真有這麼幸運,能得到他的眷顧。」
「他能做什麼?彈一下手指治好麗安,讓你的溫室重新長滿菇蕈?收下這些
藥,好好想想你該做的事。夜叉只是個傳說,是絕望的人用蜘蛛絲編的救命
繩。羯摩騎士早已經是回憶,再過二十年我們的孩子長大之後,連童話故事
都不會有他們的位置。」
「你是對的,我是個大傻瓜。」
「別再自責了。時機不好,這不是你的錯……」
費因沒有把話聽完。他聽見腳步聲,爸爸和賀雷叔叔正往門口走,綠色的光
圈飄了起來,依稀可以看見一高一矮兩道影子。費因搶先一步鑽出敞開的門
,沿著牆邊的小徑往外直奔。
夜叉,所以世界上真有這個人嗎?一個靠著彈手指,就能扭轉一切的天使?
向前奔跑的費因好像看見天際線出現微光,照亮鬱離城黑暗的天空。
他弄丟了爸爸的午餐。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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