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戰甲的荷瑞絲特英姿煥發，但臉上的神情多了幾分迷惘。看出她內心躊躇的奧丁
如此表示：「在這個亞薩園中只有妳最瞭解Sigrun，這也是我挑選上妳的原因。」
「荷瑞絲特不會辜負奧丁大人的期待。」
「下到安格納吧。」
荷瑞絲特知道這個地方，人界大陸中長年紛亂之處所，瓦爾哈拉中也有來自此處的英靈。
然而，主神奧丁一次也沒有親自接見過來自安格納的英靈們。
來自安格納的英靈們能得到雷神索爾私下召見就已經是他們最大的榮耀，然而另一位住於
瓦爾哈拉……主管Valkyrja的奧丁之子提爾卻是一次也沒有與安格納的英靈有所接觸。
無論在天上人界，安格納的人們總是受到無形的歧視。這點對服侍英靈的荷瑞絲特來說感
受深刻。
「如果我推斷不錯……Sigrun應該已經進入安格納區域，現在就啟程帶回Sigrun吧荷瑞絲
特。」
「荷瑞絲特謹遵您的意旨。」
最後一次向奧丁行過跪拜禮後，荷瑞絲特轉身邁步，朝向她未知的人界大陸出發。
瓦爾哈拉，又回歸靜肅。安坐於御座上的奧丁，任由自己的身子恣意地靠在黃金座靠背…
…只有獨處的時候，他才能以這樣的姿態找回自我。
忽然間，黑暗悄悄接近奧丁……將整座神殿空間籠罩。
「來了嗎……」
一道黑影悄立於大殿金黃雕柱旁，因為能見度太低，無法看清楚他的面貌……但是奧丁知
道他。
「因為尼德霍格的復生讓你擔心了嗎？」
黑影走出角落往奧丁座前靠近，向御座上的奧丁跪拜。
「……我……怕……」
「沒什麼好怕的。」面對黑影，奧丁的聲音異常溫柔：「所有事態的發展不會有變數，依
舊會照著我的安排，過去是這樣……未來也是如此。」
「……真的嗎？」
「同一血脈的你與我……應該要更加信任我才行哪。」
就算受到質疑，奧丁對他也沒有任何不悅的表現。
「身為光的我與身為闇的你……總有一天會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不會再受到任何人神的排
斥。」
「縱使諸神黃昏到來，生存下去仍然會是我與你，這個世界的法則規律……永遠不會交給
他人。」
Chapter.39　Testarossa
　　大街上打殺聲吵雜沸騰，背負Sigrun的炎髮女子隱身小巷暗處窺視大街上的激戰等待
自己可以現身的時機，因此使她見到無法轉移視線的震撼畫面。
之前與萊特戰鬥的那名男人手持劍在人群中衝殺，那戰鬥的形式已經不是屬於一般人類所
能表現……在她眼中看來，面前與其說是一名戰士……還不如用一頭發狂的野獸來形容更
為合適。
「這才是那個男人真正的實力嗎……不，這已經不是屬於人類的戰鬥方式吧。」
跟在其後的海蕾娜雖然說過不讓亞流士獨自一個人戰鬥，但就算加上萊特聯手也根本無法
造成什麼多大的影響，事實上她們連要接近亞流士都非常困難。
亞流士已經戰鬥接近至歇斯底里的狀態，當海蕾娜停佇原地見他朝天狂吼，已知沒法阻止
他了。
最後一絲將他從戰鬥的瘋狂中喚醒的希望唯有──
女子藏於巷內還不知該如何進行下一步動作……背後一陣蠕動，她已知身後之人醒轉過來
。
「……這裡是那裡……我為什麼……」
「終於清醒了嗎？」
「……妳是誰？」
「您忘記我嗎？我的名字是塞蕾西婭‧阿提斯，過去對您多所失禮請原諒，希格露恩公主
殿下。」
「……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女子覺得一絲疑惑，但很快回覆她的問題：「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刻，首先我得想辦法將您
帶回您的夥伴身邊，可是……」
「亞……亞流士……怎麼回事……」
「很遺憾，與您同行的這名戰士……已經瘋狂了。」
亞流士如猛虎入於羊群中，就算劍刃刀斧砍伐其身，也渾然如同不覺得有痛苦這個感覺不
退不避……恐懼感彌漫於敵我之間，所有在場的人都因此膽顫。
連安格納人都因此心生畏懼而恐慌逃竄，但是戰至狂亂的亞流士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們。
當眼前的敵人因為慌亂腳步錯亂將要摔倒，後頭已被利劍穿身氣絕身亡。一個又一個……
一場你逃我追的殺戮遊戲在旁觀的人面前上演……亢奮的嘶吼伴隨全力奔跑的腳步高昂。
在這個時候，也唯有一個人敢出面擋下亞流士的前行之路。
「危險！」
「希格露恩！」
「那個公主……太亂來了！」
走向亞流士的希格露恩及奔向希格露恩的亞流士……彼此的距離逐漸接近而縮短……雙方
的心之距離越因此而被越拉越遠……
希格露恩伸向亞流士的手喚不回亞流士，他過去給予自己那可靠的形象也被淚水模糊。
「塞蕾西婭！」
「我知道！」
萊特展現海蕾娜所未曾見過的高速身法越過亞流士與塞蕾西婭並肩站在希格露恩身前，面
對已強大到連奔跑都能帶起破壞的衝擊波……力量超越兩人認知的亞流士，萊特決意全力
一搏！
「覺醒吧！沉眠於我手上的爪牙──亡王‧泰斯塔羅沙（Testarossa）！將您的力量貫注
於此──」
「──誅滅與持有您之分身主人的敵對者吧！」
「亡王‧生魂滅絕！──」
從受詛咒的魔槍放出無盡之力……其力已非僅僅使敵對者身陷無法痊癒之痛苦……而是要
令其生之存在徹底被這黑闇所抹除。
「居住於亞爾夫海姆的光之眷屬呀！執掌火炎之力的精靈們──」
同一時間海蕾娜也發動魔法，從法杖與腕環的晶石發出魔力的光輝，將力量提升至最高。
「──謹遵至高之真理聖潔的根源，請遵循吾真諦之語的呼喚現形於此世，展現汝之存在
化作吾手中的弓矢，施放神聖的淨化！」
燦爛奪目的光與熱將海蕾娜的視線完全遮敝，僅需要憑恃心之意念所向投射出去即可。
「點火標槍！──」
施加神聖之力的火之矛，但是海蕾娜鎖定的目標不是亞流士，而是萊特！
火矛與魔槍、神聖與黑闇的碰撞帶起強大的破壞，衝擊將街道兩側房屋土牆炸出裂痕，強
風吹得亞流士向後滑出數尺連同後方的海蕾娜也受到波及……最近距離的萊特則是靠魔槍
放出的力量才避免衝擊的破壞。
「嘖！」
「萊特……」
與身旁塞蕾西婭臉上流露失望神情相似的反應，萊特氣得咬牙切齒緊握拳頭。
「該死的，只差一步而已。」
萊特與塞蕾西婭一時之間站不起身，身後受到二人保護平安無事的希格露恩已無法壓抑自
己的心情向亞流士方向跑去。
對這個時候的希格露恩來說，無論亞流士變得如何，再怎樣危險，自己只想就陪在他的身
邊。
失去亞流士與自己陷入永眠對希格露恩來說是同等的意義。
越是接近亞流士，希格露恩越是放慢腳步。與其說是害怕現在的亞流士……同時生起的情
感則是錐心的刺痛。
在最近距離直接身中魔法魔槍兩股力量的衝擊，手上的劍已經因此銷融不成原形……身上
的多處傷口還散發黑煙蒸氣……雙膝屈跪於地的亞流士，眼神暗沉失神，似乎已陷入昏厥
。
「呼……呼……呼……呼……」
亞流士還在喘息，希格露恩摀著嘴，不知道該如何接受眼前所發生。
自己再度醒覺見到的不是亞流士溫暖自己的關切面容……因為戰鬥而飽受煎熬扭曲的面孔
，那張臉上見不到自己認識的亞流士。
「亞流士……拜託你……」
慢慢地靠近，緩緩伸出的手企求能將熟悉的人拉回自己身邊。當手指觸碰到亞流士的臉龐
，同時引發亞流士本能的防衛反應！
「亞……流……士……」
低沉嘶吼的亞流士僅剩的氣力也能將希格露恩纖細的脖子扭斷，就在緊要的關頭，痛楚的
淚珠滴上亞流士的手腕。
「啊！」
迷茫失去聚焦的瞳孔漸漸回神，當亞流士重新掌握自我，見到希格露恩再現於面前讓他驚
嚇得趕忙鬆開手。
「希格露恩！沒事吧妳！──」
劇烈咳嗽的希格露恩沒辦法回應亞流士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海蕾娜悄悄來到他們身後。
「我……我都對妳做什麼……混帳……」
「……太好了，是亞流士回來呢。」
「沒錯，是我，我是亞流士。」
「……我把亞流士叫回來，太好了……」
想說的話未盡，希格露恩又進入沉眠的狀態。
亞流士想將希格露恩搖醒：「喂、喂！回答我呀希格露恩！妳怎麼了說話呀──」
「她應該又一次沉眠吧，亞流士。」
「……海蕾娜。」
「想不到還能聽你叫我的名字。」海蕾娜露出無奈的苦笑：「我也該說真是太好了，亞流
士。」
見到海蕾娜原本平順的頭髮被吹得亂翹整個人狼狽的模樣，亞流士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才
好。
「呦，我們這邊該說歡迎你回來嗎？大叔。」
被塞蕾西婭攙扶下的萊特慢慢走過來，亞流士尚未開口海蕾娜已經先迎上前去。
「想不到你的槍這麼有來頭……亡王‧泰斯塔羅沙，數百年前的殺人魔王……一生中所殺
之人無數，至今流傳下來的生平叫人不敢直視……你竟然有那位王的隨身武器。」
「這可是我從亡王的陵寢中找到的寶物，如何。」
「這真是不得了的發現，不過……」海蕾娜再踏出一步，將聲量壓低：「你打算殺了亞流
士嗎？」
「妳可不要誤會，我只是盡全力阻止大叔而已。」萊特冷笑一聲說道：「畢竟，保護好華
爾達王國的公主殿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你……」
海蕾娜不知道萊特從何得知希格露恩的身份，一旁塞蕾西婭作出解釋：「那位公主殿下所
佩帶的項鍊告訴我們這個事實。」
「現在，不是我們在此爭執不休的時刻……我知道有地方適合暫時棲身躲藏。」
「出手幫助我們，你們有什麼意圖？」
雖然在這種緊要關頭，但就算會再次挑起矛盾海蕾娜也無法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無視：「打
從一開始萊特先生出現到現在……我無法排除現在所發生的不是你們事先所安排好。」
「如果要下手的話我們機會多的是，也對，妳們不清楚安格納現在流傳的風聲。」
「什麼風聲？」
「在黑市中有人出價懸賞要緝拿華爾達王國的公主殿下。」
「所以你們的目的是？」
「我跟萊特想與妳們作筆交易。」
塞蕾西婭如此說道：「詳細的內容我認為等到公主殿下清醒再來商量如何？如果妳不肯接
受我方的好意，那我只能表示遺憾。」
彼此三方的視線僵持，最後海蕾娜作出了讓步。
「知道了，就麻煩帶我們去吧。不過，我不希望再看到剛剛的事情發生。」
「這是當然。」
塞蕾西婭平靜的語氣回覆海蕾娜給予保證。
蘭迪一個人在遠處看著他們離去，從圍殺中生還的他身上見不到傷口卻沾滿血漬，鮮血還
從垂下的指尖點點滴下。
「不會錯的，是真正的狂戰士。」
蘭迪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亞流士身上，眼中紅光大作。
「得到奧丁之力成就狂戰士……可是你還無法掌握這股力量。到頭來，一樣會被這份狂性
吞噬。」
「不過，這很符合奧丁的個性就是……合適就拿來使用毫無用途就任其廢棄。」
蘭迪冷笑過後收斂了情緒：「為自己祈禱能將這股力量收為己用吧。否則，我會選擇親手
摧毀你。」
　　在塞蕾西婭帶路下眾人躲入地下的建築體，昏暗的通道條條分歧多到在沒人領頭下會
迷失其中……若大的地下空間讓海蕾娜也看得目瞪口呆。
雖然地底的霉味跟隨處可見的地下水讓身處此地感到不適，但比起在外面隨時要面對殺追
情況下已經如同天堂一般。
「在這裡不會有危險嗎？」
「這是安格納人用來躲避戰亂所建地下要塞，是很常見的設施，但除了本地人外是不會跟
外來者告知的……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所在。無論如何應該多少可以幫我們爭取
休息的時間。」
「妳到是很清楚這裡。」
「我也一樣是安格納人……應該可以用同類最瞭解同類來形容。」
走過陰暗的通道後來到一處大空間，塞蕾西婭點亮壁上的油燈後海蕾娜才看出這裡是一處
至少可以包容兩三百人的餐聽。酒桶、風乾的肉、乾糧等存量充足，就算要長期隱蔽此處
也不成問題。
「光是要建設到這種格局，至少也要花上好幾年的時間吧。」
「比起安格納有歷史以來就戰亂不止……為了生存，這點時間算不上什麼。」
海蕾娜聽出塞蕾西婭聲音中的無力……感慨。相較於萊特一言一行總是帶著難以真心信任
的狡黠，塞蕾西婭給人的感覺誠懇得多。
「接下來帶妳們去房間休息，離用餐時刻還早，希望公主殿下到時已經清醒。」
「我們要在這裡待多久？」
「深夜時刻應該是最好突圍的時間點，先這樣吧。」
一路到現在亞流士始終沉默，也許是經歷久戰的緣故使他精神顯得不濟……似乎也受到剛
剛影響，亞流士臉上總是迷惘失神。
「話說回來，這裡有澡堂嗎？」
「澡堂？」
萊特大笑說道：「這種狀況下魔導師小姐還有心情泡澡？我可真是佩服妳了。」
「你懂什麼！」海蕾娜不客氣地教訓起萊特：「如果不能讓身心得到充份的休息怎麼能應
付隨時發生的狀況，本小姐最好的舒壓方式就是泡澡！」
「有是有，如果妳真的有需要我就帶妳過去吧。」
「先警告你！如果被我的使魔發現你敢來偷看本小姐，就算你是亡王本人我也不會放過你
！」
「放心吧……比起塞蕾西婭妳的身材差多了，我可沒興趣。」
「你想死嗎！」
「萊特。」塞蕾西婭不高興地瞪了萊特一眼，嘆一口氣後對海蕾娜說道：「跟我走吧，至
於他……」
「我帶大叔去房間。」
「亞流士，等我休息夠了再幫你治療。」
「嗯……嗯。」
雖然對亞流士有點恍惚的現狀感到擔心，但諒想萊特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對他跟希格露恩
不利。
「我們走吧。」
塞蕾西婭正打算帶頭先走，海蕾娜叫住了她。
「怎麼了嗎？」
「上次的戰鬥中我雖然出手有所保留，但讓妳受到那樣的痛苦，我想既然現在我們雙方算
得上立場一致，就請妳原諒我吧。」
「那件事已經過去，我還希望妳不要放在心上形成芥蒂，否則對我們雙方接下來可能的合
作會造成不良影響。」
「不過妳倒是一點傷也沒有，真叫我意外。」
塞蕾西婭稍微停頓一會，然後語氣不變的說道：「慶幸的是我在火球襲來時手忙腳亂下還
是試圖作出閃避，否則這張臉只怕早已毀容。」
「……當然，我跟萊特並不是沒有認識懂得治療魔法的人就是。」
　　舒適地讓自己的身體徹底輕鬆下來，哼著小曲子的海蕾娜走回被安排的房間，手還用
浴巾擦拭未乾的頭髮，一入門就看到──
希格露恩依舊昏睡於床上，亞流士坐在另一張床邊……即使海蕾娜以極有氣勢的方式走入
直到走至他面前也低著頭不知在發什麼呆。
「……我先幫你治療吧。」
「拜託了。」
「以為你不會說話了呢。」
「就像酒醉一樣……頭一直昏沉沉的，我整個人身體像被抽乾一樣難受。」
「當然，那樣子的戰鬥方式根本已經超越人類肉體的極限，先說好希爾妲的恢復藥可是沒
有囉。」
「要我再接受一次那個女人的施捨倒不如殺了我。」
「好囉。」
完成治療魔法的海蕾娜向後退回自己的床邊一屁股坐下吐了一口悶氣，亞流士試著活動一
下手腳，從他臉上表情看起來恢復得不錯。
「那幾處亡王之槍造成的傷口我是沒辦法復原了……只能等Valkyrja大人醒過來吧。」
「已經無所謂了……我會把這次的傷留下來。」
「……你又打算背負著過去嗎？」
「我無法原諒自己。」看著曾經想用來掐死希格露恩的手，亞流士說道：「既然會無法控
制自己想要殺人的衝動。」
「那是狂戰士化的影響吧。」從Sigrun口中得到印證，海蕾娜繼續說出自己的揣測：「如
果我的想法沒有錯誤的話，你現在正是處在隨時會狂暴化的邊緣。受到戰鬥的刺激會讓你
在無意識間再度進入狂戰士的狀態。」
「奧丁還真是害人不淺哪。」
「我們也不可能找上奧丁神幫忙解決，如果希爾妲在的話或許還有辦法也說不定。」
「妳還真是對她念念不忘。」亞流士語氣聽來頗不高興，沉默一會兒後繼續說道：「……
話說回來，我就不能反過來將這股力量化成能為我使用嗎？有沒有辦法？」
「這也是我在思考的重點。你聽過狂戰士的傳說嗎？與神三日三夜的戰鬥下打敗神……如
果他是處在像你這種失神的狀態下打倒神，把神的智慧無視就有點說不過去。」
「反過來說，如果那個人是既擁有狂戰士的力量又能以理智與神周旋，這種情況下的戰鬥
才說得過去。」
「……所以我說的是有沒有辦法幫助我掌握這股力量呀。」
「我現在有辦法的話還會不告訴你嗎。」
海蕾娜話說完嘆了一口氣，良久，才開口悠悠說道：「我有注意到一個重點就是了……」
「是什麼妳快說呀。」
海蕾娜沒有直接告訴他這個答案，只是安靜地凝視亞流士一句話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