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w: [創作] 命、風、歌 第一章之1

作者: benispig (蕭蕭風滿樓)   2016-05-12 20:2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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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enispig (疾風之寒) 看板: C_Chat
標題: [創作] 命、風、歌 第一章之1
時間: Thu May 12 20:24:25 2016
一、
戰火再起,世界的邊緣顛簸搖晃
時代的轉捩點,在悲傷的淚水之中,躍然紙上
世界從無絕對
一個人的執念,導致了眾人的悲傷
但眾人雀躍之時,我等又將滅亡
不過,毋須喜悅、亦毋須害怕
因為啊,
命運的舞步,儘管紛亂無章
卻終將跳向前方
噓!仔細聽好了,
一切的慾望,便由世界邊緣的風兒
悄悄地奏響樂章。
-葛雷夫‧米瑟利
           最初與最後的風歌,首曲
帶著一身冷汗,少年自夢中驚醒。一睜眼,呼,鬆了一口氣,眼前的天花板是熟悉的木造
屋頂,但是只要一閉上眼,那殷紅的鮮血卻又浮現眼前。
「唉,又是這個夢……」
少年的夢總是如此,逼真、寫實,且時常重複。他的夢中,絲毫沒有大部分人的夢中那些
脫離現實的情境上演的可能,好比長出翅膀在天空翱翔、或者被從未見過的怪獸追著跑之
類的。也因此少年總是懷疑,究竟他夢中所見,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抑或只是單純的極
其逼真的夢境?甚至,夢醒的剎那,他還常會對於哪邊才是現實而感到困惑。
然而,如果說這些事都曾真實地發生過,又怎會在自己的記憶中卻沒有絲毫印象?但如果
自己從不曾經歷過,又怎麼能如此具體地出現在夢境中?少年愈想,頭腦卻愈是混亂,漸
漸浮上來的睡意也使他不再執著於這些無解的問題,再度陷入了沉睡……
合眾國,是大陸上甫成立半個多世紀的國家。起初,她是由兩個部族所組成,但在部族領
袖們的合作與領導下,她迅速征服了周邊的部落。而隨著規模愈大,擴張的速度也幾乎以
等比例成長,於是僅僅半個世紀,不斷東征西討的合眾國便成為了大陸上最強盛的國家。
少年居住的哈薩德村位於合眾國東北部邊緣,同時也是大陸最高且最為綿長的山脈,雪山
山脈東邊的山腳。在這群山環繞的村子裡,大多數人以伐木維生,日復一日地,將自山中
砍下的木柴運到鄰近的村莊販售。沒有人知道這樣的生活型態已經維持了多久,也許自從
有這個村子時,村民的生活便已是如此了吧。
在這個與世隔絕的村落,外界發生的一切,鮮少帶給村民們任何影響。不過也許該說,是
此處的人們毫不在意外面的世界也說不定。
總之,他們時時放在心上的,也就只是今天的天氣適不適合進山中伐木、和今年木材的品
質如何這類的事情罷了。
「溫德爾,你再不起床木頭都要被砍光啦!」
合眾國六十七年,一個冬天的清晨,天都還沒破曉,哈薩德村伐木隊的隊長,喬安,已經
開始在村中四處走動,將那些在寒冬中捨不得離開被窩的隊員給叫醒。喬安已經五十多歲
了,伐木隊員平時總是互相開著玩笑,希望喬安老到因為早上太冷而起不來的那天早點到
來,好讓他們也能稍微賴點床。
「除非喬安真的掛了,不然那天恐怕永遠都不會來吧。」
少年溫德爾‧菲特反射性地隨手理了理一頭亂糟糟的黑髮,睡眼惺忪地咕噥了一聲。唉,
在冬天要離開溫暖的被窩真是人生一大痛苦。溫德爾掙扎了好一陣子後,終於,理智戰勝
了那誘人的棉被,睜開深藍色的雙眸,他看了看窗外,晨曦剛劃破了黑夜的深沉,也就是
說,此時應是早上六點左右吧。
當然,溫德爾也清楚,木柴砍光什麼的從來就只是隨便說說。畢竟橫亙於合眾國北面的雪
山山脈,其東部山腳的方圓數十公里內,就只有哈薩德這個村子,而且村中也只有唯一一
個伐木隊,所以基本上是不會有人和村民爭奪雪山上豐富的林木資源的。話雖這麼說,早
起還是絕對有必要的。由於針葉林區的木材材質普遍較為優良,所以哈薩德村主要砍伐的
都是位於高海拔區的針葉林。然而,光是要從村裡爬到山中主要的針葉林區,便少不了需
要三小時的時間,更別說是在處處積雪的深冬,爬山得花上更久。因此一天內若是想要砍
伐相當數量的木材,不早起可是不行的。
於是,快速的梳洗一番後,溫德爾匆匆解決了早餐,就跟著伐木隊上山去了。
開始了這日復一日,單調的伐木生活。
儘管單調,但十七歲的他卻並不討厭這種已經持續了八年、規律而穩定的生活。也許這和
他安於平淡的個性有很大的關係吧。如果真要從這種生活中挑出什麼他討厭的地方,恐怕
就只有冬天得早起這件事了。
「你又要上去那兒嗎?」
上山的過程中,喬安冷不防地問道。
「嗯。」
溫德爾應了一聲。
「那今天也拜託你了。」
「嗯。」
溫德爾不愛說話,也許正是因此,他很適合這種生活吧。而在這種生活裡,他尤其享受的
,是造訪每回上山時必經的一處山脊。聽村裡的人說,這兒是雪山山脈東部的至高點。
也確實,由山脊之上往四周望去,寬廣的世界,都彷彿臣服於雙腳之下。每回爬到此處,
他都會自然而然的展開雙臂深吸一口氣,這時,好像就連「我是世界之王!」這種平常他
會覺得十分幼稚的想法也會莫名的浮現在腦中。
這是他還是個孩子,並且第一次爬上此處時,心中浮現出的第一個想法。但即使事隔多年
,他仍從沒忘記過那個時刻帶給他的感動。
每次,溫德爾總喜歡在此地待上一陣子,感受那終年不斷的山風,呼嘯著捲過耳際。像是
與蕭蕭的風兒對話著,他會輕閉上雙眸,傾聽那風的憤怒、歡快與哀傷。起初,伐木隊的
人們總是催著他趕緊跟上而不要瞎耗時光。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再計較了,尤其在發
現每當溫德爾吹完風,總是能近乎精準地推斷出當天接下來的天氣之後。
「欸,你到底是怎麼預測天氣的啊?」
在快到山脊前的岔路時,有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向他問道。
溫德爾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一個小不隆咚的男孩正跟在他身後,努力想追上他的步伐。
看來應該是某個人家今年剛加入伐木隊的小孩吧。
根據村中慣例,十歲以上的男孩便得加入伐木隊上山幫忙,雖說是幫忙,但這個年紀的孩
子,就算想幫忙也只是礙手礙腳。所以這個習俗最大的功用,其實是為了鍛鍊小孩的體力
,以及訓練他們忍受寒冷的能力。因為體力與耐寒力,本來就是身為伐木隊員所必需的,
再加上,就算只是在一旁看著,多多少少也能累積一些伐木必須的經驗與知識。所以,村
子裡也從來沒有人對這個慣例懷有異議。
看著柯瑞斯寫滿好奇兩個字的眼神,溫德爾不禁笑了出來。
「你是最近才加入的吧?你叫什麼名字?」
「是的,我前天才剛滿十歲!我的名字叫柯瑞斯!」
儘管氣喘吁吁,名叫柯瑞斯的男孩還是朝氣十足的大聲說道。
「既然你這麼想知道,等等就跟著我來吧。爬上山脊之後我就告訴你。」
上山脊的路並不好走,儘管如此,柯瑞斯還是跟了上來。對此,溫德爾並不感到意外,對
於從小就生長在山裡的哈薩德村民來說,這種程度的山路簡直是輕而易舉,但是考慮到他
的體力,溫德爾還是稍稍放慢了速度。
過了好一陣子,兩人終於爬上山脊的制高點,迎面便是一陣凜冽刺骨的北風。
「很冷吧?」
看著用力吸著鼻涕的柯瑞斯,溫德爾笑著說道。
柯瑞斯點點頭,他看了看四周,有些困惑地向溫德爾問道:
「接下來呢?可以告訴我了嗎?」
「閉上眼去感覺,你就知道了。」
說完,溫德爾便闔上雙眼,開始傾聽今天風的低語。
過了好一陣子,他清晰地感覺到了。
「有點傷心呢……」
溫德爾低聲喃喃道,他睜開眼睛,卻發現柯瑞斯懵懂地看著他。於是溫德爾問道:
「感覺如何?」
「風很大、很冷。」
「還有呢?」
「沒有了。」
「是嘛,那也沒辦法了。走吧,我們得跟上隊伍。」
於是,一頭霧水的柯瑞斯,只好跟著下了山。
對於自己的這種才能,溫德爾很少去多想。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有多麼地異於常人,他只是覺得,如果每個人天生都有一兩種才華,這
大概便是屬於自己的才能吧。
喬安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響,一轉頭,看見他倆跟了上來,便問道:
「小子,今天天氣如何啊?」
「晚點應該會下點小雨,但沒什麼大礙。」
「好,我知道了。謝了。」
溫德爾只是坦白地說出他的直覺,只是他完全沒發現,旁邊的柯瑞斯聽了這句話,可是一
臉目瞪口呆的樣子。
之後,當天的傍晚,下起了毛毛雨。
溫德爾很清楚,自己的天賦會這麼被喬安所看重,也是無可厚非的事。畢竟在這極北之地
,一到了秋天就會開始下雪,去年的雪都還沒融光,就又開始愈積愈厚。在這種地方,隨
便一個對天氣的錯誤預判,都有可能變成災難。
好比說,未能發現暴風雪將至而令伐木隊受困山中;又或者,忽略了降雨時更容易發生雪
崩的可能性,結果死在厚重的雪堆之下。類似的情況喬安碰過了好幾次,而據他所說,每
次都有人因而凍死或失蹤,所以自從十多年前喬安接下隊長的職務後,他便極力避免這類
事情再度發生。到了特定時期,只要天氣稍微有些不對勁,喬安便堅決不帶伐木隊上山。
然而,保守的作法卻也時常引來村民們的不滿,尤其是在連續一陣子都因為天氣因素而沒
有任何收穫時,這些不滿的聲音就會變得更為強烈。畢竟,村中的收入來源幾乎全靠伐木
,一旦沒有木柴能與鄰近的村子交易,大家本來就稱不上富裕的生活便過得更為艱苦。
然而,就像老爸所說的,人便是如此目光短淺的生物吧,溫德爾心想。
鮮少人會因為避過潛在的危機而欣喜,卻又總是為了眼前可見的損失而痛心,也因此每到
冬天,喬安與某些村民之間的衝突便會愈演愈烈。
據老爸所說,這種情況,似乎是直到自己十歲那一年才有所改善。
溫德爾滿十歲那年,第一次參加了伐木隊,也第一次因為好奇而爬上了山脊。
在那裏,他聽見了風的呼喚,也第一次聽懂了那種沒有文字的語言,不過對他來說,與其
說是言語,那更像是直接傳入腦中的意念吧。
然後,在溫德爾加入伐木隊約莫一個禮拜後的某一天,他聽見了風的警告。溫德爾記得很
清楚,那是個風和日麗的早晨,然而風兒告訴了他,那只是那暴風雨前的寧靜、那只是隱
藏住瘋狂內心的平和表象。
「來吧,開始吧」
那意念如是說。
「隊長,」
十歲的溫德爾,怯怯地走向正在指揮著如何伐倒一株特別粗壯樹木的喬安。
「怎麼啦?小子。」
喬安有些不耐地轉頭瞪著這個初來乍到的小鬼。
「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立刻下山。」
「蛤?」
喬安一時間愣住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暴風雪應該很快就要來了,大約再幾個小時。如果現在下山,還來得及躲過。」
喬安聽了這話,狐疑地看看天空。
湛藍的晴空中,只漂浮著幾絲細縷般的雲朵。
於是他瞪著溫德爾道:
「你這小子,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不會只是因為太累所以想找藉口回家吧?我告訴你
,你自己累了的話可以到那邊樹下去坐著休息,別只想著回家!真的這麼想回家,你也大
可自己下山去。還是說,你不敢自己下山?」
隊長責備的語氣令溫德爾小小的心靈感到十分委屈,但他還是盡可能地保持沉著,用那份
不像十歲孩子應有的語氣慢慢道: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隊長,我是認真的。」
喬安翻了翻白眼,蹲下身子,雙眼直視著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這小子深邃的藍色眼睛,
比大海還要深沉。
這不是會說謊的眼神。
同時,喬安也認出了這是誰的孩子。
於是喬安沉聲道:
「你是老薩的兒子,沒錯吧?」
老薩指的正是溫德爾的父親,薩格費‧菲特。
「是的。」
「那我問你,假如我決定不下山,你這小子會怎麼做?」
溫德爾歪頭想了一想,用他稚氣的聲音坦白地答道:
「如果你堅持不下山,那我會想辦法說服其他人。如果都沒人要聽我的,那我只好自己下
山了。」
喬安聞言倒是一呆,但他隨即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好!要是我們真的受困山中,結果你這小子卻順利回到村子裡,事後就算大
家都安然無恙,我也會被笑個半死。說是連一個十歲小孩的判斷力都不如!好!這次就聽
你的。去叫大夥們收拾收拾準備下山!」
見自己的意見被接納,溫德爾轉頭喜孜孜地跑去通知大家。然而喬安,卻正用一種別具深
意的眼神,看著他蹦蹦跳跳的背影。
當然,中午時分便回到村中的伐木隊令村民們困惑不已,其實,就連伐木隊員們也不清楚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才促使喬安做出這種決定。只有少數幾個當時站在喬安身邊的伐木員,
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話一傳開,想當然爾,喬安家門外馬上就聚集了不少叫罵的村民。但
是喬安毫不理會,他只是緊閉著門窗,等著上天證明他毫無根據的信任是否值得。
兩三個小時後,喬安家門前的村民們全都消失了。他們不約而同地躲回家中,開始各種防
範暴風雪的準備。因為這時,他們也都嗅到了暴風雪即將到來的味道。
隔天暴風雪過後,喬安將村民聚集起來,並將做出此決定的原委告知了眾人。
「你的意思是,今天一大早,溫德爾就已經知道了暴風雪要來?」
聽完喬安的解釋,一名村民詫異地問道。
「正是如此。」
喬安點點頭。
「然後從頭到尾,你連一丁點兒暴風雪的跡象都沒看出來?」
另一名村民問道,他的語氣中帶著責難的意味,然而,他也是當初聚在喬安家門外叫罵的
人之一,換句話說,他也是直到暴風雪即將來臨才發現的人之一。
儘管喬安很想說「難不成你就有看出來」,但他還是忍了下來,因為現在不是逞口舌之快
的時候。他老實的答道:
「完全沒有。」
正當那位村民想繼續說出更難聽的話時,一個伐木隊員跳出來制止了他並說道:
「這並不是隊長的錯,老實說,這裡有任何人預先就察覺到暴風雪要來嗎?」
聽了這話,在場所有人陷入一片沉默。
「沒有,對吧?而且只要有稍微留意昨天一早天氣的人,都知道天空根本是連一片雲都沒
有,不對,應該說是連一絲絲的雲都看不到。這次的暴風雪真的是來得毫無徵兆,而對於
預先發現此事的那孩子,如果他不是碰巧矇到的,那我會說,」
伐木隊員頓了一頓,
「他肯定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禮物。」
那一天的聚會,溫德爾的父親,薩格費也在場。但是從頭到尾,他都只是靜靜聽著,一句
話也不說。儘管時不時會有人以疑惑的目光看向薩格費,甚至也有些人直接向他詢問到底
溫德爾是怎麼知道暴風雪會來,他還是始終不發一語。就連村子裡與他最親近的喬安,也
搞不懂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本來,薩格費就不是一個特別多話的人,但是似乎自從前
一年的某個時候開始,他又變得更為孤僻了,導致村子裡除了喬安,幾乎沒人會跟他有必
要之外的往來。
聚會的最後,喬安總結道:
「總之,以後我也會再觀察看看這孩子是否真的能準確的預測天氣,如果證明屬實的話,
也許就如班所說的,」
喬安看了剛剛跳出來幫他解圍的伐木隊員一眼,
「他可能真的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禮物吧。」
然後,聚會就解散了。
薩格費回到了家中,一進門,溫德爾立刻迎了上來。
「爸,結果他們說了什麼?」
薩格費還在皺著眉考慮要不要如實說出來,他有自己的考量。但是看著兒子滿懷著期待的
眼神,他揉了揉溫德爾的頭,微笑道:
「他們說你是上天賜予村子的禮物呢。」
「我是上天賜予的禮物?這是什麼意思?」
年幼的溫德爾從來沒聽過這種說法。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很感謝你的意思。」
「原來如此。」
聽了薩格費的解釋,溫德爾有些得意、也感到很開心。
看著溫德爾的表情,薩格費面轉嚴肅道:
「但是啊,兒子,我不喜歡這種說法。」
「不喜歡?為什麼?」
被潑了冷水的溫德爾,顯得有些失望。
「記住,孩子。你不是上天賜予任何人的禮物,你不是任何人的禮物,絕不是。你可以選
擇你要幫助誰,但是絕對不要把幫助某個人、或某些人,當成自己的責任、甚至是義務,
這對你並不公平,而且非常辛苦,遠比你所能想像的還要辛苦的多。你要為了自己而活,
而不要為了別人而活。」
停頓了一會,薩格費最後加了一句:
「真要說禮物,我只能說,上天給予一個人的唯一禮物,就只有他自己的生命。」
溫德爾聽了,顯得似懂非懂。
他還太小,無法理解這些話背後的深意。
薩格費看見溫德爾的反應,嘆了口氣道:
「總之,你要記住,你要為了自己而活。」
溫德爾點了點頭,但他隨即追問另一個自己更想知道的答案:
「爸,那你覺得我做得怎麼樣?」
「你是說預測天氣這回事?」
溫德爾期待的點了點頭。
薩格費將扶手椅拉了過來面對著壁爐,並緩緩坐了上去。好半晌,他才答道:
「我覺得,你真不愧是你母親的兒子。」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這麼說。
溫德爾不禁好奇地追問道:
「爸,老媽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溫德爾從來沒見過他母親的樣子,連畫像也沒有。
據薩格費所說,他的母親在生了他之後,身體十分虛弱,並因此染病而死。所以對於素未
謀面的母親,他很是好奇。
以往,對於這類問題,薩格費總是微微一笑便沉默以對。但今天他對著壁爐沉默了好一會
兒後,竟開口說道:
「你可能很難相信,但是啊,這世界上有些人能駕馭風之力。」
「風之力?」
「沒錯,就好比你今天能從風中感知出將至的暴風雪,便是由於這種能力。然而,真正能
駕馭風的那些人,他們遠比你還要厲害得多,他們能與風對話,甚至能借助風之力,辦到
許多常人所無法想像的事情。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通常尊稱這些人為『御風者』。然而,
他們一族卻似乎不太喜歡這個稱謂,而都稱自己為『臨界者』。這其中確切的原因嘛……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隨便一個老練的御風者能做到的,是你連想都想不到的。至於你的
母親,更不是用老練一詞就足以形容的,她絕對是御風者一族中屬一屬二的佼佼者,只是
……」
正聽得津津有味的溫德爾忍不住催促道:
「只是什麼?」
「……」
然而,薩格費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沉默地注視著爐火,好像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他
從前一年以來,便時常如此,時不時便突然陷入沉默、陷入自己腦中的世界。溫德爾一見
,只好放棄繼續追問下去的念頭,因為他知道,這種時候他不管再怎麼問,老爸都不會再
多說半個字了。只是一時間,他仍因為一下子接收了太多難以想像的資訊而感到有些混亂
,令他不禁想到戶外去吹吹冷風,讓紛亂的腦袋冷靜一下。
推開門,一陣寒風夾雜著雪花迎面襲來,讓溫德爾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御風者啊……所以我是遺傳到了老媽的天賦嗎?」
疑惑散入了空氣中,沒有人能回答他,只有深冬的凜風橫掃過大地,發出嗚嗚的低鳴。
在這之後,溫德爾的這項能力,除了幫喬安解決了不少麻煩,還帶來一些額外的好處:合
眾國六十六年,也就是去年,在人們稱之為第二和平期的日子過了六年後,合眾國又發布
了徵兵令,開始自全國各地招募壯丁入伍。凡是十五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的男性都得接
受徵召。然後,為了留住已經成為伐木隊不可或缺的存在,也就是當時已經十六歲而必須
接受徵召的溫德爾,村民們甚至集體串通好了在王室派遣的軍官前來村中徵收兵源時,共
同隱瞞住溫德爾的存在。再加上溫德爾的父親,本來就是近十幾年才從外地遷居到哈薩德
村來的,而非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所以官方的紀錄中,村民裡並沒有薩格費這個人,當然
,就更不可能會有溫德爾的資料了。這兩個因素合在一起,讓溫德爾順利地逃過了徵兵令
,在這個時代,這和逃過死亡的意思差不了多少。
然而,村民如此努力地想留下自己,也讓溫德爾逐漸開始體會到,自己的能力也許並不平
凡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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