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記] 波爾多:沙山上的洋傘將軍

作者: emails (peace)   2018-10-15 12:01:37
週末計畫和義大利室友及房東女兒爬皮拉沙丘(La Dune du Pilat),全歐洲最高的沙丘。
這年夏天,我在波爾多上短期的語言學校。
房東的大女孩瑪兒,全身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沒法靜三分鐘,講起話來手勢、動作、
表情一籮筐。她身材厚實,這年夏天常泡在院子泳池裡。但出發前晚她說,隔天她不
打算爬沙丘,她打算走旁邊階梯,然後在沙灘上等我們。
義大利室友三人,情侶檔安東和維多,試著說服她幾次不成。
「爬沙丘要多久?」我問他們。
二十分鐘而已,義大利人說,輕輕鬆鬆。
才二十分鐘!我說,那她幹嘛不加入?
義大利室友們笑了,瑪兒在一旁抽煙,沒聽見我們說她。
星期天一早,瑪兒開家裡的舊雷諾載我們去,路上她不停超車,換擋像瘋子,可高速
公路的渡假車潮還是把我們塞得動彈不得。維多在後座用手機放音樂,瑪兒仍焦躁。
導航說另有條路,瑪兒衝下交流道,繞進某座小鎮,但最後還是接回來。
正午我們抵達,大夥脫掉鞋子,沙丘高而筆直,你腳一踩就陷進沙裡,費力拔起來,
另一腳又陷進去。
爬到半山腰時我遠遠落後了。等抵達山頂,一陣反胃感湧上。
有句法國話說 j’ai mal au cœur,字面解釋是心臟不適,意思卻是我要吐了。
我想起上週正好在學校學了這句,轉頭望見沙丘外綠蔭成片,來時穿越的森林已在我們
腳下。
安東小姐放慢腳步走在我身旁,其他人早已消失在沙丘後方。
你們先走吧,我說,我得停下來休息。
她看著我,滿臉憂心,不知該不該走。
「你沒電話是嗎?」安東小姐問。
在波爾多我沒申請電話,沒有手機號碼,沒網路。瑪兒說她不知道這樣我怎麼生存,
但我卻覺得這真是難得的新鮮空氣!
「待會我們怎麼找你呢?」安東小姐又問。
「別擔心,你們總會找到我的,會的。」
我讓她走,她邊走邊不安地回望,然後翻過山丘。 我坐著吹風,這才留意到整座沙丘
滿是遊人,沙灘上也是,遠看人們像彩色的巧克力糖球灑在大地上。
的確,這兒這麼大,人又這樣多,我哪來的把握我們能找見彼此?跨越大半地球,我們
來自各處,又怎會在這年夏天在波爾多相遇呢?
沒多久,瑪兒高舉陽傘像打勝仗的將軍,領著三人從沙丘後翻回來。她堅持了半天,卻在
最後一刻改變心意,決定加入我們一起爬這座像遊戲最後關卡的大魔王般的沙山。而且平
常老是攤在客廳抽菸的她,走起來竟然挺快,不輸給那些長手腳的義大利室友們。只是當
她超越我時,我仍聽見她急促地呼吸聲。
「這沙丘將近一百多公尺,全宇宙只有不到1趴的人爬得過去!」後來下山,她私底下跟
我這樣說。 我知道這是安慰話,但心裡還是好過了點。
無力地坐在沙丘頂上,我吹著風,瑪兒撐開陽傘,我不想讓她拿,便用手緊抓著。義大利
室友們安安靜靜,圍在傘邊或躺或坐。我們眺望著眼前遼闊無際的大西洋。
一把大傘下就坐我這小個兒人,瑪麗笑說,台灣來的公主!
後來我舒服了些,跟他們下山去沙灘。邊走她邊警告我們海裡有鯊魚,待會下水小心。我
們幾人眼睛睜得老大,直瞪著她,問她怎麼辦好。然後我瞧見她身後有個老頭在竊笑,瑪
兒才說,唬弄我們的哈。
然後我在沙灘上睡了一會。海風涼,甚至有點冷,太陽卻炙烈。
義大利室友們泡泡水就回來日光浴,他們說這兒水溫太低。瑪兒倒是游了泳,然後做填字
遊戲。
躺在他們帶來的大傘下我深深睡了,直到一架遙控飛機飛過。
喀噠喀噠的聲響,小飛機後方拖了長布條,是波爾多老牌可麗露店 La Toque Cuivree
的宣傳旗幟。布旗飄揚,睜開雙眼,我看見整片天空真是清朗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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