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Mommy Drag

作者: home99888 (藍天驕子)   2020-12-11 08:27:04
時間:2020.11.07 19:30
地點:濕地Venue- 5F
演員:妮妃雅、曾歆雁、簡詩翰 a.k.a. Hannah Monina
創作群:曾智偉、妮妃雅、詹蘭伊、王眞如
導演:曾智偉
子宮派對
位於五樓的展演空間,可大致分為三個區塊。
右側區塊吊掛著素白的女性衣著,牆邊設置了一處平台,平台前方有少許座椅。平台上方
則掛著艷紅的羽毛披肩,似一團焰火在張揚著,格外引人注目。左側區塊吊掛著素白的男
性衣著,乍看與右側呈對稱呼應的關係,但缺少了平台和座椅,感覺較空。左右兩側吊掛
的衣著上都黏貼著「望子成龍」的種種祝福話語。中間則以玻璃窗隔出水池空間,池面漂
浮著許多氣球,連結左右兩側的走道橫穿而過。
開場,兩名表演者臉上帶妝、身穿膚色胎衣,分處左右區塊,兩件胎衣間則延伸出數條長
索相互牽絆,乍看像是一對硬生生被拉開、仍有部份皮肉相連的雙生子。中間區塊則有另
一位身穿紅衣的女演員,伴隨著開場配樂舞動身體。由於這場演出是以「這是一場在子宮
內的變裝派對!」為宣傳語,我不禁將開場的景象與子宮作聯想—位處左右兩端的表演者
是卵巢,長索是輸卵管,中間是躁動的子宮本體,至於身穿紅衣的女演員,除了孕母形象
外,也或可為經血、為卵子,也的確是劇中至關重要的母性/女性象徵。
觀眾在進場時拿到酒飲之後,會先進入到吊掛著女性衣著的右側區塊(其實原則上兩邊都
可以自由走動,但就動線安排上,還是以右側為起點)。在開場段落結束後,右側的表演
者會邀請觀眾從他的胯下鑽過去,在長索之間沿著走道來到另外一側,陰道與生產的意象
不言而喻,觀眾也在「出生」後來到另外一個世界。
玫瑰少年
2000年4月20日,上午第四節課的下課時間,屏東縣高樹國中有一名學生在廁所發現一位
同校的國三生倒臥在血泊中,雖立即送至保健室並轉往醫院救治,卻仍在隔天凌晨四時許
不幸離世。這位國三生名為葉永鋕,即蔡依林透過歌曲悼念的那一位「玫瑰少年」。
現實生活中的玫瑰少年,往往因為展現出與生理性別「不相稱」的陰柔特質而遭到他人排
擠、訕笑,一如二十年前的葉永鋕,在同儕有意無意的霸凌之下,只敢獨自趁著下課前或
上課後去上廁所,上課和下課鈴聲帶給他的壓迫和解放感受,恰恰與大多數同年齡的孩子
相反。
舞台上的玫瑰少年,則是在出生之後莫名承擔了貼在男性衣著上的種種標籤和標語,那些
外在社會對於男性的「期許」或是來自長輩親友的「祝福」,一字一句卻構成了牢獄和束
縛,猶如身上那件綑綁著自我的素色胎衣。儘管劇中並未實際呈現同儕霸凌的情節,但在
母子對話當中仍可感受到玫瑰少年的困惑與不堪,以及意欲自殘的衝動。連結兩件胎衣的
長索,此時既像是剛出生時的臍帶,卻也讓母子困在關於性別認同的激烈對話中。
變裝皇后
從小對於性別認同的焦慮,在親子對話中找不到出口,只得另尋出路。於是表演者引導著
觀眾重返右側的「女性空間」,同時兩人各自換裝,其中一人穿上了那件焰火般的羽毛披
肩,變裝皇后妮妃雅和Hannah Monina粉墨登場。
不過,劇中所謂的性別認同並非侷限於男女二元的框架,也不著墨於特定性向,而是一種
酷兒性別的探索與展演—變裝皇后並非全然貶斥男性軀體,也不全然像跨性/變性者那樣
深感「靈魂裝錯了身體」,而是透過變裝盡情展現霸氣十足的陰柔之美,既打破生理上的
限制,也不屈從於另一個性別的既有模式。(若對變裝皇后和跨性別者有興趣,不妨看一
下關鍵評論於2019年年初推出的專題系列報導:我本是男嬌娥:穿越性別疆界的扮裝者們
https://www.thenewslens.com/feature/crossdresser)
至於初始變裝的模仿對象,則如同劇名《Mommy Drag》,是以母親為典範。先是以誇張的
肢體及聲音模擬生產過程,接著在旁白聲中努力跟隨著母親的腳步去體驗她的日常生活(
如照顧嬰兒時常驚醒,忙著做家事倒垃圾,還得忍受嘎啦嘎啦響的脫水機)。
在台灣,男扮女裝曾是秀場時期「丑角行當」的ㄧ部份,此外也有展現氣派華麗的紅頂藝
人,不過台灣現今的「變裝皇后」(Drag Queen)則是直到2009年,《魯保羅變裝皇后秀
(RuPaul’s Drag Race)》於美國正式開播並紅遍全球之後,才逐漸從地下文化躍上主
流舞台,並有越來越多的新血加入。
早年的秀場變裝講究笑/效果,現今的變裝則更有自我認同與自我展現的意味。而在這齣
戲中,變裝不僅是內在真我的狂野表述,也可以是種換位思考的手段—透過變裝,原本溝
通斷裂的母子似乎有了新的契機,兒子不但更能理解母親難為,更清楚看見母親所面臨的
現實框架,也進而有協助母親前往歐洲,幫她完成旅遊心願的想法。這齣戲,其實是兒子
寫給母親的一紙感謝信,一封略帶羞澀的情書。
分離焦慮
性別認同焦慮,看似透過變裝得以紓解,兩位變裝皇后可以輕輕鬆鬆將貼在衣著上的標籤
撕下,並在觀眾面前撕毀。但取而代之的,卻是對於與母親/母體分離的焦慮。
劇中,除了寫實的母子對話和諧擬「母親日常」的段落外,作為母性/女性象徵的女演員
大多不語—她會站在走道旁唱著歌,迎接觀眾從左側走到右側,也會捧著一束美麗的花,
享受著歐洲旅遊的恬靜美好,卻不再與兩位表演者有任何進ㄧ步的互動。
戲末,母親回到中間區塊,隔著玻璃窗與妮妃雅對望,妮妃雅則捧著之前模擬生產過程而
「長出來」的紅色長布,一次又一次奮力往玻璃窗上丟,但「臍帶」一經剪斷,母子便註
定分離,即便再嘗試千百回也是徒勞無功。
因為母親無法理解,而踏上了這趟追尋自我認同的旅程。然而,儘管透過變裝找到了母子
對話的新契機,卻也更明確意識到自己與母親的分離。母子之間的距離似近實遠,似乎也
讓試圖重返對話的兒子更感到焦慮不安,無法再以叱咤舞台的變裝皇后自處。
此外,由於父親角色打從一開始就不曾出現過,兒子在展現陰柔魅力之外,對於生理男性
的框架的質疑或排拒也僅止於撕毀標籤,既乏於「父性/男性認同」的探索與討論,分離
焦慮也因而全落在母子關係上,狀似依循著佛洛依德以降對於母子/母嬰關係的探討,也
或許可以用英國心理學家John Bowlby提出的「依戀理論」加以解讀(有興趣的話,亦可
找他的依戀理論三部曲來看,台灣已有繁中譯本),但父親的缺席也成了這齣戲潛在的遺
憾。
值得稱許的是,儘管焦慮、儘管羞澀,但整體結構相當完整,演員更是無可挑剔,除了讓
我看到魅力四射的變裝皇后,也能真切感受到創作群的誠摯和坦率。
作者: tuhsiaofu (老虎桑)   2020-12-11 09: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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