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7日　與老友共飲，難掩心中憂
從陽台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接近六點半，桌上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是一個訊息通知。我拿起手機一看，是「Ray」傳來的簡訊：「吃飯嗎？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一定糟透了。」
Ray是我公司的同事，也是勇士的死忠球迷。我們認識三年多，一開始只是工作上普通的來往，直到某次部門聚餐聊到NBA，才發現彼此都是勇士迷。自那之後，每逢賽季開打，我們總會在辦公室裡一起關注比賽進度，甚至偶爾偷偷開直播，在格子間裡興奮地小聲討論。那種感覺就像找到了一個戰友，面對那些質疑勇士時，我們總能一搭一唱，堅定地相信那群穿著藍金球衣的人，總能逆轉局勢。
我回了句：「好啊，什麼時候？」他秒回：「半小時後，老地方見。」
老地方是公司附近一間小餐館，我和Ray常在加班後跑去那裡喝幾杯啤酒，點些小菜聊個天。那家店不大，裝潢有點復古風，牆上掛著許多老電影的海報，吧檯後的架子上還整齊擺放著各國啤酒的空瓶。餐館的老闆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臉上總掛著笑容，還記得我們倆是「永遠的勇士粉」，每次去都會先來一句：「今天贏了嗎？」
今天，我猜他八成不會這麼問了。
走進熟悉的角落
我花了十五分鐘簡單換了身衣服，抓起鑰匙和外套就出門。外面的街道燈光已經亮起，夜晚的台北依舊車水馬龍，我加快腳步穿過兩個街口，便看見餐館熟悉的霓虹燈招牌在不遠處閃爍著。推開門時，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老闆瞥了我一眼，笑著揮了揮手：「坐裡面吧，Ray剛到。」
我走到店裡最角落的那張桌子，Ray已經先開了一瓶台啤，正一口一口地喝著，見我過來，他抬頭擠出一個苦笑：「看起來你比我還慘啊。」
我脫下外套掛在椅背，坐下來嘆了口氣：「你知道嗎，我今天一整天都沒辦法專心寫東西，腦子裡全是Curry的傷勢報導。」
Ray把啤酒杯推到我面前，老闆順勢走過來，熟稔地問：「一樣嗎？」
「一樣，炸雞拼薯條，再來一盤花枝圈，還有兩瓶生啤。」我沒多想就點了平時慣點的東西，老闆笑著點頭：「你們兩個還是這麼能吃。」
他走開後，我和Ray互相看了一眼，舉起手中的啤酒碰了一下：「來吧，敬我們那顆受傷的大腿筋。」
「敬那顆該死的大腿筋。」Ray補了一句，我們一口悶下去，隨即又各自嘆了口氣。
酒過三巡，話匣子也開了
第一輪啤酒下肚，炸雞和薯條剛好送上來，熱氣騰騰的香味撲鼻而來，但我們卻沒有立刻動筷。Ray戳了戳那盤金黃酥脆的炸雞，搖搖頭說：「說真的，沒了Curry，這系列賽你覺得還有多少希望？」
我沒立刻回答，反而拿起薯條啃了一口，細細咀嚼著，那種微微焦脆的口感讓我有一瞬間分心，但思緒很快又回到現實。「老實講……很難。」我嘆了口氣，「灰狼雖然外線不穩，但他們禁區太強了，我們少了Curry，等於少了一個打亂對方防守的變數，光靠Buddy Hield的外線……」
Ray接話：「我知道，那個爆發力還是差一截。」他揉了揉眉心，「其實你知道嗎？我今天下午的時候瘋狂查過往那些腿筋受傷的康復紀錄，平均至少要兩週以上，Curry的年紀擺在那裡，你覺得可能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Kerr不是說要等明天的MRI結果嗎？搞不好只是小拉傷，Day-to-Day觀察總比直接掛傷兵好吧？」
「你真的相信嗎？」Ray笑了笑，眼神裡卻透著一絲無奈。「還是說你只是想安慰自己？」
我愣了一下，沒回答。他的眼神太過真實，像是一面鏡子，映出我不願意承認的那部分：其實我也不相信。
這時候，生啤酒送上來，老闆特地多加了一些泡沫，笑著說：「這次我多送你們一盤花生，不用客氣。」
「謝啦。」Ray朝他舉了舉杯，老闆笑著點頭離開。我們又各自灌了一口，泡沫在嘴裡散開，苦澀之後是微微的甘甜。我想，那大概就是現在這種心情的寫照吧。
接下來，啤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我和Ray的話題也逐漸脫離了現實，聊到了那些曾經讓我們無比興奮的季後賽時刻。
「你記得2016年西決對雷霆的那場嗎？」Ray忽然提起，那年勇士1比3落後，被逼到懸崖邊上，結果Curry和Klay聯手拯救了整個系列賽。
「怎麼會不記得？」我笑了笑，眼神不自覺地飄向窗外，好像能看到那些經典的畫面。「Game 6 Klay，那場我看了三次回放，手感真的好瘋狂。」
「我那時候還在念大學，整個宿舍都在看，最後一顆三分進的時候，大家直接在走廊狂吼，我室友還跑到樓下噴水…」Ray搖著頭笑，「真的是年輕啊。」
「我那時候還在打工，手機開著直播偷看，老闆走過來看了一眼，結果他也坐下來一起看，後來還幫我看門，說比賽結束再繼續忙。」我喝了一口生啤，喉嚨裡的冰涼感稍微壓下那股悶氣。
「你老闆這麼佛心？」Ray瞪大眼睛，然後笑了，「你那時候打工是做什麼的？」
「便利商店啊，二十四小時的那種，夜班時常沒什麼客人。」我笑著說，「有時候會遇到半夜來買泡麵的醉漢，還有凌晨五點就來買咖啡的計程車司機。」
Ray點點頭，「我以前在速食店打工，最討厭遇到團客，一來就是十幾個人，全點大套餐，弄到快崩潰。」他又灌了一口啤酒，像是回味著那些忙碌卻充實的時光。
我們聊著聊著，話題從勇士的比賽到各自的打工經歷，再到畢業後找工作的辛酸。Ray說他畢業後找了半年才進到現在這家公司，還差點跑去當保險業務；我則講到自己一開始做文案助理的時候，連寫個兩百字的介紹文都能被改十幾遍，氣到懷疑人生。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日子真的挺苦的，但好像也沒現在這麼悶。」Ray嘆了口氣，「至少那時候我們還可以期待明天更好，現在每天都在擔心什麼時候被裁員、專案能不能過…」
「所以我才說籃球很重要啊。」我舉起杯子，朝他示意，「至少它還能讓我們期待著下一場比賽。」
Ray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也舉起杯子：「對，至少還有下一場。」
我們碰了一下杯，啤酒濺出些微泡沫，我笑著用紙巾擦了擦桌面，忽然感覺這種小小的儀式感，有點像是對生活的某種妥協，又像是一種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