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朋友聊天，有些感覺，想要記下來。
世界上的事情，有的明顯可見，有的卻捉摸不著。明顯可見的東西好懂，卻時常不是關鍵，
捉摸不著的東西常常是真正的關鍵，但無形無象，卻不容易明白。這好像跟我們觀看世界的
習慣有關，每個人習慣關注的點不太一樣，多數人習慣關注的是有形有象的東西，也只能關
注這些，因為其他的看不到也看不懂。少數人會關注那些看不見的東西，而且認為那些部分
更關鍵。看不見，可稱之為玄，所以老子強調「玄之又玄，眾妙之門」。老子講的雖然抽象
，但並不是不解釋的，他曾經舉過很具體的例子來說明：「長而不宰，是謂玄德」。一般人
想的常常是看得見的，於是總要宰制；而滋潤萬物的力量，卻是無聲無息、無形無象的。有
一種力量，它只是滋潤萬物，卻不宰制萬物，這就是看不見的力量，也就是「玄德」。天地
之德就是如此，一般人不容易到這個地步，若到了這個地步，就不是一般普通人了，是真正
的大工夫。可以叫做「玄德」，也可以說是「天德」，名相不同而已，意思都是相通的。至
於崇尚玄虛，喜歡談玄說妙，逃之於性理，或者是怪力亂神，那不是玄德，而常常只是貪高
騖遠。同樣都用「玄」這個字，但是意義相去甚遠。中國古代確實有許多有遊仙詩、玄理詩
，但其實質價值都不高。他們說的玄，和老子說的玄，恐怕完全不是一回事。老師曾經說，
古代那些哲人寫那些東西，絕不是為了要和後人捉迷藏，而是拼命想讓後人看明白。我覺得
老師這話說得特別透，跟老師讀書一段時間以後，漸漸會覺得，把中國學問講得那麼玄虛幻
妙的，基本上都是騙子。語言文字這種東西，歧義太多了，許多文字看起來像是，其實完全
不是那麼回事，若沒有真工夫，真假總是難辨。就像武術一樣，每個出來教拳的，說起話來
，都像是懂得不得了，但一出手就是空的，其間真假，只有真練出來的人看得明白。我後來
漸漸覺得，會不會明白，固然是機緣使然，但有無機緣、機緣深淺，歸根結底，還是在人的
夙根。只有真心想明白的人，才會有機會明白。
大部分的人，很可能都只是想要「覺得我明白」，而不是「真想明白」。而且，無法區別兩
者的不同。到最後，也都只能停在自己想像的明白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