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嫁的很近
我的外婆家離我家大約不到五分鐘的路程
但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過了
它座落在小小的巷弄裡面
要走過一條長長的巷子
牆壁上有小孩的畫的壁畫
我小學下課後媽媽就載我到巷口讓我下車
我就在外婆家與我的表哥度過一個下午
吃過晚飯後，媽媽才來接我回家
我與我的表哥只相差幾個月
他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兄長
我在我奶奶這邊是最大的
而最大的，通常意味著責任與犧牲
你有照顧弟妹的責任以及犧牲自己的義務
而在外婆家這邊
我可以盡情享受身為弟弟的福利
我小時候喜歡打電動
慶幸的是表哥也很喜歡，而且也很擅長
這是他唯一不需要讓我的事情
他會在螢幕裡徹底的將我擊敗
有時候我輸不起，哭著跑去向外婆告狀
外婆就把表哥叫去訓一頓
說他是哥哥，要讓我一下
但在我的印象裡他沒有手下留情過
這是他僅有的微弱反抗吧
畢竟他讓我的，真的太多
我的家鄉充滿了很多的巷弄
周圍的房子都是矮矮的紅磚建築
有著灰瓦的屋頂還有木頭做的門
這樣的環境對那時候的我們來說就像迷宮一樣
當時我們最喜歡玩的，是捉迷藏
我與表哥還有表弟妹會跟鄰居的小孩一起玩
大家很怕表哥當鬼
因為他當鬼總是很快就可以抓到所有人
但其實只是因為
我會幫他記得其他人大概的位置
然後偷偷用眼神示意他
這個秘密一直到後來都沒有被發現
而表哥就這樣成為大家口中的「鬼王」
除了玩遊戲
我們還會打籃球
外婆家後面的停車場不知是什麼原因
中間擺著一個籃框
所以自然就成了附近小孩運動的場所
小時候的我，是多病的
藥從沒有少吃過
因此我的運動能力是很差的
所以表哥總是帶著我這個拖油瓶
上場與別人鬥牛
但我們常常獲勝
每次換我們上去，就很難輸下來了
表哥的身高當時是孩子裡最高的
運動細胞也好
即便到了籃球場
表哥也依然是大家崇拜的對象
我很喜歡表哥被大家崇拜的樣子
這讓身為他弟弟的我也感到很驕傲
即便我總是拖累他
但表哥從沒有責怪過我
只是不斷不斷的為我們贏得比賽
那時候的我
好想要像他一樣，閃閃發光
但沒有人是完美的
表哥的成績一直都不是太好
大概在班級的中段左右
而我，不知道是認真還是僥倖
成績總是在前三名
其實小孩的成績不只是代表他的學習狀況
還代表著家長的面子
我想大部分家長更在意的是後者吧
所以我媽在那些阿姨面前
是很有面子的
因為她的小孩是家族裡成績最好的
也讓我總有著小小的虛榮
以及一些特權
在外婆家，我可以予取予求盡情的吵鬧
而不會遭受到太嚴重的後果
每當段考結束後
表哥就會被大阿姨打一頓
然後被懲罰不能出去玩
當時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有種罪惡感
雖然明白表哥被處罰的責任並不在我
但我依然感到自責
甚至暗自決定下次不要再考太好了
即使會讓我爸媽失望
但到了考試的時候
為了得到我想要的玩具
還是乖乖的把題目寫對了
表哥不在的時候，我們是最無聊的
玩什麼都不起勁
所以我總是會找機會把表哥拉出去
我會跟外婆說我肚子餓
想去路邊的雜貨店買零食
外婆會說我自己去太危險了
我就說我要找表哥陪我去
然後我們就去買零食吃，再玩個幾局捉迷藏
或者去打幾場球
一直到天黑了才一起回家
接受阿姨與外婆的責罵
在外婆家的日子就是我童年的全部了
如果我當時知道這一切最後都會被消抹掉
我會一定會好好珍惜那段時光
至少我會盡力記得快樂的事
上了國中後
爸爸要我不要再與他們家族來往了
就當作不認識他們
當時的我不明白為什麼
事實上，現在的我還是不明白
但真相是如何，也不可能知道了
無論去問哪一方，得到的都只是片面的事實
但我依然偷偷的跑去外婆家
跟表哥一起玩遊戲
還有跟鄰居們一起玩耍
這些是我的夥伴，我的朋友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我不明白為什麼能說斷就斷了
我決定繼續保持與外婆家的聯繫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的叛逆吧
直到某天爸爸到外婆家把我拖了出來
把我臭罵了一頓
連帶外婆家的人也一起罵了
我滿是憤恨，聽不進任何一句
那裡是我的童年，我積累回憶都在那裡了
你們中間有什麼恩怨
要鬧到如此的下場
又為什麼連我的童年也要拉著陪葬
說到底，是你跟媽媽把我丟在那邊的
比起你們，我與他們更親近
現在要我捨棄他們
那我還剩下什麼
我已經沒有媽媽了
再沒有他們，我就什麼也沒有了
幾年後的一天晚上
我聽到門口有東西被丟進來
是一封信，表哥寫的
內容是如何大多不記得了
只記得他說他很想念我
很想再找我一起出來玩
我很高興，當天晚上寫了好長的信
想把這些年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
但直到今天，那封信一直沒有送出去
那時的我讀的是市裡還不錯的高中
而從爸爸那聽說
表哥讀了排名較後面的私立學校
事隔多年，我們都長大了
我不知道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記憶中的表哥還是小六的模樣
是在孩子群中閃閃發光的人
是我崇拜，而且想要成為的那個人
我不想破壞這份記憶
說穿了，我是不敢面對現實
我怕我看到長大後的表哥
會失望
前陣子聽說我的外婆去世了
是從菜市場的那些姑婆們口中傳來的
是不是真的也無從得知
就算是真的
我想去看
也沒有辦法了
至於表哥
他過的好不好呢
是不是已經結婚
有了自己的家庭還有小孩
快樂的生活著呢
還有那些表弟妹及鄰居
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
但願他們都活的好好的
像我記憶中的他們那樣
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