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親吵了一架。
清早意外的折斷了弟弟的黑框眼鏡，趁他還睡著，跑下樓和雙親自首，
「怎麼會這樣？」母親蹙了蹙眉頭，我尋思找了市裡的眼鏡行電話，
時間還早，也不曉得初四他們營業了沒。
父親在旁Line了他開眼鏡行的同梯，我忘記他和父親誰大些，
總是隨口叫德伯或德叔，聽說德叔的店和我年紀相仿，近三十年，也算是老店了。
不一會，訊息聲響起。
「你叔說有得換，問你是自己去一趟他店裡，還是裝袋寄給他？」
「用寄的吧，他那裡遠，這時間又碰上過年，高速公路上塞得很。」
母親卻說要走一趟，反正閒在家沒事，塞也隨他塞，早點處理完省得麻煩。
弟弟醒了，下樓瞥了一眼在桌上的眼鏡殘骸，沒說什麼，我心有愧疚，
原本繃了神經等著他開罵幾句，結果事情雲淡風輕的結束了。
「是我弄的，我會修好它。」他去拿早餐時我補了一句「下午我們去找德叔。」
時間快轉，結束午飯後上路，到了店內，母親簡單交代原委，
德叔準備接手那副殘骸替它改頭換面，弟弟啊了一聲說忘了帶來。
「怎麼會呢，出門前我明明看你塞進盒子裡，才沒提醒你。」母親說
「我記得我有和你爸說換鏡框就好，來的話沒東西給我我沒辦法修」德叔回
一樣的對話持續了三、四輪，弟弟忽然起身向母親說
「不然我回去拿，妳在這聊天等一下，車鑰匙給我。」
「太遠了，加上塞車，我去比較快。」
「你有備用的話我用寄的就好，專程再跑一趟太費時間了。」德叔插話。
交涉沒有結果，弟弟還是離開了店裡。閒聊了片刻，我們向德叔告別，
母親要我打給弟弟。電話那頭傳來鐵軌碎石的喀啦聲，弟弟說他在月台等車回家，
拿那副眼鏡。說好了繞去接他掛上電話，母親埋怨弟弟禁不起唸，
才被講個幾句就走，害她在別人面前沒面子。
「有的人可以唸，有的人不能唸啊，妳也不是不清楚弟弟的個性，
而且這種短時間內的重播他怎麼受的了，你要唸乾脆唸我，我就無所謂，
況且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的錯，他又沒做錯什麼，忘記了就想另一個方法解決就好，
一件小事為什麼要這麼計較？」
一路無話，回到家已近傍晚，母親埋頭做飯去了，弟弟和我談起下午的事，
有點莫名其妙。
「我沒有記得拿(眼鏡)，因為沒有人跟我說啊，她是覺得我把生活過得太輕鬆了嗎？」
我交換了前面的想法，他說他會找機會和母親談談，我不可置否，
這件事說穿了是件小事，沒什麼對錯好談，無非處理的漂亮與否。
我知道母親的怨懟和沮喪，她是如此勤懇的度過她的大半人生，
在退休後的生活規劃豐富踏實，備受街坊鄰居稱讚，兒子在熟人前丟了她臉，
她無法接受。
「人生活得完美無瑕、活得這麼累幹嘛，一點小錯都不能犯嗎？」
「發脾氣之前，也考慮別人的感受吧，誰沒脾氣？要不要發作而已。」
這是我沒有和母親對嗆的內心獨白，我也沒打算講，攸關生活態度的價值觀，
，陪伴人大半輩子，很難改變，講了也是吵而已，吵完後還是妳做妳的，
我做我的，白花了那些時間，不如下次買點她喜歡的東西。
國中時的作文題材，有篇是談李登輝前總統所講「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
借用這句話的人往往忘了任性的選擇背後，你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但換句話說，只要你認為代價合理，自己承受得起，不傷天害理，關於你自己的人生，
你可以自由的愛你所擇。
我這麼相信著，之後做出選擇的關鍵時刻都會要自己緩一緩，想一下再決定，
儘管偶爾還是會衝動的選邊站，但有條規矩不能破─
自己選的，吃了虧也絕不能後悔，沒人逼你，你沒道理怪別人。
對我來說，母親的反應是她自身的修煉，這事能不能過關在她的心態取捨，
她不給過，勸再多次也沒用，隨她去吧，人生還有更美好的事值得堅持。
「因為我不確定我放下了，這事在她心裡過去了沒，
我不希望我們下次再為事情吵起來，她在不愉快回憶裡翻出這一筆，繼續唸個沒完。」
弟弟說他想把彼此當時的態度弄清楚，讓這件事完整的過去。
我是不打算攪和了，我明白按自己的性子，介入其中也只會開嗆而已。
和母親一樣，我在心裡已經把這件事情定調了，差別在於我不習慣往事重提，
綠豆大的鳥事過去就過去了，記著多累。
吵便吵吧，能溝通就是好事，談不來的就彼此包容，下次注意別踩地雷，
留點空間給對方，送點討喜的小東西緩緩心情，家人不就是這樣當的嗎？
筆述至此，樓下的談話聲漸小，估計將近尾聲，二個多小時過去，
鍵盤上敲敲打打，我的心情也舒緩下來，暫且記錄到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