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永田??《一人交換日記》

作者: lucialucy (小部)   2017-07-30 22:5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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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田??《一人交換日記》出版了。先前讀《我可以被擁抱嗎?》,恰好是在一種跟家人吵架,共感極高的狀態下。而今閱讀續集,心情微妙在抵觸與同感間擺盪。
會抵觸原因在於,永田??的病狀真的滿嚴重的,有時會沒辦法同理她的脆弱敏感,對她的身體如此直截地表現出心理壓力(變得易冷、呼吸壓迫),只覺隔閡難懂。而看她一直在惡性循環迴旋,也會覺得「搞什麼啊」。怎麼說,很煩躁吧,看著她知曉著「理想上該達到的狀況」,又對「難堪醜鄙的現在」大哭的情況,累積久了著實疲憊。想嘆氣問道:這種人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啊?
(特別是哭這點真的,真的不知為何會觸怒我。可能是我很不擅長安撫人哭泣,每當永田??選擇以哭泣作為情緒抒發的表現時,內心會處於一種「想同情同理」跟「好煩喔」的拉扯,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不懂寬懷人了)
不過我想,這種煩躁感,或許作者本身也有自覺,她有時會呈現很強烈的自我責備,類似於「為什麼都已經成年那麼久了,卻還是自我管控地如此差勁」,然後在受不了自己的狀況下,強迫自己趕快做出個什麼,把自己逼到絕境,在堅持不了,放棄逃走後,又陷入信心不足的惡性循環。某一部分來說,在繪畫漫畫的過程中,她彷彿也是在確認自己的能與不能,確認自己氣力所及,確認自己到底要什麼,為什麼會痛苦?會什麼會窒息?那個過程等於是某種挖刨,某種嘔吐,強制把自己掏出來,有時誠實到令人訝異(特別是漫畫坦誠家人已經知曉她出版百合風俗那本後),有時
也會感到不安(真的要誠實到那種地步?)但都可以看得出來,她對於活著這件事,真的是非常非常認真(到病態的地步)。
整本漫畫中,共鳴極高的,是跟家人的相處關係吧。我是很早就放棄跟家人(父母)深層理解交流的人,無論是高中時部落格得獎、大學時散文得獎、乃至後來接OKAPI專欄,我都很清楚知道,比起得獎或獲得肯定的意義,父母更在乎的是那個名聲,那個我家女兒好厲害啊,或者獎金或稿費(笑)。但我會覺得這樣就好了,如果家人太懂那對我的意義,我反而會不安。彷彿距離被猛然拉近那樣,感覺到被侵略那般的焦躁。
但永田??更尷尬的是,她出版的可是自己因為寂寞而跑去百合風俗業的紀實作品啊!坦白說,以我的角度來說,她父母知道後的態度其實比想像中溫和(至少沒立刻劈頭就罵,可能也是不知所措吧),在乎外人觀感而來不及顧全女兒渴望得到認可的反應,也多少在情理之中。就連父親的話:「她剛出書可能還在歡天喜地,可是如果一直堅持要得到世人認同的話,就又立刻得開始努力了,這樣會過得很辛苦。我以前就說過,人生並不是只有一種價值感。」雖然略嫌長輩腔,高高在上,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甚至指出作者太試著討好旁人的弊病)。
然就算客觀知道父母不算太糟,但--受傷仍是事實啊!漫畫裡面提到,當自己對別人抱怨父母的干涉控管時,別人總是以一種那是因為他們疼妳啊的態度開解,而自己彷彿也一再受到催眠──「原來我是被愛著啊」而把傷口壓了下去,置之不理。以至傷口化膿擴大,要回頭清理療傷,弄懂根源,就是一種費盡心力且非常有罪惡感的事。這裡不是我的家嗎?為什麼我在家裡反而比一個人住更寂寞?為什麼會如此不舒服?在長期處於「家庭=溫暖,家人=羈絆」的社會價值觀內,意識到家人間不能互相理解所造就的寂寞,實質比想像中困難。有些人可能會輕易跨過(我身邊就
有些朋友,明白自己跟家人親情最多到這就是極限了),但也有人在長期的社會價值薰陶下,掙扎地宛若搏命。
所以,作者所受的批評,還有她的感受。這兩者是不衝突的。有些人會批評道,父母千辛萬苦把你養到那麼大,任你在家啃老也沒趕出去,卻如此不知感恩,卻在自己作品把父母批評地那麼過分,真是厚臉皮。這種想法,我多少能理解,甚至作者自己也耿耿於懷。但另一方面,我也能懂那種想吶喊的心情,那種努力在父母之外,找出另一個肯定自我,確認自我價值的量尺,那樣奔走焦慮的心情。
如何找到(父母的讚賞以外)支撐自己的價值,如何不讓自己活得搖搖欲墜,如何好好去建立跟旁人的關係,如何適當地去依賴旁人,卻又不受其控制,如何獨立?那些應該在青春期,在剛出社會就建立好的武裝,卻現在28、29歲了,仍沒備齊。但很矛盾的是,我竟是在看這麼一位社會化遲緩者的窘迫跌撞生存紀錄,回頭去映證那些或許程度沒那麼嚴重,自己卻有所感悟的處境。雖然偶爾不耐,但也會嗯嗯我懂,旁觀她闢開一條活路,雖提心吊膽,但終究仍是祝福。雖步伐遲緩,但願你我皆能找到生存意義。
又,我很喜歡〈Emily:用少女體寫的血書──讀漫畫《我可以被擁抱嗎?因為太過寂寞而叫了蕾絲邊應召》〉下,仙仙張的留言:「跟筆者的擔心一模一樣,作者現在仍然有在網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連載著,最近在說試圖交上新朋友,我心裡就想二十幾快三十年紀了對交新朋友這麼緊張懷著忐忑真的是錯過了人生跌倒增加經驗值的時間點,就連作者自己也明白,所以才導致在這個歲數如此侷促窘迫,但又努力的告訴自己不要急的混亂感著實令人擔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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